且說那陜西大總管史默然,一直走到潼關之前,看了看這座雄關,滿意的點點頭。
蒙兀人進攻金國時,這座雄關就是金人營造的黃河防線的重要一環,上鎖住潼關,下依仗黃河,讓蒙兀人頓兵了十多年。
如果不是宋廷直接攻打蔡州,又借道給蒙兀人,恐怕三國并立,不是想像,可惜,宋廷自己作死,與金人合作的教訓都沒有汲取,又與蒙兀人合作,終于身死國滅。
一邊想著,他一邊叩關而入,進入潼關。
潼關守備張柔是降于蒙兀多年的張家子弟,郝經原本就是張家西席,因此,張家子弟大多文武雙全。
一番談吐之下,史默然也覺得這是個人才,他自己的心腹手下大多沒于唐州之戰,因此,他想將這位守備調任到自己手下,去守衛漢中。
潼關雖然重要,但是,只要漢中關中不失,這里只要一個忠心的人看著就是了,不需要他這種有才能的。
他身為陜西大總管,有權做出這種調任,因此,他直接在宴席上提出了這個要求。
對此,張柔自然是欣喜萬分,潼關守備跟漢中總管誰輕誰重是個人都知道,因此,他干凈利落地答應下來,并對史默然道:“史大人,潼關守備副將八赤是隨先大汗征戰的老人,忠心耿耿,清廉自律,不如就讓他守備潼關。”
“善,八赤,你愿意嗎?”
這八赤正在下首陪酒,聞言當然愿意,忙不迭地磕頭感謝。
史默然又在潼關停留了三天,一方面是等張柔交接,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探聽一些漢中的消息。
兩日后的午夜,兩位仆人終于回到了潼關,向史默然報告道:“將軍,漢中和長安都沒有異常,收到您的命令后,漢中果然關閉了商道,加上了關口的戒備。”
“而且,漢中總管周寧元已經連夜派出了三千軍隊往這邊而來,大概兩天后就能到達潼關。至于他自己,上路遲了兩天,也在往長安而去。”
“長安城中也沒什么異常,只是近來使用銀元、明銅錢的人多了很多,市面上有很多明廷特有的物資,比如棉布。”
“世道如此,長安如今是明廷貨物的集散地,無數人指著這個發財,輕易不要管他,不過,我們去整頓長安的錢有了,哈哈!”
“將軍英明!”
“善,既然無事,那么明天一早就出發,通知張柔,我們要在那周寧元到長安之前先到,再找個借口將他黜落,給張柔讓道。”
第二日,一早史默然就帶著數十親兵出發了。
走了一日之后,他們終于碰見了漢中派出的三千士卒,史默然并沒有前去打擾,而是站在路邊觀看,看到他們軍容不錯,尤其是里面有些將領,一看就有點修為。
但是其中大都是乳臭未干的青年,只有十八九歲,年長點的一個未見。
史默然看著這支隊伍,對張柔道:“看來那周寧元還是稱職的,至少這支軍隊看著不錯,雖然沒有什么老兵,不過漢中久不歷戰事,如此反倒正常。”
又問另一個仆人:“漢中的兵都到了,京兆府的呢?長安總管怎么搞的?”
“將軍,京兆府的還在集結,在軍營之中扯皮該誰去,還沒出發呢。”
“這長安總管看來是個草包啊,我本來還想將周寧元拿下來給德剛讓位的,看來不用了,將那漢中總管升任京兆府尹,讓現在這位長安總管去經商吧,我看他做的不錯。”
“將軍高明,正好殺雞儆猴,讓長安的那些富商豪族拿出東西來勞軍。”
兩人又是一笑,繼續西行,絲毫沒覺得這支隊伍有何不妥。
而鐵牛也不知道剛才在路旁的那幾人是誰,雖然看他們氣質不凡,尤其是那些家兵,個個都是精悍之人,但是也沒在意,也沒法在意。
他不知道,如果他能心血來潮,將這幾人殺了,可能后面就不會那么麻煩了。
兩隊人錯開,各自行路。
一日之后,鐵牛帶隊來到了潼關,此時剛中午,鐵牛停軍于前,向潼關守軍繳了軍令,說明了情況,并表明要拜訪潼關守備。
那潼關守備八赤剛當上了守將兩天,正是興趣濃的時候,聽說有一位過路客軍的千夫長要來拜訪自己,自然欣然接待。
以往,他雖是副將,卻只是整頓軍務,約束蒙兀軍卒,這種接待人的事物雖然有幾樁,但一直是陪客的,哪里能像如今一樣自在。
在守備府,鐵牛將身邊的士卒留在了守備府外,獨身一人,提著一個箱子,進了守備府。
在府中,鐵牛也不啰嗦,說了來意,道:“大人,吾等此來,是受人之托,來此想向大人說說情。”
說著,將手里的箱子放在了桌上,震的桌子一顫。
然后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打開了箱子,在燈光下,映得金光閃閃。
那八赤抬頭一望,就看見滿滿一箱子明廷出產的一兩金幣,耀眼欲花。
從沒見過這么多金子的八赤一下子被晃暈了,迷糊著問:“你想干嘛?盡管說來。”
“大人,這里人多了點,不方便。”
“對對,不方便,不過你先透個氣,我考慮一下。”
“很簡單,大人把守這險關重隘,是關中與外交通必不可少的通道,但是商道卻把持在長安那群豪族手中,我們最先得到貨物的漢中人與將軍都只能喝湯,憑什么?”
“你的意思是?”
“不錯,我受漢中那些商賈之托,像個將軍談談合作,我們有資源,將軍把守著通道,何必要讓長安那群喂不飽的豬占便宜呢?”
“不錯,不錯,是應該仔細說說。”
“你跟我到書房中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吩咐了一聲,領著鐵牛進了書房。
這書房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是個兵器鋪和獵物館,陳設著各種各樣的兵器和獵物皮毛,甚至還有人頭骨。
而且,看這痕跡,顯然都是新搬進來的,還在收拾。
八赤揮手,將所有人趕了出去,沒有座椅,直接坐在地上,問道:“你們想怎么辦?”
“大人,我們漢中十三家商鋪決定結成一個同盟,直接從漢中接了貨物運到洛陽、南京去,不用讓那幫長安人吸血了。”
“我們只求將軍,在這潼關附近照應,過關、護送都由將軍負責,我們每年給將軍一百兩金子,過年過節的孝敬另算,將軍以為如何?”
“我以為啊,哈哈,我以為很妙,不過一百兩太少了,我負責你們從長安到洛陽這一路上的安全,代價就是,每家都需要給我一成的利,畢竟,要長期這么干,上上下下我都要打點。”
“你們只有錢,既沒門道,又沒關系,我給你們包了,你們覺得如何?”
“當然要得,將軍這提議太要得了,一成,這次我只帶了一百兩,很快,我就傳信漢中,再送過來三百兩金子,讓將軍去打點。”
“好,好,好,你小子硬是要得,這些生意,你家都有一份?”
“當然,沒有好處誰跑啊。”
“將軍,還有一件事,請將軍開個恩。”
“什么事,你說,在這潼關上上下下,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是這樣的,我這不帶了三千士卒到洛陽去嗎?有一些還是來軍中鍍金的,可是今晚卻進不了城,那些大少爺如何受得了,因此,想讓將軍準許我們去城內軍營歇一晚。”
“這,小事,關城狹小,這樣,我給你一個令牌,你調三百人進來,住在西邊的軍營中,其余的,沒辦法進來了。”
“多謝大人!”
說完,鐵牛就退了出去,返回了關口外的軍營中。
到了軍營,鐵牛召集了人手,道:“我走有了手令,可以帶三百人進關,足夠我們偷城了,大家做好準備,不要帶長兵器,帶一柄短刀就行了,不著甲。”
“其余的器械,拆了,帶一些放火的就行,晚上第一件事,先封閉軍營再奪取城門,放我們的人進關,然后再放火,然后直接拿下守備府,接著,就說城中漢軍作亂,讓關中大亂,給我們時間收拾局面。”
說完,又一一吩咐了諸人的任務,兩百人封鎖軍營出入口,三百人打開關口,打開關口前務必不要驚動城中駐軍。
于是,當晚,八赤在守備府特意宴請鐵牛,宴席上,鐵牛和幾個老成的學生刻意勸酒,一行幾人喝的醉醉醺醺,到夜半才散去。
剛出守備府,幾人馬上清醒了,一路氣氛凝重,但是一路走來,卻沒發現關城中有什么人,幾人臉色越發輕松起來。
一路到達軍營,幾百人都已經準備好,雖然無甲,但是也輕快,正好悄無聲息地去奪門。
五百人魚貫而出,兩百人先去隔壁軍營,將守在營門口的守衛抹掉,然后裝成守將,把守了營門口。
其他人沒辦法,只能隱伏在黑暗中。
接著,鐵牛率三百人往關口而去。
一路寂靜無聲,直到了關口,才有士兵值守,看見鐵牛帶著數百人前來,那關口的士兵問:“干什么的?漏夜來此要到哪里去?”
鐵牛依舊再往前走,只是身后的人在快速分開。
鐵牛道:“我奉守備之命,緊急出城,這是令牌。”
說完,舉著調兵時八赤給的令牌,這東西鐵牛專門沒還給他,他也沒向鐵牛要回去。
“連夜出城,還需要有將軍的手令,手令呢?”
“當然有,當然有,您請看!”
鐵牛一邊走,一邊往懷中掏去,裝出掏東西的模樣,人卻加快速度朝那邊靠過去。
幾丈的距離轉瞬即逝,鐵牛手里也確實拿出了一個東西,吸引了守門士卒的眼光。
當鐵牛越靠越近,那士卒看到鐵牛手里不是什么手令,而是一塊絲巾的時候,頓時警惕起來,喝道:“停步!”
只是他剛叫出來,鐵牛已經奔到他面前,反手抽出短刀,一刀插入胸口,然后緊緊捂住他的嘴巴,讓他不能發聲。
接著,后面的戰士們猛地往關門、城墻、望樓中沖去,不一會,里面陸續慘叫聲,搏擊聲,不一會就停歇了。
然后,關門緩緩打開,城外戰士魚貫而入,甲胄聲、兵器聲鏘然作響,往城中軍營、守備府奔去。
這么大的聲響自然驚動了關卡中無數人,這之中,只有軍卒和少量他們的家人,無數人跑出來查看動靜,卻被明軍喝道:“奉守備大人之令,城中宵禁,任何人無令不得外出,違令者軍法處置。”
接著,等他們趕到軍營門口時,軍營正在對峙,有好幾個尸體躺在軍營門口,只聽守在軍營門口的學子叫道:“奉守備大人之命,爾等之中有明軍奸細,所有人不得外出,明日白日由守備大人一一甄別,有敢闖關者,殺無赦!”
軍營之中的軍士都是些低階將士,見武陵大學的學子殺了幾個人,也不敢硬闖這次,看到如此多的軍士過來,更不敢造次,只得退回營中。
見這邊安定下來,鐵牛在這里留下三千人,帶著兩千人直奔守備府而去。
當鐵牛到達守備府的時候,正看見八赤帶著親兵往這邊趕,一看鐵牛帶著這么多士卒,一愣,問道:“鐵千戶,你帶著人干什么?城中怎么這么大動靜?”
“八赤大人,你與明軍勾結,被大汗看破行藏,大汗讓我將你即刻拘捕,押往汴梁讓你自辯。”
“什么?哪里有?”八赤目瞪口呆,沒想到一刻鐘之前還與他喝酒談發財的一個小小千夫長,轉眼之間就說自己是忽必烈的使者,要扣押自己。
鐵牛卻沒有管他,極速奔跑過來,抽出身邊的短刀,指著他們喝道:“束手就擒,反抗者死。”
八赤此時也反應了過來,一邊抽出自己的兵器,一把狼牙錘,一邊喝道:“止步,你說是大汗使者,證明呢?”
“你莫不是假扮的大汗使者,這可是死罪,拿出證據來。”
鐵牛卻不理他,靠近之后,一刀揮下,直斬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