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要來?”
杜勒斯緩緩說:“據我所知,你能力已頗不如前,就算和過去一樣,應該也對付不了赤濤,剛剛若不是我趁隙出手,你已經有點危險了。”
沈洛年愣了半晌,終于說:“這兒是哪兒?能不能點個火?”
“這兒空氣有限,不適合點火。”
杜勒斯緩緩地說:“而我體內妖炁將竭,沒辦法使用飛梭燈。”
妖炁將竭?所以才沒使用輕疾回訊嗎?難怪自己也感應不到……沈洛年說:“這兒是地下的洞?我們怎么進來的?”
“地屬性的空間轉移魔法,地遁咒。”
杜勒斯說:“把一塊土石空間與自己周圍空間交換。”
“魔法可以辦到這種事?”
沈洛年詫異地說。
杜勒斯淡淡地說:“小韻沒跟你說嗎?”
沈洛年雖然看不到人,但只要是面對面,仍可感應到對方的情緒氣息,他隱約感覺到,杜勒斯這話似乎有點不快,但沈洛年又不知道他哪兒不高興,不過這時也不是詢問的時機。沈洛年眉頭微皺說:“有這么方便的魔法,你怎不離開?”
“這法門極耗魔力,不能施用太多次,而且移動距離又有限,逃不遠的。”
杜勒斯緩緩說:“我年事已高,魔力補充速度緩慢,走不了了……沈大哥,你不該來的,我故意不回訊,就是不希望有人來支援,沒想到現在連你也陷住了。”
沈洛年說:“你和我都沒妖炁,用這法門從稍遠處逃出去,再慢慢溜也不成嗎?”
“不成。”
杜勒斯說:“赤濤雖然早已和精靈解約,當初也曾是魔法使,近距離內對精靈仍有感應,會知道我們大概方位的。”
難怪剛剛赤濤會察覺到自己?那可有點麻煩了……沈洛年愣了愣說:“總之我先和那丫頭聯系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辦法。”
“你沒有炁息還能使用輕疾?”
杜勒斯問。
“可以。”
沈洛年頓了頓說:“若是一直不回訊,說不定笨蛋純又要沖來了。”
杜勒斯頓了頓說:“純……純姊,本來要來嗎?”
“對啊!”
沈洛年沒好氣地說:“因為一直沒你的消息,她堅持要過來找人,所以我才過來看看……總之先回個我們都安全的訊息,把那笨蛋穩住。”
沈洛年這話一說,感覺到杜勒斯的情緒氣息又復雜了起來,不過這時也沒空研究,沈洛年當下請輕疾傳訊,與狄韻聯系。
狄韻本就在等待著訊息,她那有點嬌嫩的聲音很快從沈洛年耳中傳出說:“找到了嗎?杜勒斯叔叔沒事嗎?”
“好像沒事,只是妖炁耗盡了。”
沈洛年說:“我們現在藏在地底下,一時還沒想出該怎么逃,不過暫時還算安全。”
“地底……地遁咒嗎?”
狄韻焦急地說:“糟糕,這樣怎么逃?這種魔法走不遠啊。”
連小惡女都這么說,看來真是有點不妙。沈洛年頓了頓說:“總之……跟你媽說我找到人了,叫她別擔心,免得她又想殺過來。”
那端狄韻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那你和叔叔打算怎辦?”
“如果你沒有什么好建議,我們就自己想辦法。”
沈洛年說。
“你真有辦法嗎?”
狄韻說:“沒把握別亂來啊,你自己倒霉就算了,別害了叔叔。”
“去你的臭丫頭。”
沈洛年沒好氣地說:“說什么風涼話?不會幫忙想點辦法嗎?”
“笨蛋!我有辦法的話,還等你問嗎?”
狄韻生氣地說:“我媽這么信任你,你一定要想出辦法來!”
“無理取鬧,懶得跟你這丫頭吵架。”
沈洛年哼聲說:“聽說這兒空氣有限,少說話才活得久,就這樣,沒事別找我。”
一面把通訊斷了。
杜勒斯在一旁聽著,忍不住開口說:“你……沈大哥,你都跟小韻這么說話嗎?不大好吧?”
“怎么?”
沈洛年一愣,隨即醒悟說:“那丫頭在你面前應該都是乖小孩吧?其實這小惡女一肚子壞水,真不知道小純怎么教的!”
杜勒斯停了幾秒才說:“沈大哥,你也有責任吧?”
“什么責任?”
沈洛年一愣。
杜勒斯似乎頗有不滿,沉聲說:“教養孩子,本來就不只是母親的責任,做父親的……”
“喂!什么意思?”
沈洛年忍不住打斷說:“我又不是她老子,我還想問你這件事是誰干的呢。”
杜勒斯愣了愣才說:“小韻不是純姊和……沈大哥……生的?”
“當然不是!關我屁事!”
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地說:“你不是照顧小純幾十年嗎?怎會搞不清楚韻丫頭爸爸是誰?”
“那幾年……”
杜勒斯頓了頓說:“擎天塔上氣氛很不好,加上那時犬戎族也有一陣子沒來攻擊,我便去了一趟魔法島,數年后得到赤濤來犯的消息,我從魔法島趕回與大家會合時,小韻已經生下了。”
這和艾露所說似乎有點微妙的不同?不過艾露畢竟只是聽到傳說,當然沒有當事人說的準。沈洛年想了想說:“為什么擎天塔上氣氛會變得不好?”
“你沒問過純姊嗎?”
杜勒斯說。
“沒時間問。”
沈洛年搖頭說:“我也才剛與她碰上幾次面而已。”
杜勒斯輕哼一聲說:“你還想瞞我?就算你當真不是小韻的父親,你和純姊她們也該已經聯系了許多年吧?”
“沒有啊。”
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說。
“既然沈大哥把我當傻瓜,我就直說了。”
杜勒斯不大愉快地說:“若不是小韻私下傳了你數年魔法,你怎么學會咒語的?難道當真有人隨便念都行?她也太天真了,以為我會被這種謊言欺騙。”
“呃?”
沈洛年還沒來得及辯解,杜勒斯已經帶著不快的氣味說:“不過小韻畢竟閱歷不夠,還是露了口風,提到沈大哥那獨特的魔法光色,當然使我起疑,我說要和你碰面,她卻又諸多推搪,若所謂的‘神醫沈凡’真是一個剛學會魔法的普通人,豈會不愿和我見面?我數日后找純姊打探,她雖然也不告訴我,但一提到你的事情,她那副喜上眉梢的開心模樣,誰看不出來?沒想到相處了這么久,她們母女依然把我當外人……也罷……甦瑤之事,也應該是沈大哥提示的吧?這是當然的,號稱神醫的沈大哥又怎會有不知道的事?我本來已經不打算干涉小韻的事了,卻還是狠不下心,畢竟我也疼了她二十年……”
“媽啦!你這小子亂猜什么啊?”
沈洛年反正看不到人,當下忘了杜勒斯其實是個老頭,忍不住罵:“我懶得見人也不行啊?是我不讓小純說的!韻丫頭更是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我睡了百年,剛醒來三個多月而已,與小純上個月才碰上,騙你干嘛?我就是隨便念念就可以用魔法!”
杜勒斯還是不信,沉聲說:“哪有這種事?魔法怎可能隨便使用?”
“不然你念句新魔法,我來表演。”
沈洛年哼聲說:“別太長的啊,記不住。”
杜勒斯停了片刻,這才說:“好吧,那就——‘烏登·希葛·肯納姿’,請沈大哥證明給我看。”
“這是啥咒語?”
沈洛年問。
“光咒。”
杜勒斯緩緩地說:“意思是日光般的火炬,這不算復雜的咒語,但因為燈火容易取得,所以歲安城中學這咒語的魔法使并不多,一般出征時又通常會配發飛梭燈,小韻應該也沒學過。”
“你再念一次,念慢一點。”
沈洛年說:“一樣要念起始咒對吧?”
“當然。”
杜勒斯照著沈洛年的要求又念了一次。
“好。”
沈洛年趁著勉強還記得,馬上開口緩緩地念:“美納姿·洛年·恩所茲·佩索,烏登·希葛·肯納姿。”
念完的同時,兩人上方隨即浮現出一團白色光芒,把這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洞照耀得如同白晝。這一瞬間,兩人的眼睛都瞇了起來,舉手掩目,一下子頗難適應。
“這……這……”
杜勒斯雖然睜不開眼,仍忍不住結巴地說:“怎……怎么可能?你咒語念得不……不大對啊。”
“管他的,反正可以用就好。”
沈洛年也掩著眼睛,卻不禁有三分得意,一面拿出記事本,順便把這咒語抄了上去。
“這么說來……”
杜勒斯看著沈洛年手中的詭異魔法小抄,遲疑著說:“沈大哥當真昏迷了百年?小韻也確實不是沈大哥的女兒?那……小韻父親的事,沈大哥沒問過純姊嗎?”
“我還想問你呢!那笨女人一問就哭,怎么問?”
沈洛年望著臉上滿是皺紋、佝僂著身子,看來十分疲憊的杜勒斯,這才想起對方已經是個百多歲的老人家。他口氣放緩了些說:“你剛說那時擎天塔上氣氛不好,那是怎樣?”
杜勒斯望著仍像個少年的沈洛年,怔忡了片刻,才緩緩說:“那幾年……先是奇雅姊一個人搬出歲安城隱居,后來司令不知為何和一心哥冷戰起來,跟著瑪蓮姊和志文哥也鬧翻了,常常吵著吵著就在塔頂上打起來……至于最后為什么會演變成瑪蓮姊、志文哥、添良哥三人離開歲安城找奇雅姊,我也弄不清楚。”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皺眉說:“怎么一個個都分手了?”
“我也不清楚。”
杜勒斯嘆口氣說:“十圣之中只有我一個人迅速老化,想法和他們漸漸不同,后面這幾十年,我越來越不了解他們……”
這種事情局外人當然搞不清楚。沈洛年也不多問,只皺眉說:“我本來還以為你欺負小純,生下小韻呢。”
杜勒斯苦笑搖頭說:“我怎么配得上純姊?而且純姊這數十年,一直記掛著沈大哥,您總算無恙地返回歲安城,純姊和小韻終于有了依靠,我也可以放心了……”
“關我屁事,我才不讓人依靠!”
沈洛年瞄著杜勒斯說:“你也別只說一半,一心呢?”
杜勒斯說:“一心哥怎么了?”
他表情雖然不變,卻透出了一股心虛的味道。
“你明知道我在問什么。”
沈洛年板起臉說:“他是不是小韻的爸爸?”
杜勒斯一怔,遲疑了半晌才說:“沈大哥,你怎么知道純姊對一心哥……你不是消失了百年嗎?難道那時……純姊就……”
“哼!”
沈洛年說道:“笨蛋純還真是死心眼,早就叫她別喜歡錯人了……難道真是一心干的?”
“這……”
杜勒斯嘆氣說:“誰也不知道,但大家多多少少都這樣懷疑,畢竟純姊那種個性,不像會這么容易就和陌生人生下孩子,而且若不是一心哥,又有什么好隱瞞的?”
“對啊!八成就是那個熱血笨蛋!”
沈洛年皺眉說:“瑋珊這下不就氣死了?”
“就是因此,小韻從小被人孤立……變得個性有點扭曲、深沉……”
杜勒斯嘆口氣說:“但她其實是個好孩子。”
沈洛年皺眉說:“干嘛孤立小韻?要氣也是氣一心或她那個笨蛋媽媽啊!”
杜勒斯頓了頓說:“其實大家都是百多歲的人了,也不至于遷怒小韻,但是一些舉措多少會影響到其他孩子的態度……當時為了司令候選人的遴選,幾十個十來歲的女孩,被選上擎天塔培養,小韻當時雖然才六、七歲,已經十分聰穎,她本來很高興出現這么多年紀相仿的姊姊們,沒想到后來……卻被排擠,她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后來鉆了牛角尖,硬要提早變體,加入司令候選人角逐,我和純姊攔不住……我后來才找了安荑、雪莉來幫她。”
這話雖不像謊言,但總覺得好像少說了些什么?沈洛年看著老態龍鐘、一臉疲憊的杜勒斯,倒也懶得多問他隱瞞了什么,只暗暗思考著——排擠狄韻的人,難道包括了黃清嬿與張如鴻?所以現在狄韻才這么討厭黃清嬿嗎?可是黃清嬿如果真的當年不理會狄韻,不該不明白狄韻為什么討厭她啊……沈洛年正想著,卻聽杜勒斯開口呼喚:
“嗯?”
沈洛年回神問。
杜勒斯說:“既然你當真什么魔法都能施展,你還有機會離開。”
“喔?”
沈洛年目光一亮說:“怎么說?”
“您現在應該已經會使用風移咒吧?”
杜勒斯說:“那種移動速度太慢,若你也能使用‘風行咒’,有機會擺脫赤濤。”
“風行咒很快嗎?”
沈洛年說:“那你怎么不逃?”
“速度快的魔法耗用的魔力也大。早上那陣纏戰后,我魔力已所剩無幾,逃不了多遠。”
杜勒斯搖頭說:“畢竟歲月不饒人,我年老體衰、精力不足,魔力恢復速度遠不如當年……我這就教你風行咒,只要確定能用,一會兒我送你上去,你馬上高速離開。”
“那你呢?”
沈洛年問。
杜勒斯苦笑了笑說:“我走不了了,你脫困之后,千萬別讓純姊跑來,至于小韻,有你在她身邊,我……”
“媽的,等一下!別急著交代后事!”
沈洛年打斷說:“我帶著你走呢?”
“不行。”
杜勒斯搖頭說:“兩個人太重,沒法拋掉赤濤。”
赤濤速度其實不慢,主要是身軀龐大,提升速度的效率不足,短時間內還有機會甩掉,若己方也變重,相擺脫會更困難。
“這不是問題。”
沈洛年說:“我很輕的。”
“什么?”
杜勒斯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
“就是說,我們兩個加起來只等于一個人的重量啦,說不定還不到。”
沈洛年上下看著頗有點瘦小的杜勒斯說。
“怎會如此?”
杜勒斯顧不得疲憊,睜大眼問。
“別問了。”
沈洛年說:“快教我吧!寫在記事本上。”
“寫在這本子上?”
杜勒斯愕然地重復了一遍,這才說:“這樣就可以嗎?”
“對!這些繞口咒語我可背不起來。”
沈洛年想想又說:“對啦,你有什么好用、威力大的魔法也可以教我啊,比如那個超大石頭砸下來的魔法就好像不錯。”
杜勒斯愣愣地接過記事本,看著上面一頁頁以中文書寫的魔法咒語,猛想起百年前自己似乎就曾把守護咒這么寫給沈洛年抄起,但這種施法方式,可真是完全顛覆了他精研百年的魔法觀念,一時之間,還真有點哭笑不得、難以接受。
□數分鐘后,沈洛年與杜勒斯以地遁咒冒出地面,在赤濤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瞬間,沈洛年背著瘦小的杜勒斯,展開才學會的風行咒,在強大精靈氣息推動下,一路往東直沖。
赤濤當然不會放過,當下爆出妖炁、展翅直追,卻不料眼前兩人飛行加速比自己還快,竟是追之不上。
而沈洛年背著杜勒斯破空逃命,眼看將赤濤甩開數公里后,馬上鉆入樹林中,收了炁息明顯的風行咒,改以炁息微弱的風移咒轉向開溜,畢竟不能當真和赤濤賽跑,距離一長可是會被追上的。
又經過數分鐘后,沈洛年與杜勒斯無聲無息地從森林另一面鉆了出來,而身后數里外,正不斷傳來赤濤狂怒怪叫、轟擊妖炁的聲音,看來他惱羞成怒,又開始拆森林了。兩人也不管這么多,對準了方位,向著狄韻等人的方向緩緩飛去。
既然改用風移咒,杜勒斯也不用沈洛年攜帶了,兩人一前一后貼地飛行,只不過杜勒斯不能像沈洛年一樣輕身,自然快不起來,甚至還頗不如馬匹奔馳之速,反正此時暫時安全,不急著趕路,和杜勒斯簡單說明眾人處境后,沈洛年先對狄韻回報兩人平安的訊息,之后兩人慢慢地往西飛,一面聊著昨日分開之后,黃清嬿等人在葉瑋珊指示下的行動。
對于這些事情,杜勒斯倒沒有什么意見,不過知道犬戎族逼迫牛頭人驅趕人類后,確實有點訝異。
牛頭人暗中掩護人類數十年,犬戎族不是不知,但過去犬戎族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如此強硬、毫無顧忌,除了那數萬狼人覆滅的仇恨外,可還有別的因素?
不過這方面沈洛年毫無概念,杜勒斯自然不會和他討論。兩人話題很快轉到過去百年的往事,但百年來雖然經過了許多事,兩人同樣關切的,還是狄韻父親到底是誰,說著說著,沈洛年忍不住罵:“我本來還不想和他們碰面,但那個渾蛋一心竟敢胡搞,我非得找他算帳不可。”
杜勒斯嘆氣說:“雖然大家都這樣想,但是畢竟沒有證據啊,一心哥和純姊也一直不肯承認。”
“那熱血家伙現在也學會說謊啦?”
沈洛年哼哼說:“那可瞞不過我,等我去逼供!”
“問題就是……”
杜勒斯搖頭說:“一心哥百年來一直都是那個個性,要說他撒謊,大家其實也不大相信。”
沈洛年一怔說:“不然是怎樣?當真不是他?”
杜勒斯苦笑說:“所以當我發現沈大哥無恙歸來的時候,才會以為小韻的父親其實是……我想若是其他人知道這消息,恐怕也會這樣想吧。”
難道真有別人?沈洛年皺眉說:“其實小純若認識了別的男人也不是不可能吧?也許她真有什么難言之隱,所以才不方便說。”
“這當然也有可能……但若另有其人,又為什么不能說?而且每次提到此事,純姊只會難過自責,從沒露出過一絲怨懟之情,也不像是被人誘騙、強逼……”
杜勒斯說到這兒,嘆口氣說:“畢竟她過去暗暗喜歡一心哥這件事,其實大家都心里有數。”
那女人就是太死心眼了。沈洛年抓了抓頭說:“算了,她不想說,我也懶得多事。”
杜勒斯看著沈洛年說:“您剛說昏迷了百年……是類似當年純姊的遭遇嗎?”
“比她還慘,跟死人差不多。”
沈洛年憤憤地說:“所以我其實還是十八歲!那小惡女居然總叫我老頭,明明她比我還老!”
杜勒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又苦笑嘆了一口氣,這才說:“所以沈大哥能這樣使用魔法,是因為以假死冥想狀態和精靈溝通了百年?”
這小天才……不對,老天才果然厲害。沈洛年望著杜勒斯說:“大概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
杜勒斯點頭說:“這樣我就明白了……難怪只要把咒語告訴沈大哥就能使用,不過這種狀況下,全依賴著精靈的理解、推測,念咒速度恐怕快不起來。”
“沒錯,我都只能慢慢念,對啦,能不能教我些好用的咒語?”
沈洛年嘖了一聲說:“我現在戰斗能力比以前差勁不少。”
“沈大哥要學,我當然不會藏私。”
杜勒斯沉吟說:“但是威力大的魔法,咒語通常也比較復雜冗長……比如隕墜咒,以沈大哥念咒的速度,恐怕得專心念上兩、三分鐘,才能施展一次,這樣并不適合實戰。”
“嗄?”
沈洛年失望地說:“太久了。”
面對赤濤那種強敵,三分鐘足夠死幾十次了。
杜勒斯說到這兒,突然沉吟自語說:“不知道沈大哥能不能學會那種魔法?”
“什么?”
沈洛年怔問。
杜勒斯回過神說:“有一類魔法咒語被稱作‘特殊魔法’或‘根源魔法’,屬于難以分析理解的魔法。”
“難以理解?”
沈洛年抓頭說:“魔法這些嘰哩咕嚕咒語,什么時候好理解了?”
“沈大哥,一般體系的魔法咒語是有意義的,大多是用可以理解的魔法咒文組合而成,也才有辦法研究和增益。”
杜勒斯皺眉說:“比如剛剛我教你的光咒,其中的魔法文字,在這種組合下分別代表了空間、太陽、火炬的意思。這種魔法,是借著魔力與精靈炁息交換為其基本,或使仙界與人界的能量與物質交換,產生特殊的力量,也許外人看了很玄妙,但說穿了只是交換的過程更復雜而已,其實都可以理解。使用的咒語大多也是從那近百個單詞組織變化而來,所以越強大、復雜的魔法,往往咒文也越長,而對魔法文字越了解的人,學習新咒語、開創新咒語的速度相對也會比較快……但‘特殊魔法’卻不是這樣。”
“哦?”
沈洛年說:“那是怎樣?”
“特殊魔法使用的咒詞通常不會在其他咒語中出現。”
杜勒斯說:“這種咒語語調簡短特殊,難以學習,會的人非常非常少,而且聽說這種魔法多不借炁息施用,受息壤影響較小……或者這才能稱為真正的魔法。”
真正的魔法?沈洛年問:“除了咒語特殊之外,和一般的魔法有什么不同?為什么會有強大的威力?”
“因為難以理解之處,不只是咒語,比如說……”
杜勒斯說:“我曾見過一個魔法,消耗的魔力雖然不多,卻能讓一個地穴保持著恒常不變的光芒,也曾看過某個被施法的洞窟,長久受魔力籠罩,不讓人進入。”
“咦?”
沈洛年說:“不用繼續花魔力嗎?那能量從哪兒來?”
杜勒斯搖頭:“這就是讓人不解之處。”
沈洛年想想又問:“那施法的人走遠了呢?”
“也無妨。”
杜勒斯說:“這種根源魔法可以遠距離持續作用。”
果然難以理解……沈洛年呆了呆,突然一怔說:“有沒有魔法能讓人一直高速移動,不用多花魔力?”
“我也不清楚,我對根源魔法并不了解,也不會,更不知道該怎么傳授和學習。”
杜勒斯頓了頓說:“那些魔法看來不合理,說不定只是我們不懂……比如說,也許那種發光的魔法,其實是開啟一個人類難以察覺、了解的透光門戶,隔絕魔法則是出現一個看不到的阻礙,所以才只需要施用一次魔力?但這也只是我瞎猜的而已,畢竟咒語本身意義沒人弄得懂。”
“這種魔法連你都不會,這世上還有人會嗎?”
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我以為你已經是現存魔法使中最厲害的了。”
杜勒斯搖搖頭說:“魔法島上有許多比我優秀的魔法使,我每次去魔法島,都是去討教、學習的。”
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抓抓頭說:“那種魔法當初文森特、瓊他們沒教你嗎?”
“不是這樣。”
杜勒斯苦笑說:“沈大哥,你果然剛回來不久,連這件事情純姊也來不及跟你提。”
“什么?”
沈洛年一愣。
“當初從仙界回歸的,并不只有妖仙啊,也有數千年前仙化的人類……”
杜勒斯說:“當然也有十分優秀的魔法使……數千年前,有少數出類拔萃的魔法使藉魔法改變體質仙化,在仙凡分開的同時,也離開了人間,在仙界沉眠。”
“啊?魔法仙化?”
居然還有這招?沈洛年張大嘴說:“好幾千年耶,不會死嗎?”
難道那些仙人道行這么高?
杜勒斯說:“據說仙界那兒的濃郁道息會使妖仙陷入休眠,連思緒、生長都暫停,直到兩界通路漸開,才會逐漸恢復生機、準備返回……這些回歸的仙化人類,也可以稱為仙人,魔法島就有幾名這樣的魔法仙人在指導著。”
原來如此?過去還以為山芷她們是在仙界出生的呢,看來她們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出生了,只不過去仙界“冬眠”難怪以前輕疾老說仙界和自己的想象不同……對她們來說,這數千年仙凡分離只是一場夢?沈洛年想了片刻,才說:“可是……應龍不是都忘了魔法嗎?他們怎么還記得?”
“應龍只是不再學習魔法而已,畢竟他們本身的能力更強大。”
杜勒斯說:“但魔法仙人失去魔法就一無所有了,所以回到人間后,馬上重新與精靈締約。他們當初學會的魔法咒語自然沒忘,很快就能運用,只有與精靈溝通的程度要重新培養。”
還有這種人?沈洛年心念一動,瞪大眼說:“啊!我懂了,所以我們這趟主要就是找仙人來幫忙?”
卻不知道除了魔法仙人之外,還有沒有別種仙人下凡?多找幾個這種靠山豈不是更好?
杜勒斯搖頭說:“仙人不大可能愿意來幫忙。”
沈洛年一呆說:“為什么?”
“他們大多不贊成把人類群聚在噩盡島、歲安城,另外……”
杜勒斯此時仍十分疲累,他揉揉太陽穴,抹了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孔一把,才苦笑說:“仙人就如同強大的妖仙一般,不愿意到缺乏道息的歲安城來。”
“既然仙人不肯來,我們還去魔法島干嘛?”
沈洛年又問。
杜勒斯說:“就算仙人不肯來,魔法島的平均魔法水準也比歲安城高,只要他們肯派人來幫忙,依然有幫助,不過他們肯不肯來……就不知道了。”
沈洛年本想繼續問下去,但看杜勒斯連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來,整個人透出疲憊的氣味,也不好多問,只說:“其他改天再聊吧……杜勒斯,我背著你飛如何?不會比現在慢的,不然就休息一下,等稍微恢復精神再繼續走?”
“這樣的損耗我還受得了,風移咒使用的魔力不大。”
杜勒斯搖頭說:“也不用休息,我今日耗用過大,沒有數日靜養,恢復不了的……現在就算讓我睡,也睡不著,畢竟歲月不饒人,和年輕人不能比。”
“這么嚴重啊?”
沈洛年愕然說:“你當年既然也有引仙,怎會這樣?他們看來都挺年輕的啊。”
杜勒斯苦笑說:“引仙也不過是老得慢了些,修煉不足還是會老的。”
“那你怎不修煉幾年之后才專心研究魔法?”
沈洛年說:“你身上不是也有鏡子?”
“若我當年并非專注于魔法修煉,成為軍團主要戰力之一,老宗長過世后,這面闇神之鏡也未必會交到我的手上,得失之間,其實很難說……”
杜勒斯說到這兒,望著沈洛年說:“說到這闇神之鏡,聽說是沈大哥制造的?能多做一點嗎?”
“不行了。”
沈洛年搖搖頭說:“現在就算有材料我也沒法做。”
沈洛年如今體內沒有道息,當然不能繼續制造這種凝聚道息的息壤鏡。
“那真是太可惜了,若這鏡子可以量產千枚,就算犬戎族傾巢而來,又有何懼?”
杜勒斯想想又說:“沈大哥,歲安城如今面對著百年來最艱難的困境,不知道你有沒有什么建議?就算你不愿意顯露身份,我也可以代為轉達。”
沈洛年愣了愣才說:“我也沒辦法。”
杜勒斯雖然失望,不過他當初與沈洛年相處的時間畢竟不長,本也沒抱太大期望,此時只嘆了一口氣說:“至少沈大哥在這個時候趕回來幫忙,大家若是知道,還是會很高興的。”
自己可一點也不想湊這熱鬧,純粹只是倒霉而已!這場仗打下去,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去龍宮?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懷真?沈洛年想到此處,忍不住跟著嘆了一口氣。
□來回數百公里的奔波,加上風移咒的速度也不快,沈洛年與杜勒斯回到那沼澤大密林西北外緣時,東方已亮起一層淡蒙蒙的灰。為避免被禺彊族、犬戎族發現,兩人鉆入還頗陰暗的林中,放緩了速度,在沈洛年指引下,沿著他離開的路徑,慢慢向著林中飄行。
這種潮濕悶熱的沼澤叢林,很難辨別正確的方位。走著走著,前進幾十公里后,沈洛年倒有點迷失方向了,在這到處都是妖炁的地方也不容易靠著炁息感應找到他們。沈洛年正考慮該不該用輕疾先作個聯系時,突然感覺前方遠處爆起一陣炁息感,他微微一怔說:“咦?”
“怎么,出事了?”
杜勒斯問。
“太遠了點,我不很確定炁息的性質。”
沈洛年沉吟說:“不知道是他們遇到敵人,還是這森林另有妖怪在沖突?”
“若是犬戎族,一定是少數幾名高手。”
杜勒斯神情凝重地說:“她們三個可應付不來。沈大哥,我們趕一步吧?免得出了意外。”
沈洛年說:“用風行咒嗎?好。”
沈洛年當然還沒背起來,他散去風移咒,背起瘦小的杜勒斯,拿出記事本,照著風行咒咒語從頭到尾念了一遍。很快地,他全身凝聚了一股強大妖炁,隨著他身子微傾,一股力量從后方推來,帶著兩人高速往東南方直沖。
杜勒斯本以為沈洛年會從林梢飛行,沒想到他居然就這么高速在林間流暢地轉折飛射,這樣能避免讓禺彊族發現,當然是好事,不過杜勒斯從來沒在這么高速下穿林的經驗,眼看好幾次仿佛要撞上林木之前,沈洛年又險之又險地閃過,他暗暗吃驚,卻也不敢開口,怕驚擾了沈洛年,到時候兩人一起撞樹,可不大妙。
沈洛年除專注飛行之外,心中也在思索,學會風行咒之后,還沒測試過一個人的極速,但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就算背著杜勒斯,也比自己平常使用風移咒還快,更別提獨自的狀況了,且不提打架時能不能發揮作用,至少確定逃得掉,今日背著杜勒斯就能甩掉赤濤,若沒有負擔,能追上自己的妖仙恐怕不多。
但若用來戰斗就另當別論了,這法門耗用的精智力遠高于風移咒,而速度既快,轉折戰斗時一定得開啟最高的時間能力,可撐不了多久……除了逃命之外,說不定還不如風移咒方便。
以這種速度飛行,不到五分鐘,沈洛年已經拉近了一半的距離,這時他也已經確定,那果然是人類和犬戎族戰斗的炁息。沈洛年一面急趕,一面低聲說:“他們遇上狼人了,現在分成兩個戰團,兩邊越來越遠。”
“分成兩團?怎樣分法?”
在沈洛年背后,抓緊時間閉目養神的杜勒斯低聲問。
“一群比較少,另一邊比較多……”
沈洛年一面感應分辨一面說:“少的那邊像是兩個狼人和誰在搏斗……該是如鴻小姐吧?那股炁息像是凝訣。”
“兩個狼人就纏住了如鴻?看來是犬戎族的皇族高手。”
杜勒斯緊皺著眉頭說:“另一邊呢?”
“還有五個狼人追著大隊,小韻和清嬿正出手抵擋,一面往森林中撤……”
沈洛年一轉念說:“杜勒斯,你已經夠累了,干脆在這兒等一下,我先去看看?”
自己雖然少了道息護體,但靠著風行咒也許勉強可以和高手周旋,就算打不過,最少還能開溜。
“這樣不妥。”
杜勒斯說:“沈大哥,你先送我去大隊那兒再去幫忙如鴻,哪一邊的問題先解決了,再彼此支援。”
“我去幫如鴻?”
自己只是說要去看看,什么時候變成“幫忙”了?沈洛年瞪大眼說:“我現在可不大適合打架。”
自己沒了道息護體,根本打不過強大妖怪,不久前就差點被赤濤妖炁轟得全身骨節散掉,手上、身上那腫脹發疼的瘀青還沒時間治療呢。
“照沈大哥所說的狀況,應該是狼人高手群追上他們,如鴻留下斷后,但只纏住了兩個高手,其他犬戎族則繼續追趕大隊。”
杜勒斯迅快地說:“所以如鴻那兒應該是小輸或勢均力敵,沈大哥不用真打,只要稍作干擾,應該就可以協助如鴻獲勝。”
這樣倒是可以幫忙,自己想打贏不容易,逃跑倒是有點功夫。沈洛年點點頭又問:“你不是很累了嗎?還能出手?”
“沈大哥放心,狼人不是赤濤,我殘存的魔力還勉能應付。”
身后的杜勒斯沉聲說:“小韻、清嬿、如鴻她們畢竟還年輕,實力其實遠不如犬戎族的皇族高手,只是靠道咒之術支持,若存納累積于玄界的能量耗盡,她們就完了。”
“狼人中也有扛得住隕墜術的高手喔,比如族長之類的。”
沈洛年忽然想起當年應付過的壺谷族長,那家伙也許不如赤濤,但幾顆小山般的石頭,應該還砸不壞他。
“若那種族長級狼人妖仙追上,那幾個孩子早就垮了。”
杜勒斯快速地說:“那種高手可能留在邊境攔截,或者直接去牛頭人境內捜索我方部隊……我們得快點把這幾個犬戎皇族趕走,往森林內躲,否則高手聞訊趕來,連我都難以應付。”
若是壺谷族長那種強度的殺來,確實麻煩,反正杜勒斯本就聰明,又活了百年歲月,既然他這么說,就聽他的。當下沈洛年加快速度,對著狄韻、黃清嬿那個方位沖去。
約莫還有數公里,兩方劇烈的戰斗炁息爆炸感,連只是煉鱗引仙的杜勒斯都有了感應。杜勒斯口中默誦咒語,從沈洛年背上飄起,一面說:“就在這兒分道,沈大哥,如鴻那兒拜托你了。”
沈洛年忍不住說:“萬一敵人太強我可幫不上忙……”
沈洛年還沒說完,杜勒斯已經施展風行咒,一溜煙地沖了出去,沈洛年只好給杜勒斯背影一個大白眼,這才轉向往張如鴻的方位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