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這么好的條件,不答應才是傻子,李檀當即答應了向忽必烈稱臣,并允許他們退出黃河以東的防線,
接下來,蒙兀人放棄了邳州,直接將黃淮平原讓給了明軍,只保留黃河中游的歸德府、開封府和蔡州、三峰山這樣一個三角防線地域。
這一晚,開封城內,忽必烈大營駐蹕之所,忽必烈正在召集王公貴族、大將元帥與儒臣謀士商議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只聽忽必烈道:“郝先生,我已經按照你的建議封李檀為王,讓他掌管山東,甚至放棄了一部分黃河防線,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一聽是他出主意讓忽必烈封李檀為王,并割了那么大一塊地盤給他,都竊竊私語,甚至有些王公貴族開始指責起來。
“大王,諸位大人,李檀不過疥廯之疾,我們騰出手來,轉眼就能摁死他,可是我們現在能騰出手來嗎?即使從漠北調兵,從幽州出兵,能打敗李檀,可是,將他逼到無路可走之后,他干脆降了明廷,讓明軍從膠州上岸,往北攻擊幽州,往南夾擊邳州,往西滋擾山西都可以,那時,我們怎么辦?”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穩住李檀,至少不能讓他在我們打敗明軍之前投靠了明廷。”
“第二件事,就是我們必須要在蔡州重創明軍,讓他們退回淮河南岸,脫離與李檀的接觸,這樣,我們才能有辦法從容收拾李檀。”
“打退蔡州之敵后,順勢收復唐州、鄧州,至于潼關,需要排在再之后了,甚至暫時不動。”
郝經說完,拱拱手,走回座位。
忽必烈開口道:“穩住李檀是我帶進來的意思,我們不能兩面作戰,郝先生只是獻策而已。”
“那么對于郝先生的對策,還有誰有意見或者有補充的?”
其余人都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如何開口。
忽必烈見其他人都沒意見,繼續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將十萬金帳軍在后,史元帥將三十萬漢軍在前,直搗蔡州,生死在于一戰,至于潼關,交給那些元神真君們對付吧,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臣領命!”史天澤上前,跪倒在地,接下了軍令。
接著,他又對隨仕在身邊的大薩滿道:“大薩滿尊者,請去通知那些元神真君們,我們將在蔡州決戰,請他們將戰場轉移到蔡州。”
“告訴他們,如果我們這一場輸了,中原之地盡失,我們恐怕最好也不過與遼國一樣,占據幽燕之地而窺伺中原了。”
“而他們,沒有了我們,沒有了戰爭,他們恐怕又要縮回去,受到明廷的大力圍剿,一一擊破,到時,他們恐怕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是,大汗,我一定會轉告他們,而他們,也一定會與我們蒙兀人共存亡的。”
大薩滿躬身領命,也退了出去。
不一會,殿中就只剩下了忽必烈一人。
他看著那副高掛的中原地圖,低聲道:“大好江山,錦繡山河,逐鹿定鼎,誰能取之?”
又看了一會,他便回過頭不再傷感,而是埋頭處理具體事物去了。
半個月后,蒙兀人集齊整個中原戰線上所有士兵,匯合成漢軍三十萬,交與史天澤率領,進逼蔡州,而放棄了山東、山西、河南等其他地區的所有防御,可以說,準備孤注一擲了。
而明廷偵知到這個情況以后,也不得不做了相同的事情,緊急從江南、關中、兩廣等地區盡可能地搜集軍隊,最后,幾乎將整個明廷治下的軍隊都送過淮河,集中在蔡州之南。
此時的蔡州,大軍云集,而先前雙方爭奪的城池,早已千瘡百孔,人民逃亡殆盡,淪為了廢墟。
窮盡明廷之力,最后湊齊了二十萬大軍,甚至將守衛金陵、武陵府乃至遠在合浦、番禺駐守的武陵軍都調到了前線,盡管如此,也只有十萬武陵軍。
無奈之下,明廷甚至抽調了所有的武陵大學的師生、修士甚至剛組建不久的金陵大學的部分師生,最后湊了六千人的雛聲營。
這番動作,堪稱窮兵黷武,不說蒙兀人這邊,就是明廷這邊,將三十多萬人送上戰場,所需的糧秣、物資,每天都是天大的消耗,水軍開動所有舟船,往來不息,也不能供應,不得不抽調了幾萬民夫協助轉運。
而蒙兀人這邊,光運輸的民夫就達到了四十多萬,要知道,他們沒有多少水軍幫忙轉運,每天消耗在路上的糧草就差不多去了三四成。
而如此的惡果就是,搜刮完了中原之地每一粒糧食,每一寸布匹,甚至連蒙兀人歷年劫掠的物資也是水潑也似的往外使。
以蔡州為中心,南北雙方連營百里,陳兵百萬,每日操練不休,殺聲震天,如此密集的人群,濃重的殺機導致蔡州上空的煞氣凝聚成云。
這云還不是正常的烏云,黑煞煞、霧蒙蒙,有時又會泛起奇怪的紅光,橫掃整個蔡州地域。一般的修士在此種還是以前那種感覺,可是,當元神修士進入附近時,就會感覺到殺機浸染,不自覺地就會想要發狂。
蒙兀人這邊聚集的元神修士,有一些平素喜歡殺戮的更是忍不住心中的殺戮,要去砍殺一番才能平復心情,盡管如此,殺機還是時不時泛起,只想著毀滅所有人。
又一次,天空中的煞云泛起的紅光掃到了一位元神真君,那家伙頓時發狂,不分敵我,開始殺戮,最后沒辦法,十多位元神一起才將之滅殺。
可是殺了他,取出他元神一看,早已被扭曲,渾身泛著殺戮的紅光,原本人形的元神早已被扭曲成不可名狀的形狀,扭曲、邪異,一些真君一看到就有一種不受控制想要吞噬的感覺。
幸虧旁邊有見多識廣的存在,直接以一枚雷符滅了這個元神,當其他人看著他時,他道:“以后見到這種東西速速滅殺,最好不要親手滅殺,而是使用符篆等東西,也就是你的精氣神都不要接觸這東西。”
“這玩意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了,而是天魔、修羅之類的存在,如果諸位有誰吞噬了這個元神,就會再次被浸染,一連有九位元神被浸染,就會催生出一具修羅。”
“九幽修羅,而且是那種只知道殺戮的九幽修羅,不分敵我,最先遭殃的就是他旁邊的我們這些人,到時,要么他被別人殺死,要么他殺戮過多,被天誅,總之沒有我們什么好果子吃。”
“這蔡州不能呆了,局勢惡劣到這種地步,我們元神真君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只會被當做炮灰往里填,我們還是后退吧,不然下一次再有人被浸染而沒有這么多真君合作擊殺,倒霉的還是我們。”
聽了他的話,所有剩下的元神真君都如避蛇蝎,話也不說,匆匆退出了蔡州地域,撤往了幽州。
整個十月,蔡州附近都是這樣,雙方都在對峙,誰也不敢發動大規模進攻,只是試探性的接觸、廝殺。
而十月末的時候,忽必烈終于忍不了了,要知道,再等下去就到冬天了,淮河以北的冬天,會下雪、結冰,到時,物資轉運會更加困難。
更關鍵的是,整個中原地區都被搜刮干凈了,再不決戰,這幾十萬大軍和民夫自己都能作亂,將蒙兀人吞噬。
史天澤也等不了了,長期在這里對峙,一些軍士思歸,已經屢有炸營之事發生,要不是在扎營之初就做了防備,恐怕大災難早就已經發生。
這一日,陰沉沉的天空忽然日夜倒置,白日之下,竟然如黑夜一般,濃重的黑暗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接著,一輪血月出現在天空。
這個異象不但出現在蔡州整個神州,北到北海,南到合浦,東至東海,西到瀚海流沙,處處都是血月當空,蒼天流血的場景。
無數人被這異象驚呆了,甚至遠在天竺、歐羅巴的無數修士、魔法師、僧侶都感覺到了這一幕,無數人深伏于地,惶恐不知所措。
而在武陵大學一直在觀星,修正歷法的郭守敬看到這一幕,沉默了下,嘆道:“蒼生大劫,青天流血,不知道陳真君可否真的有辦法扭轉這一劫,否則,不但吾等沉淪,神州也會陸沉。”
而此時已經來到蔡州前線的陳天也看到了這一幕,對身邊的黃芪道:“時間到了,準備好,將那些東西都拿出來,畢其功于一役,不必再拖了。”
黃芪躬身應是,然后出去主持大戰去了。
而神州各處洞天福地中,無數修士也看到了這一幕,并深為畏懼,尤其是嶗山上清宮中的兩位修士,看到了不遠處也是煞氣騰騰的青島城。
其中那位年青的問道:“師傅,這一戰過后,這場大劫就算過去了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師傅,您說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是的意思就是,天下大勢在這一戰過后會明了,誰能取得天下,沒有疑問了。”
“不是的意思是,這場大劫還有一場未完,等著我們這些真君去死,只有我等修士這一場也完結了,這次的大劫才算徹底完結。”
“如果只是凡俗之中互相征戰,我們這些修士何必如此畏懼,就是因為這是凡俗和修士中一起的大劫,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那為什么大家還緊閉山門,守山清修?”
“為了不讓你們過早的涉入劫數,為了保護你們、保護山門,而我們這些已經成就元神的真君,是躲不過這一遭的,遲早要去走一遭。”
“否則,上次大劫到現在也有千多年了,世上的真君怎么可能那么少。”
“你要記住,謹守門戶,傳承我嶗山上清道統,其他的,不要插手,讓下面那些人去干吧,我們兩人,守著這諾大的嶗山有什么用呢?”
“師傅,我也一起去!”
“你修為不過金丹,去了不過是給我添亂,再說,我已經想好加入哪邊了,不用你陪我,你給我傳承道統我就感謝你了,出去吧!”
說完,一拂手,將他送了出去。
那位年青人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圍,怒道:“什么狗屁劫數!”
當血月橫空的時候,那血紅色的光芒照到所有人身上,其他人還好,只是有點煩躁,可是前方對峙的兩只大軍,卻已經壓制不住心中的殺戮之意,人人都躍躍欲試。
見此,雙方的主帥也不再約束,從西到東,圍繞著蔡州城,雙方爆發了大戰。
這一戰起,殺的天昏地暗,無比血腥。
隨著各方的推進,雙方開始犬牙交錯,就連主帥,也不能確定自己的部隊到底在哪里,只有一個大致的方位和戰前交代的戰略目標。
相比而言,明軍雖然人少,但在如此大規模的戰役中,十萬人的差距其實在局部戰場反而沒那么大的差距,而在基層組織、軍官素質、裝備物資等方面,明軍反而是占優的。
田超是一位基層軍官,或者說,他原本只是武陵府蕓蕓眾生中的一員,按理說,今年三十歲的他是辰漏觀開始全面干涉武陵山區后前幾批開始受教育的孩子。
只是他讀書不出色,修煉也沒什么天賦,讀完六年后就回家了。
回家后,平常的娶妻生子,因為受了教育,認識字,所以被拉到當地寨子中做了一個書記員,做做記錄,抄抄寫寫,每年年終大寒時被拉到一起從事一個月的軍事訓練。
年年如此,從他十六歲從學校畢業到三十二歲都是如此,他也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樣了,或許某一天能做上一個稍微高級點的職位,然后退休。
可是,三個月前,他突然接到了武陵府的法令,要求他準備入軍隊服役,兩個月前,他就到白金城集合,然后被編組,任命為一個百人隊的隊長,派到了蔡州前線。
到今天,大戰終于開啟了,對這一刻他是又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終于不用再無限制等下去了,他害怕等成那種長年累月的對峙,歸鄉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