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妖怪并不好找,何況大多妖怪都懂得隱匿炁息,就算斗天部隊擁有過人的視力,加上今日月色明亮,想在密林中發現妖怪的蹤跡,依然十分不容易。幾個小時過去,一直沒有消息傳回。
于丹翠突然發現今晚沒法和狄韻等人同帳休息,自然大失所望,抓著沒有反應的沈洛年直抱怨,最后終于累了,窩在小馬車中,裹著外袍打瞌睡。沈洛年體力不同普通人,精神倒還健旺,他自然不便和睡著的于丹翠擠在一起,只找了個暗影處,靠著樹木坐下,一面感受著周圍的狀態。
而輪值休息的十余人,也正抓著時機休息。火堆旁,狄韻、安荑、羅鏡三人正不知討論著什么,雪莉添了添柴火,目光掃到沈洛年,突然露出有點調皮的笑容,起身走了過去,在沈洛年面前彎下腰,歪著頭看了看他的臉。
這女人跑來干嘛?沈洛年微微一怔,和雪莉目光對視著。昨天坐在雪莉身后,倒沒時間細看她的長相,那一頭紅褐色頭發十分惹眼,五官也算醒目動人;她的皮膚雖然白皙,卻和東方人膚白女子的瑩潤如玉不同,有種帶點粉白色感覺,加上豐滿健美的身段,整體來說,算得上是一個美女。
不過長相對沈洛年來說意義不大,他看著雪莉,見她眼睛轉啊轉的,似乎正考慮著該怎么開口。
沈洛年畢竟不討厭她透出的氣味,輕咳了一聲說:“有事?”
“沈凡,我想問你問題。”雪莉一笑轉身,坐在沈洛年身旁說:“安荑跟我說,聽說光靈之術是一種預支生命的咒術,不能隨便使用的,對嗎?”
預支生命?雖然不精確,也不算說謊,這種對外的形容方式倒是挺有趣,可以有效減少被要求使用的可能性,沈洛年馬上點頭說:“對。”
“那什么情況下才能使用呢?”雪莉頗有興趣地說。
“若一般醫療方法沒法解決,才會用。”沈洛年說。
“喔……”雪莉想想又說:“那我問你,你昨天在我背后突然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沈洛年一怔。
“對啊,我騎馬載你的時候。”雪莉說:“那時我老覺得不對勁,又不知道哪兒不對,和載別人都不一樣。”
沈洛年這才知道雪莉想問什么,看來她也許因為功夫不錯,身體反應和感受度都很靈敏,所以察覺有異。沈洛年不知如何解釋,只好撒賴,當下搖頭說:“我沒做什么。”
“咦?”雪莉一臉迷惑地說:“真的嗎?”
“真的。”沈洛年說。
雪莉似乎相信了,她想了想,突然湊近低聲說:“如果你下次要用光靈之術,記得叫我來看喔,我想看!”
沈洛年一面看著雪莉,一面聽她說話,漸漸發現這女孩似乎是難得少見的率直個性,口中所說和心中所想幾乎完全一樣,話中完全沒有隱含其他意思。面對她,這種能看透人心的能力彷佛沒有意義,過去倒沒見過這種人……就連那小草包山芷,偶爾都還有點小小心機……卻不知道過了百年,那幾個小仙獸現在怎樣了?應該還沒長大吧?
雪莉見沈洛年帶著微笑不說話,詫異地說:“怎么樣啊?”
“喔。”沈洛年回過神說:“如果妳在附近,我會叫妳的。”
“一定喔。”雪莉高興起來,一面又有點興奮地說:“學醫不是很難嗎?聽說你才十幾歲,好年輕,怎么能當上光靈師的啊?”
雖然個性不錯,但好奇心就太豐富了……就算要表現和善的一面,沈洛年的耐性還是頗有限,何況這種問題明擺著要撒謊才能應付。沈洛年咳了一聲說:“妳和人說話都這么近嗎?”
卻是雪莉湊近之后,就沒再退回去,兩人本就坐得近,這么一靠過來,不只氣息相聞,連身體都貼在一起,那豐滿的胸部還擠在沈洛年手臂上,沈洛年雖然不介意,但既然看清她這動作只是無心,加上似乎感覺到周圍射來了幾道帶著妒意的視線,忍不住開口提示。
雪莉一怔,連忙退開半尺,一面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說:“哈,我以前習慣了……韻小姐和安荑說過我好多次,我老是改不掉。”
難怪會有這么多古怪的視線……一般男子哪受得了這種撩撥?難免會想入非非、見色起心,看來雪莉還挺受歡迎……這種個性和外貌的女子,受歡迎倒也不意外就是了。沈洛年點點頭說:“我知道,沒關系。”
雪莉想了想,突然看著沈洛年,睜大眼睛說:“你有點怪。”
“呃?”沈洛年微微一怔。
“可是我不討厭!”雪莉突然一笑說:“我們做好朋友吧?”
這話也說得太自在了吧?沈洛年雖然看得出雪莉沒有別的意思,但女孩子可以隨便對男性這么說話嗎?這人該說天真還是幼稚?他呆了片刻才說:“妳對別人也都這樣說話嗎?妳一定常惹麻煩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點喜歡你了喔!”雪莉笑著用手拍拍自己頭說:“安荑每次都說我沒有腦袋,啊,安荑來了!糟糕!”
沈洛年轉頭,果然看到安荑正皺著眉頭走近,他們那兒似乎已經討論到了一個段落,羅鏡已經退開,狄韻也正微笑望著這兒,不過雖然狄韻和安荑兩人表情不同,沈洛年卻看得出來,兩人都是那種“又有麻煩了”的心情。
“妳快過去吧。”沈洛年說:“不然又要挨罵了。”
“對啊。”雪莉湊到沈洛年耳畔,有些得意地低聲說:“希望安荑不會念你太久。”
沈洛年一怔,又有點刮目相看。雪莉其實一點也不笨吧,但她為什么這么做?雪莉說完跳起往外圍跑,還對安荑笑扮了個鬼臉,安荑腳步先是微微一頓,但還是向著沈洛年走來。
安荑停在沈洛年一步之前,直挺挺地站著,停了幾秒,一直沒開口。沈洛年也正望著安荑,她的身材比雪莉高挑了些,也許曲線沒那么突出,卻算得上秾纖合度,她似乎也不是看不起人,只不過就是打從心底一點喜悅的念頭也沒有,此時因為雪莉的事情,想當然耳,她除了冷淡之外,還多了一點困擾。
在這隊伍之中,安荑身為狄韻的副手,按理算是沈洛年的上司,對稍微有點上下觀念或懂得看臉色的人來說,上司這么神色不善地站在眼前,除非十分熟稔,通常都會主動站起,但恰好沈洛年不大有上下觀念,也不怎么在乎別人臉色,見安荑一副來找碴的模樣,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只好讓她就這么站在眼前,倒沒想到應該站起來。
安荑等了片刻,見沈洛年毫無反應,不禁微微皺眉,沈洛年畢竟不是真的軍人,也不能隨便下令,若就這樣站在高處對人說話,似乎不大妥……安荑想了想,索性自己蹲下,這才說:“沈凡。”
“是?”沈洛年說。
“也許該跟你說,雪莉對新認識的人總是特別有興趣,但新鮮感消失……又會不一樣。”安荑說:“而她直肚直腸的,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但話里其實沒有‘多余’的意思,希望你別誤會。”
這倒是實話,沈洛年點頭說:“我明白。”
不過安荑卻透出一股“你真明白嗎”的氣味,遲疑了一下才說:“她有時候說話沒經過大腦,隨口就說了,別太認真。”
沈洛年忍不住說:“她其實不像都沒想過。”
安荑一怔,沒想到沈洛年會突然反駁自己,正皺眉,卻聽沈洛年說:“她只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說出來的話其實挺認真。”
這話確讓安荑頗有點刮目相看,她上下看了沈洛年兩眼,沉吟著還不知該怎么接下去,沈洛年已經說:“總之妳擔心的事,不用擔心。”
安荑有點訝異地上下看了看沈洛年,嘴角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說:“若是真的,那就最好。”說完,一轉身去了。
看到她那抹笑意的沈洛年,卻不禁有點感嘆,平常幾乎只能看到安荑禮貌性的笑容,但這次的笑容彷佛冰山中透出暖意,讓人舒服多了,若多笑點不是挺好嗎?真是可惜了那個姿容。
而安荑回到狄韻身旁,兩人交談了兩句,狄韻也疑惑地看了沈洛年兩眼,不過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處理,兩人過不多久就沒再理會沈洛年,又討論起別的事情。
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偶爾傳來了幾個找到妖怪的訊息,安荑告知羅鏡形貌之后,羅鏡卻老是搖頭,似乎都不適合,到后來,連沈洛年都靠在樹干旁假寐,懶得等結果。
睡睡醒醒地過了一段時間,沈洛年突然感覺到身上被人披上了什么,他微微一驚睜開眼,卻見于丹翠站在自己面前,剛拿件袍子往自己身上蓋,而森林上緣隱隱透出光芒,似乎天也漸漸亮了。
眼看沈洛年醒來,于丹翠一怔笑說:“吵醒你了?”
沈洛年本就沒睡熟,搖頭站起身,推回外袍說:“沒關系,不睡了,他們還沒找到嗎?”
于丹翠接過衣服,往外看說:“還沒吧,不過大家都回來了喔。”
不找了嗎?沈洛年四面望了望,果然看到眾人都已經返回,連那四名偵察斥候也在內,不過大多人只是養神,并沒有真的入睡。
“這些人回來很久了嗎?”沈洛年低聲問。
“不知道,我也剛醒。”于丹翠說。
其實自己一晚不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不過太無聊才睡著……沈洛年心念一轉,想起百年前的習慣,說不定哪天真能學到魔法,在那之前,有空還得練練精智力,反正自己若元氣不足,只要稍留一絲道息滋養即可。
又過了一段時間,當天色全亮,狄韻再度集合起眾人,交代幾句后,全軍轉往東返,這次打算偏南繞一個弧形,走另外一條路線,希望能在回程路上找到目標。
一路往東,眾人移動速度比昨日稍快了些,而黎明前的短暫休息,也讓部隊恢復了精神,偵察兵在空中四面高速飛掠,斥候也沒閑下來過,連本隊都散出小隊往外搜尋,就這么走了一個小時。
一面走,眾人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重,越往東邊走,遇到強大妖怪的機會就越小,若一直找不到,這一趟就白來了。
走著走著,突然安荑探頭出馬車,對著羅鏡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發現了妖怪,而羅鏡沉吟了片刻,和安荑交談了幾句,最后部隊方向一改,偏東南方折去。
“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于丹翠見狀低聲說。
“最好有找到。”沈洛年說。
“欸,沈凡。”于丹翠突然低聲說:“犬戎族既然來了,這帝女試煉還會繼續下去嗎?”
沈洛年一呆,張大嘴說:“啊?”
“怎么?”于丹翠微怔。
“沒、沒有。”卻是沈洛年突然想到,若帝女試驗取消,自己不就白忙了?而且不說帝女試煉會不會暫停,犬戎族既然打了過來,若幾個月內沒走,龍宮之行豈不是要拖到更晚?
不過話說回來,萬一帝女試驗取消,另外派一組護送隊的話,不就代表可以去找葉瑋珊幫忙安插?想到這兒,沈洛年才稍感安心,且繼續當一陣子光靈師,萬一事情有變,再作打算。
隊伍奔出了一段路程,似乎為了避免驚擾妖怪,安荑再度讓眾人下馬,穿過森林往前奔;緊跟著,又讓撼山部隊散了出去,準備包圍對方。
這次遇到的妖怪,似乎比上次遇到的黑頭羊警覺性高,撼山部隊沒過多久就被發現,很快那兒就打了起來。這一打,隨著那妖怪的妖炁爆起,正在接近的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狄韻一打手勢,眾人同時加速往前奔。
卻是那股妖炁可不少,看樣子不是小角色。第一個受到攻擊的撼山部隊成員,他匯出的炁墻毫無抵抗能力,一瞬間就被擊散,雖然他們并非專修凝訣,不至于因此受到重創,但敵人若是繼續攻擊,那人八成撐不住。
還好先行部隊也正迅速合圍,眾人力量匯聚,漸漸足以和對方對峙,這時沈洛年等后續部隊也才剛好趕到。
卻見這林間有三株相距不遠的類喬木妖炁植物,一頭長相奇異的妖獸正攀在其中一株上,往下發出有如石塊撞擊的異吼;而十幾名撼山部隊,則手持雙锏,在外面圍成一圈。說實在話,與其說這妖獸被困住,還不如說它正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些人類。
這妖獸體長兩公尺,身形如豹,顏色赤紅,額頭前方長了個如角如瘤的古怪突起,身后拖著五條斑紋尾巴,正刷刷刷上下左右拍打著樹干,發出威嚇般的怪響。
“確實是‘猙’!”羅鏡眼神微亮,對狄韻說:“韻小姐,這妖獸可不易對付。”
“猙?”狄韻微笑問:“符合貴宗宗長開的條件嗎?”
“符合。”羅鏡點頭說:“羅宗過去所縛妖獸,還沒有比這只強大的。”
“那就試試。”狄韻笑容微斂,開口說:“都小心了,揚武部隊支持撼山部隊;魔法部隊,照計劃動手!”
狄韻話聲一落,揚武部隊散到撼山部隊身旁,一個個挺起了長槍,同時魔法部隊散成幾個三人團體,口中默誦,伸手前指,只見空中三股帶著不同光色的扁平炁團倏然出現,彷佛幾只沒有手臂的無型巨掌,向著猙上方壓下。
那些炁團一出現,猙的神態立即從好奇警戒轉為驚怒,閃避的同時高高躍起,騰空往外飛射。那幾股力量撲了一個空,嘩啦一聲怪響,壓垮了兩株大樹,不過那些炁團并未消散,在魔法使指揮之下,隨即收力騰起,浮在空中。
另一面,眼看猙跳得遠比炁墻高,外圍揚武部隊的槍都舉了起來,準備應變,但此時又有兩組魔法師念完咒語出手,上方空中倏然又出現兩片豎起的炁團,正迎著猙的去向。
猙似乎并不擅飛行,只御炁一個騰挪,閃落地面,點地間跳上最后一株大樹,一面齜牙咧嘴地試圖恐嚇眾人。
魔法使彼此互望了望,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后炁團輪流往下攻擊。不過也許是和精靈溝通能力不足,那些炁團直來直往、動作單純,并不容易捕抓到速度奇快、不斷亂蹦的猙,幾個閃避之后,兩個不同炁團轟然一下變形糾纏在一起,過了半天才拆開。
這是專門用來捕捉的魔法?沈洛年看在眼中,不禁有些詫異。當年和魔法接觸的機會不多,除了曾短暫參觀過沃克訓練小杜勒斯之外,只有與鑿齒大戰時看過他們出手,但那時都是大范圍的攻防,幾乎沒見過這種實用性的魔法;而這魔法威力雖不小,卻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靈活……莫非是與精靈的溝通能力還不夠,所以只能直上直下地控制,沒法隨心所欲地高速自由移動?
眼看抓不到動作靈活的猙,狄韻開口說:“石術。”
這聲命令一下,那五片炁團騰上空中四面散開,另有兩名魔法使往前踏出半步,口中默誦,突然高處空間一陣崩裂,數百千個拳頭般大小、蘊含著淡淡妖炁的落石,就這么沒頭沒腦地往下摔,往撼山部隊包圍起來的地方落下。
這下猙完全沒有閃避的地方,它一面鼓蕩著妖炁護身,一面沖撞著周圍的藍色炁墻,但這些炁墻是由眾人聚力而成,每一個方位都凝聚了四、五人的力量,加上柔凝兩訣本就適合受力、化力,煉鱗又格外有韌性,這妖獸雖然強,一時卻也沖不出這包圍,只能不斷怪吼。
而石頭彼此擦撞下準頭不足,也有少部分向著撼山部隊圍起的藍色炁墻飛,撼山部隊一樣凝聚了炁勁抵擋,又把石頭彈回圈中。
羅鏡見狀,微皺眉說:“韻小姐?這……”
“也許會受一點傷吧。”狄韻微噘起小嘴說:“不然抓不到。”
羅鏡似乎也無話可說,頓了頓只說:“那請盡量小心。”
而那些石頭,只有一小部分打到猙的身上,其他大多轟落地面。這帶著妖炁高速下墜的石塊,除了把那幾株樹木砸爛之外,還把地面轟得不斷往下陷。按理來說,這樣不斷落石,石頭理應逐漸堆疊增高,但古怪的是,石頭撞地滾停之后,就這么倏然消失,彷佛從沒有出現過。
于丹翠和沈洛年與戰斗無關,兩人更站在狄韻、羅鏡之后,于丹翠正嘖嘖稱奇地說:“那石頭哪兒來的啊?怎么掉下去之后又不見了?”
沈洛年沒馬上回答,停了幾秒,自語說:“雖然知道那世界能量和物質轉變十分容易,沒想到可以這樣施法……”
“什么啊?你說什么?”于丹翠湊近問:“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沈洛年這百年心神在仙界和精靈廝混,倒是有點概念,他頓了頓,簡單解釋:“在仙界,精靈只需要一點能量就可以把仙炁化為實物送入人間,之后又收回仙界……這樣耗用的炁息不算太多,卻可以借著人間重力增加威力。”
“為什么仙界很容易變出石頭?”于丹翠詫異地問。
“道息越濃的地方就越容易作這種質能轉換,仙界就是道息最濃的地方,那不是真的石頭。”沈洛年說:“妖怪能變大變小,也是同樣道理。”
于丹翠瞪大眼,正不知該不該信,突然前方狄韻轉過頭,望著沈洛年微笑說:“沈凡……這是誰跟你說的?院長阿姨嗎?”
沈洛年看狄韻笑容中透出一股迷惑的神色,暗叫不妙,拉長臉說:“我胡猜的!”
“喔?我還以為你真知道……”狄韻沉吟說:“這種想法也挺有道理就是了,以前可沒想過……”
“原來是胡猜的!我差點被你唬住了!”于丹翠笑罵:“而且妖怪不是百年前從仙界跑來嗎?既然仙界道息最多,為什么會跑來?你果然是亂說。”
“仙界道息特別多這一點,沈凡倒沒說錯。”狄韻說:“不過仙界道息太過濃郁,大多妖族受不了,在仙界時都陷入沉眠狀態,等鳳凰來到人間后,道息稍降才逐漸醒來,找尋通道回歸人間,能在仙界清醒活動的,只有上仙和精靈。”
“原來真是這樣?”于丹翠詫異地說。
“這件事情是龍王母告訴司令阿姨的,知道的人應該不多。”狄韻臉上掛著笑意,那雙大眼凝視著沈洛年說:“這也是猜的嗎?”
能抵御狄韻笑容的人可能不多,但沈洛年絕對是其中之一,眼看多說多錯,沈洛年當下斬釘截鐵地說:“對,猜的!”
狄韻似乎頗有點懷疑,但這時也不適合多問,她看了沈洛年兩眼,轉回頭繼續觀察著猙的狀態。
落石轟擊了好片刻,那兩名魔法使魔力逐漸不足,臉色越顯蒼白,魔法部隊中也有小隊長,他不等狄韻指示,選了兩人替換,繼續轟石;而猙找不到地方躲藏,又逃不出圈外,現在只能弓著背,縮成一團挨打,但看樣子它妖炁仍足,一時三刻還不至于耗盡。
“洋古。”狄韻突然開口輕喊。
洋古是一個年近三十的青年魔法使,也是魔法部隊的小隊長,聽到狄韻的聲音,他馬上轉頭走近說:“韻小姐?”
“修石術的有幾人?”狄韻問。
“六人。”洋古回頭望了望正退開閉目休息的兩人說:“應該足以輪班。”
“可是太耗時間。”狄韻沉吟說:“我們還得趕回歲安城。”
“那么……改用三級巨石咒?還是讓火術的動手?”洋古問。
“三級不易拿捏、燙爆傷也不好治。”狄韻頓了頓說:“用風術。”
洋古一驚說:“那也可能重傷的。”
“護體炁息散去之前不會。”狄韻說:“注意我的提示。”
“明白了。”洋古點點頭,離開下了指示。過不多久,使用石術的退開,站出了另外兩名魔法使,他們輕念咒語,在空中石雨停下的同時,一股旋風突然在陣中上方疾旋。
猙微微一愣,抬頭往上望,卻見那股旋風快而且急,很快地又壓了下來,而這一瞬間,猙身上不斷傳出彷佛利物撞擊一般的聲音,它體表妖炁不斷散失,這時縮起身子似乎沒用,猙怪吼一聲,拚命地向著撼山部隊的炁墻撞去。
“這是怎么回事啊?”于丹翠忍不住又問:“沈凡,刮風會更痛嗎?”
沈洛年這次可不上當了,搖頭說:“不知道。”
于丹翠皺皺眉,見狄韻只顧著凝視場中,也不敢繼續問下去。
沈洛年口中說不知道,其實看得出來,那旋風中有數十百道銳利的炁息凝聚風刃,正順著旋風的運行,上下不斷流轉,又或者可以說,其實是這些風刃帶出了這股旋風,而當旋風刮上妖獸,那些銳利的風刃自然不斷地對護體妖炁撞擊,這樣效率比起摔石頭可快多了,也因此猙非得跳起來掙扎不可。
若它仍像剛剛一樣縮著身子不動,那一刀刀都會切到同樣的地方,正如當初寓鼠的戰斗方式,這樣護體妖炁更容易被攻破,跳起來也許挨刀的地方更多,但至少不斷換位受擊,還比較能支持。
這樣直接磨耗下去,果然妖炁消耗得更快,這隊伍中,一樣有六名練習風術的魔法使,才經過三次交換,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猙的體表妖炁逐漸消散,而使用風術的風險是,若沒能在適當的時機停止風術,萬一猙體表妖炁當真消散,連續幾個風刃高速砍下去,說不定真會要命,但反過來說,若妖炁存留太多,卻也抓不住對方。
除沈洛年外,狄韻是眾人中妖炁感應能力最強的,隨著時間過去,她逐漸感應不到猙體內的妖炁,雖然估計應該還有一些剩余,但保守起見,還是得收手才行……狄韻又等了幾秒,這才突然叫:“停手!”
魔法使早就在等著命令,隨著號令一下,馬上默念咒語,收起颶風之術。而猙體外雖然妊炁薄弱,似已無力縱躍,但眼中兇狠的光芒未失,仍惡狠狠地盯著周圍的人。
“安荑、雪莉。”狄韻說:“小心點。”
“是。”安荑、雪莉同時應聲,本已拿在手中的雙锏提起,兩人同時一縱,往圈中跳去。兩人這一接近,猙怪吼一聲,猛然對著雪莉直撲。雪莉這時收起笑容,雙锏上透出濃實的藍色炁勁,身子一轉,左揮右刺,對猙轟了過去。
猙此時體內妖炁已經遠不如剛出現的時候,可是兩方一碰,雪莉仍然有些不敵,往后退了半步,但猙也沒法將雪莉的炁息擊散;同一時間,安荑的雙锏已經從后方先后轟至,對著猙的后腰揮。
低智妖獸,就算妖炁十分強大,也不會刻意去鉆研戰斗的法門,只懂得生存過程中不斷練習揣摩出來的動作。這種肉食性妖獸,慣于攻擊,卻不善于防守,遇到危險也只懂得逃竄,當它感覺到后方不對勁,只能扭身往外急撲,險險閃過這一擊。
這時雪莉也回過氣,揮著雙锏又上,猙既然攻不散兩人的炁勁,四支帶著藍色炁勁的锏兩面逼上,迫得妖獸擠到撼山部隊的炁墻前,眼看無路可退,它猛一撲,又對著雪莉沖去,卻是以妖獸的直覺來說,冷冰冰的安荑看來總是比較可怕。
當雪莉再度頂住猙的這一剎那,安荑的雙锏已經轟到了猙的背心,把猙硬生生打落地面,四足一軟,此時雪莉轉向一掃,從下方對著猙的一雙前足揮去,將猙打翻了一個筋斗。
兩人配合無間,四把锏此去彼來,將猙打得哀鳴翻滾,眼見對方已無抗力,安荑和雪莉同時輕叱一聲,趁猙在空中飛翻的同時,四锏同壓,藍色炁勁泛出,把猙肚腹朝天地壓在地面。
眼看對方已經無法掙動,周圍的隊伍才在狄韻指揮下散開、接近,等周圍又壓上了七、八支帶著藍色炁勁的短锏,安荑、雪莉這才撤手退開。
狄韻這時才領著羅鏡往內走,于丹翠也忍不住跟在后面,至于沈洛年,他本還一個人站在外面,突然心念一轉,也走了進去。
羅鏡從離開馬車后和于丹翠一樣,也一直背著個包裹,此時他從包裹中取出好幾片沉沉的黑色厚布,而周圍的撼山部隊看到那黑布都忍不住稍微退了點。
于丹翠不明白那東西有什么古怪,反而靠近了兩步,沈洛年倒是感應得清楚,那厚布周圍道息大幅消散,想必里面塞滿了壓縮息壤土,看來他打算把這東西蓋到猙身上,方便擒捉,問題是……沈洛年微微皺眉,又走近了一步。
緊跟著,羅鏡先把一片厚布蓋在猙的肚腹上方,跟著又向著胸口、頸項等處蓋。過了片刻,羅鏡回頭看了看狄韻,見狄韻點了點頭,這才往猙走去。
就在羅鏡走到猙旁的這一瞬間,猙那五條長尾突然爆出妖炁,飛翻而起,對著羅鏡急揮。眾人這下可大吃一驚,羅鏡體無添息,又沒練過武技,怎能躲得過這一擊?
就在這一瞬間,沈洛年右手猛然一扯,把羅鏡整個人拉退了半步,恰好躲過了那些長尾的攻擊。
而直到這一刻,好些人才驚呼一聲叫了出來。安荑、雪莉本已經收起的雙锏連忙抽出,跳到羅鏡之前,緊跟著周圍十幾條短锏全壓在猙的身上,一下子連它的身體都看不清楚了。
“怎么了?”羅鏡還沒進入狀況,他剛只覺得眼前一花,左肩一痛,自己身體突然被一股巨力往后拉,緊跟著似乎有什么東西高速從眼前掠過,一股勁風逼得他有點呼吸不暢。
“尾巴末端也蓋上布。”沈洛年輕輕說了這句話,隨即放開羅鏡左肩,轉身退了開去。
“尾巴末端?”羅鏡一怔。
“妖炁集中處是尾巴?”狄韻只聽到這兩個字,望著羅鏡問,同時好幾根锏也馬上壓在那五條尾巴上。
羅鏡一愣說:“這……”
“那就蓋上吧。”狄韻眉頭微顰,說:“還好你剛閃得快,否則……”
羅鏡搖頭說:“不是我……”他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退后的。
“是沈凡拉開他的。”安荑望著沈凡,微皺著眉說。
剛那一剎那,猙的長尾突然爆出妖炁,眾人驚駭之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尾巴上,能注意到沈洛年那一扯的人其實不多,自然也不知道沈洛年拉的速度快得詭異。
不過安荑雖看到了,卻不知該不該提起,她此時心中滿是疑惑,剛剛沈洛年出手的動作,快到連自己都沒能看清。只見他手臂一閃,羅鏡已經以高速飛撤,直到兩人停下,才發現他豐抓著羅鏡肩頭,剛要放開。
這種速度,就連自己都辦不到,一個體無炁息的光靈師怎能辦到?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不過其他人卻沒想這么多,以為沈洛年只是恰好拉了一把,算是羅鏡運氣不錯,而狄韻看著安荑的表情,知道有事情不大對勁,但此時縛妖的事情比較重要,狄韻沒空多問,搖頭說:“保護著羅鏡,小心點。”
這次羅鏡不再一個人前進,幾個撼山部隊保護著他往前,還不忘拿息壤布把那五條尾巴與屁股裹得結實,這一來猙果然奄奄一息,不再掙扎。羅鏡繞到猙的頭部,取出一個手掌大、一指高的有蓋金屬圓盒,他打開蓋子,放在猙頭部上方不遠的地面,這才盤坐在圓盒之后,一面望向狄韻。
“可以了嗎?”狄韻說。
“煩請韻小姐施術。”羅鏡頓了頓說:“若我失敗,動手請不要遲疑。”
“我明白。”狄韻點點頭,從袍內取出一支白色小金屬棒,放出外炁,引動著周圍的道息。
這正是道武門的引炁之術,一股來自道境的炁息,開始涌入羅鏡身軀,但同一瞬間,羅鏡卻立刻迫出體內添息,向著那金屬圓盒內逼去。
這是在干嘛?要縛妖了嗎?媽的!自己可是傳說中的“縛妖神仙”,聽說連縛妖派都是自己傳下的,卻不知道怎么縛妖!這次非得看看不可,想到此處,沈洛年忍不住往前走上兩步,仔細看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