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陽藤蔓一滯,沉聲說:「此言何意?」
「道長雖然并未明言,但卻不難猜測。此人體內血脈有很大的機會振興牛首一族,重復當年榮光,是也不是?」狄韻問。
云陽并未回答,但纏著梁乃均的藤蔓又緊了三分。嘴巴還被塞著的梁乃均悶哼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骨頭被擠斷了。
狄韻緊接著說:「且不提云陽與牛首一族的仇怨本屬無端,云陽屬植物妖族,與人結仇終究被動,何不考慮以此人為籌,與牛頭人談判?」
云陽微微一怔說:「談判?」
「以牛頭人未來的輝煌,換取你們兩族的和平!」狄韻說:「若此人真有這個價值,我相信牛頭人會仔細考慮……你們若愿意,我們可以協助諸位和牛頭人聯系,我族與牛頭人有百年交情,不敢說能有什么影響,但為兩方稍作協調,還是辦得到的。」
云陽一族沉默片刻,終于說:「讓我們考慮考慮。」
「這是自然。」能考慮就有希望。狄韻松了一口氣,正想退開,安荑走近低聲說:「韻小姐,梁統校快喘不過氣了。」
狄韻一怔,目光望去,果然看到梁乃均臉色有些發青。她連忙補充:「諸位作出決定之前,可否稍松束縛?畢竟梁統校仍在諸位掌握中。」
云陽倒挺好說話,雖然仍把梁乃均捆在藤蔓中,卻當真放松了些,另外也把塞嘴的藤蔓移開。梁乃均喘上幾口大氣之后,當然馬上對安荑、狄韻等人道謝,但對沈洛年除道謝之外,也不免對塞嘴之事略作譴責,只不過聒絮不到五分鐘,受不了的云陽又把他嘴塞了起來,倒是始料未及。
且不提云陽如何考慮,另一端畢方與窮奇似乎終于從一團混亂中吵出結果,就在云陽剛重新塞住梁乃均那張大嘴的同時,羽霽突然大叫一聲:「太危險了!我要殺了那家伙!」
殺了誰?蔣杰嗎?蔣杰可打不過羽霽。沈洛年不禁頭痛,怎么一邊才忙完又要忙另外一邊,他正要轉身勸阻,卻見羽霽拔出背后雙刺,體表泛出焰光,就這么對著自己殺來。
目標是自己?沈洛年一呆,飄身急飛,一閃間出現在十余公尺外,一面說:「怎么了?」
「殺了你就天下太平!」羽霽口中嚷嚷著,又追了過來,并同時一片火墻轟出,朝沈洛年壓去。
「沈凡小心!道長請住手!」其他人自然大吃一驚,紛紛取出武器叫了起來,但畢方一族實力擺在那兒,一時誰也不敢動手。
「沒事,你們別動。」沈洛年雖仍無法應對火墻。但掌握輕重能力,加上體內炁息運作,他的速度已接近羽霽,瞬間挪移更是如鬼似魅。他隨口對眾人安撫一句,陡然身形化五,一面往空中飛逃一面好笑地嚷:「小霽妳瘋了嗎?」
卻是他見羽霽其實殺意不重,卻真有點氣怒攻心,而那端成年的畢方、窮奇,卻都透出一股無奈兼好笑的氣息,看樣子并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只不過若不閃避,說不定還真被羽霽傷了,沈洛年只好暫避其鋒,在空中跑給羽霽追。
「小霽,剩飯生病啦!不要!」山芷跟著飛起,一面叫一面追來,但沈洛年和羽霽都太快,山芷根本追不上,只能在后面哇哇大叫。
沈洛年眼看甩不掉羽霽,口中喃喃把風移咒加到身上,體外炁息則轉為裹身塑型,降低風阻的同時,也能抵抗身體受到的壓力,剩余部分才當成驅動力,這么一來,沈洛年速度大增,羽霽再也追不上。
眼看從「打不著」突然變成「追不上」,羽霽不免微微一呆,要知道「打不著」只代表沈洛年騰挪快速、變化多端,「追不上」卻是連終極速度都不如。羽霽雖然還小,但畢方一族飛行速度并不慢,今日居然追不上,她心中不禁有些狐疑,莫非自己哪兒出了問題?
羽霽卻不知,這還不是沈洛年的最終實力,有炁息護身的他,若改施「風行咒」,只要一瞬間,就能把羽霽甩飛老遠,只不過現在沈洛年身上恰好有傷,大部分炁息凝聚于體內穩定傷勢,無法施展此術。
卻說沈洛年眼見危險消失,當下繞個大圈,飛向山芷說:「小芷,怎么回事?」
小芷則是兩眼笑瞇成一條線,捧腹咧嘴哈哈笑個不停,卻沒回答。
這時羽霽已經追了過來,沈洛年只好拿山芷當盾牌,繞著打轉,羽霽雖然挪移速度不如,飛行極速也不如,但卻沒失去火氣,依然追個不休。
「小芷?」沈洛年又問了一句。
「那個呀……」笑咪咪的小芷正想要開口,羽霽卻大吼一聲:「死小芷!妳敢說我們就絕交!」
小芷吐吐舌頭,對沈洛年笑說:「不能說——」
「臭人類你給我停下!」羽霽對著沈洛年罵。
「才不停。」沈洛年說。
「停下!」
「不停!」
「去死!」
「不去!」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誰也沒慢了下來。沈洛年實在想不透這是怎么回事,反正羽霽終究追不上,他也不問了,就這么陪著兩小繞圈。
原來剛剛一陣探問之后,窮奇、畢方這兩族大小十人在山芷玄祖母山果口中得知故事始末……當初曾與人類生子的畢方不是別人,正是羽霽的玄祖母羽銀。
許久之前,山果、羽銀兩人剛成年、尚未生子的時候,山果也曾在人間遇上個如沈洛年般「不可理喻」之人。山果化成少女,與那人形影不離;而還年輕的羽銀則和如今羽霽一般惱火,幾番出手揍人,又每每被山果攔阻,三人就這么打打鬧鬧地過了一段時間。
不料久而久之,那人竟開始追求化人的羽銀,羽銀卻也不知如何拒絕,就這么糊里糊涂地從了那人,與那人當真成為夫妻,并育有一子;直到那人老死之后,羽銀、山果才離開人類聚落,返回荒野山林——蔣杰自是那孩子數千年后的后代。
對活了數千載的羽銀來說,這段糊涂往事固然有點可笑,卻也早已云淡風輕,只是漫長生命中的一段小小插曲,所以雖然不愿多提,卻也沒阻止山果告訴子孫。
這本來還沒什么問題,但說到最后,卻出現一個讓羽霽聽得心驚膽戰的推論——卻是玄奶奶羽銀猜測,這種人之所以能吸引窮奇,主要是因為和窮奇在某方面的個性頗相似,而畢方既然喜歡和窮奇相處,對這種人也很容易產生好感……對兩族來說,這種吸引力可說是一族顯于外、一族藏于內,顯于外的窮奇,只是單純的喜歡,其實不涉情愛,但畢方一族若不小心,卻很容易另有發展。她當初雖因被搶走好友而生氣,但當那人主動溫情示好,就再也無法拒絕,還好年長之后,對這方面的控制力逐漸增強……說到這兒,羽銀不免多瞧了羽霽幾眼,言下之意,自然是要羽霽小心。
聽到這兒,羽霽不免大驚。她心里有數,沈洛年只要對自己說半句好話,那瞬間,自己就會莫名其妙地突然忘記那份厭惡,還不自禁地感到欣喜,原來……原來自己和小芷一樣有病!這實在太危險了!難道自己未來也會和這臭人類做那惡心之事?羽霽也沒想到,沈洛年日后未必想打自己主意,當下忍不住要先下手為強、永除后患,她隨即拔出雙刺,對著沈洛年殺了過去。
這兒還在空中追逃,那邊云陽卻已經作出決定,他們認可了狄韻的建議,打算利用手中掌握的這牛族返祖血脈,與牛首族來一次談判。狄韻當下轉知奇雅,請她與牛族協商聯系,告知此事。
畢竟人類當年能與牛族建立交情,就是從奇雅手中那面牛精旗開始的;而這百年來,與牛族關系最好的也正是奇雅,想到了這些往事,奇雅一面聯系著牛頭人,一面也忍不住望了望還在空中與兩個小妖仙打轉的「那人之子」,卻不知道百年前的那位老友,當初是如何逃過大劫的?
奇雅很快就藉著皇子姜普聯系到牛首族族長姜猛。照理來說,之后兩方的談判,無論最后兩族是戰是和人類都不該介入,但問題是眼前的談判對象,卻恰好是個人類軍官,還是從自己隊伍中抓去的,而答應帶眾人回歲安城的畢方等仙獸雖不介入,卻也得等待云陽的談判結果。當下眾人只好找個陰涼之處,暫時停下歇息,并等候牛頭人的談判隊伍;至于那些犬戎族追兵,倒是不用顧忌了,眼下有兩個強大天仙做保鏢,犬戎族絕對不敢接近。
還在空中打轉的沈洛年眼見眾人轉移位置,也不知是否事情有變,他身形突然一停,對著羽霽說:「小霽乖喔,晚點再陪妳玩。」一面直接往下落去,想問個清楚。
羽霽一愣停下,突然又醒悟了過來,為什么那可惡的家伙一和聲說話,自己就停下了?完了!完了!以后一定會和玄奶奶一樣被臭人類騙,人類可是一種三不五時就想交配的惡心生物,自己怎么受得了?想到了恐慌處,她猛然尖叫一聲,一扔雙刺,抱著腦袋,便往北直飛了出去。
山芷一直嘻嘻哈哈地在兩人中間跟著亂飛,眼看羽霽突然扔掉武器尖叫著往外飛,她接過雙刺,看看沈洛年,又望望飛遠的羽霽,想了想嘻嘻笑喊:「小霽等我!」這才追著羽霽往北飛去。
當天下午,在數千先遣部隊團團包圍著周邊之后,姜普的父親——姜猛,才帶著近萬部隊抵達。身為牛首八十一族之長,當然不是個簡單人物,沈洛年遠遠望去,見那高大威猛的身軀之中,蘊藏著龐然威勢,縱然沒有山果、羽銀那等天仙級的氣息,卻一點也不比窮奇、畢方的第二代稍弱。
只不過在這群牛頭皇族之中,似乎沒看到老友姜普,也不知道是能力不足,還是特別安置在后方,以保證部族內的運作。
這些壯碩剽悍的牛頭人先留下個寬約五十公尺的空地,之后才在周圍一圈圈地圍了起來,而那圈圈的中心,當然就是四株云陽,以及被云陽圍困的梁乃均;除此之外,只有奇雅、吳配睿、狄韻、黃清嬿、張如鴻留在圈中,其它人連同畢方、窮奇,都留在牛頭人包圍圈之外。
在人族無法完全置身事外的情況下,與牛頭人關系最好的奇雅當然得留在其中協調,而吳配睿是歲安城實際掌權者之一,也有理由參與,至于狄韻等人,倒是奇雅刻意讓她們留下,畢竟她們是未來歲安城的支柱,外交事務一樣需要參與學習,只不過這次主要是牛頭人與云陽談判,眾人只是旁觀,倒也沒什么事。
沈洛年從圈外往內望,見顯露原形的云陽和牛頭人巨大身軀分坐兩邊,兩方的中間側面,則是比對之下特別顯得嬌小的奇雅等五人,遠遠望去,討論的氣氛還算平和,只不過可憐的梁乃均依然被重重藤蔓圍繞,動彈不得,遠遠看去也不知是否清醒。
閑著無聊的沈洛年目光轉向正在空中飛騰翻轉的蔣杰。
他雖然體型未變,卻已完全轉換為畢方妖炁,飛行之速比過去又增進不少,而所謂的返祖妖化若真如云陽所說,蔣杰只要努力修煉下去,別說成為妖仙,就算天仙都說不定有機會。他與正常畢方相較,除了沒有畢方的強橫肉體之外,就是少了那母體灌注、與生俱來的數百年道行……但已經比普通人類好多了,而且畢方可是能學道咒之術的。
不過話說回來,似乎只有人類能在玄界儲存能量運用,其它妖族則得修到天仙境才有此能耐,返祖成畢方之體的蔣杰,人類的成分恐怕已經十分淡薄,大概未來也只能做單純的炁息與能量交換吧?
話說回來,自己這鳳靈之體,可以儲存運用嗎?若所謂的天仙境就是某種程度的純化,生命之源的鳳體該不會不如人體才是,若是可以,以后找小惡女弄點道咒之術使用之法,倒也多一個保命技能!想到此處,沈洛年當即照著當初學過的法門,聚炁凝神,口中默誦,開啟玄界之門。
此時沈洛年體內的炁息雖然還不如妖仙,卻也不算少,只稍微推動,就能順利往玄界推入。他正暗暗高興的同時,卻發現那股進入玄界的炁息突然受到另一股力量的吸引,很快就喪失控制,越行越遠,沒過多久,就這么消失無蹤。
這是怎么回事?沈洛年愣了片刻,又試了一次,很快地,那股力道再度出現,引導著炁息離開。沈洛年正想罵人,卻突然發現那股力量竟隱隱有些熟悉,仔細一體察,他才看出那力量本質竟與光靈性質頗為接近。這時沈洛年才明白,看來光靈以為自己在繳貸款呢?畢竟是欠了一大筆債,只是對方暫不追究而已,這樣硬擠著送上門,當然被毫不客氣地「笑納」了,看來除非達到所謂的契約值,自己是甭想使用道咒之術了。
想到此處,沈洛年突然醒悟,不久前焰華才提過,光靈只是提前讓自己使用炁息,還是得想辦法真正達到契約值。當時自己并沒多想這話的含意,此時仔細想來,所謂的提前達成,只是把光靈主動吸納炁息之事轉為被動,使自己能自由運用;想達到契約值,還得靠一次次地往玄界輸送炁息,否則又怎能真正達成?
既然不能使用道咒之術就算了,看著蔣杰體外泛出的炁息光色,沈洛年心中暗暗思考,或者該好好考慮要選擇爆輕柔凝哪條路線了。
自己過去的戰斗方式一直都是走快速移位、趁隙攻擊的路線,乍看似乎最適合輕訣,但自已擁有軀體輕化法門,其實不需要輕訣的輕身與轉折效果,就算使用凝訣該也慢不到哪兒去,反而可以先把輕訣淘汰,而變化多端、使用方式多彈性的柔訣……沈洛年有自知之明,那種法門不大符合自己的個性,也就是說,眼前能考慮的,恐怕就是爆訣與凝訣。
就沈洛年自己看過的各種修煉方式中,考慮到威力與利弊,張如鴻的凝訣運用方式該是最強大的一個,但那又必須道咒之術配合,否則就得像黃宗儒一樣的戰斗方式;至于爆訣,沈洛年倒是見過好幾種,無論是葉瑋珊還是瑪蓮、吳配睿,而他炁息不分內外,倒沒有受內聚或發散的限制。
當然,另外還有處于兩者之間的「爆輕」、「輕柔」、「柔凝」這三種選擇,隨著兩者比率不同,產生的效果也跟著相異,但這部分沈洛年更沒研究,當然也不明白其中的優缺點。考慮了半晌,沈洛年越想越是頭昏腦脹,他不禁暗罵,考慮這種事情還真麻煩,干脆擲骰子決定算了。
擲骰子?沈洛年突然一愣,他猛一拍手,怎么忘了還有這個辦法呢?差點忘了自己還有個莫名其妙的根源魔法!按占卜魔法的規矩,同一個問題不能在短時間內問上兩次,可得一次搞定。
當下沈洛年安排好規矩,把四訣由爆至凝照順序排開,加上雙修的各種不同比率選擇,共十三種通通一次塞了進去……他這才心中默誦,把這難以決定的問題扔給占卜魔法來決定。
不用幾秒工夫,答案已然揭曉,十三個數字在心中滾動,最后出來的是八——竟是最通俗的輕柔雙修,而且還是有點莫名其妙的輕三柔七。
沈洛年不免有點失望與疑惑。百年前道息不足、武技衰弱的一段歲月中,這種選擇在道武門中倒是興盛過一段時間,但隨著道息逐漸濃郁,人們越來越追求專精,縱有選擇雙修者,至少會將威力較大的「爆」、「凝」其中之一選入,而不會考慮兼修攻擊力較低的「輕」、「柔」兩者,就算自己和一般人有些不同,輕、柔也不適合啊……
這占卜魔法到底能不能信任?三輕七柔混合之后性質偏柔,豈非代表自己要靠柔訣的特性戰斗?那彎來軟去、帶著彈性、適合防守的力量,自己會用嗎?
媽的!本來就是因為想不清楚才使用魔法,若算了之后不信,那當初又何必算?沈洛年正打算照做,突然想起一事,不禁暗暗訝異——引入炁息后,根源魔法不是會廢掉嗎?自己居然忘了此事,但明明還能用啊……那些魔法仙人是不是搞錯了?
事實上,倒不是魔法仙人弄錯,根源魔法依然存在其實是因為鳳靈之體至高極純的特性導致。魔法島的締約方式是藉著精靈調整體質仙化并以此為基,產生根源魔法;而歲安城的引仙或變體又是另一種方式的仙化,兩者當然無法共存,所以一般人不能在仙化后再使用魔法島的特殊締約法,反之亦然,而能兼容引化各種不同炁息的鳳靈之體,可說是唯一的特例。
而狄韻卻是以為沈洛年過去一直都有炁息,只是用古怪法門偽裝起來、避開精靈仙化排斥,之前既然能用,現在當然一樣能用,所以沒多問此事。
沈洛年想不明白,也就只好照例不管,反正讓自己決定,也想不出哪種方式好,既然占卜出這結果,照做便是,當下心神凝注在體內炁息之中,按三輕七柔的比率存想,緩緩轉換體內炁息的性質。
就這么過了片刻,飛在空中的蔣杰突然在沈洛年身旁落下,有些忐忑地看著他的表情。
這種存想的過程可以隨時停止,沈洛年感受到蔣杰的炁息,緩緩睜開那半閉的雙眼說:「怎么了?」
「沈凡。」蔣杰低聲說:「不大對勁,有些犬戎族好像過河了……」
「是來了。」沈洛年點點頭說:「不過沒有多少人,只來了幾個高手,你該向那個……至尊刀黃夫人稟告啊,干嘛問我。」
「當真有?我不敢確定。」蔣杰剛剛才完全返祖,對自己的能力還不是很清楚,經沈洛年這一確認,他有點緊張地說:「是來監視我們的?」
「嗯,有畢方天仙、窮奇天仙在此,他們大軍不敢接近,但難免找幾個高手接近窺看吧?應該不用理會。」沈洛年說。
「原來如此。」蔣杰思緒比沈洛年更細密,他點頭說:「加上牛頭人大軍聚集于此,還有牛頭人的宿敵云陽,他們想必十分好奇,當然會想弄清楚發生什么事了……我這就去向黃夫人報告。」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任蔣杰離開,正打算繼續轉換炁息,突然感覺到約在百公里外,北方另有三道炁息,正快速地往這兒飛……看來魔法島締約之后,自己感應的距離果然更遠了些。
在前面的兩道很熟悉,是不久前跑出去的山芷和羽霽,至于后面那道炁息的強度卻不怎么好判斷,但也不太陌生……沈洛年想了想,心中微驚,那似乎是虬龍族的炁息?為什么尾隨著山芷、羽霽?
牛頭人和云陽談判,虬龍族跑來豈有好事?雖然還不明白粱乃均如何幫牛頭人恢復往日榮光,但可以想見的是,虬龍族絕不樂意看著這事發生。此時龍族已分為三,若牛族恢復過去的能力,龍族豈不倒霉?
雖說這可能只是杞人憂天,問題是誰又知道眼前這虬龍族會怎么想?沈洛年回頭望了望那談判的圈子,見那兒氣氛果然有些不對,幾個參與談判的牛頭人不時轉頭往北方張望,一樣透出了擔心的氣味。
只是對方若有留意,恐怕早已知道這兒的狀況,就算上前攔阻大概也沒用……不如自己去拖拖時間,還可以順便打聽一些有關龍宮的消息,當下沈洛年也不和誰打招呼,就這么飄身浮起,向著北方飛去。
兩方速度都不慢,沒過多久,沈洛年果然遠遠望見羽霽、山芷攜手南飛,在她們身后百余公尺處,卻跟著一個身披青色儒衫的英挺男子。
虬龍族不是都穿著鱗片變成的盔甲嗎?沈洛年有點意外,一面往那方面迎,一面偷眼打量著那人。
「剩飯!」山芷大叫一聲,拉著羽霽開心地飛了過來。
沈洛年這才回過神。他先一把抱住沖向自己懷中的山芷,同時看了一眼板著張臉、偷瞪自己的羽霽。
見沈洛年望向自己,羽霽馬上轉開目光哼了一聲。經過了這半天的苦思,她終于作出決定,自己似乎是殺不了這可惡人類,還好這時還未成年,就算被其所惑,也不能拿自己怎樣,正要趁這個時間,讓自己和山芷適應這種影響,但若不能在成年前改善,到時馬上得拉著山芷逃遠遠地,絕不讓他瞧見。
不過到底能不能適應還是很沒把握,而且雖說不能拿自己怎樣,誰又知道人類惡心到什么程度?總之要提防謹慎、保持距離,以免陷入危機。
所以在沈洛年的觀察中,自是感覺到頗濃重的提防與恐懼……過去這漂亮小女孩頂多討厭自己,不致于畏懼吧?沈洛年好笑地說:「小霽妳沒事吧?」
羽霽聞聲,心中一暖,隨即又對這種感覺大吃一驚。玄奶奶說的果然是真的,這人實在太可怕了!她飛退五公尺說:「你別接近我!」
沈洛年一愣,懷中的山芷卻一面笑,一面對羽霽招手說:「小霽來!分妳。」一面拍了拍沈洛年的胸膛,很大方地打算把沈洛年懷抱分一半出去。
「不要!」羽霽瞪了山芷一眼,又飛退了兩公尺。
沈洛年倒是對山芷刮目相看,當初不都喊「我的、我的」嗎?現在居然肯分享了……他卻不知這是山芷聽了兩個玄奶奶故事之后的啟發。
但沈洛年雖然狐疑,卻沒時間多問,這時那人形虬龍族已經飛近,他目光轉向對方,突然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涌上,不禁微微一愣。
那虬龍族相貌堂堂,乍看仿佛是個青年,仔細望去又像個壯年人,不過妖仙族歲數從外表上本就不易分辨,萬年老狐懷真還不是像個少女?這倒不用太介意,只不過這熟悉的感覺,是從哪兒來的?
那虬龍族見沈洛年與山芷、羽霽嬉鬧,也有些意外。他停在十公尺外,微微拱手笑說:「虬龍敖歡,請教閣下族屬尊諱?」
「沈凡——那個……人族。」沈洛年漸漸習慣這個假名,很自然地回答。
「人族?」敖歡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地笑說:「小兄弟,你認識這兩個仙獸孩子?」
這頭虬龍倒不討厭,并沒有那種高傲的氣息。沈洛年點頭說:「我是她們的朋友,有事嗎?」
山芷告狀般地嚷:「他一直問!」
什么意思?沈洛年轉頭望向羽霽,羽霽這時也顧不得提防沈洛年,皺眉飄近說:「他問我們怎么提早化形的。」
「正是。」敖歡接口說:「除龍族、仙狐族之外,能于妖仙之前變換人形的妖族極少,你可知她們成功變化的原因?」
這可不能說,若讓人知道此事,可能會有不少麻煩,當初懷真就曾警告過三小,不準對外人透露變化的細節;而事實上,當時三小以為幫助她們化形的是懷真,并不知道其實是沈洛年的功勞。
沈洛年想到此處,連忙搖頭說:「我不清楚。」
敖歡也沒懷疑沈洛年,點點頭說:「那么只好向她們長輩請教了……不過那兒似乎很熱鬧,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說到后面,他目光遙望著南方說。
他果然能感受到那兒的狀況。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據我所知,小芷、小霽能化人形,只是特例,并不代表其它窮奇、畢方都能辦到,她們長輩也不清楚。」
「那……」敖歡對著羽霽、山芷擠出滿臉笑容說:「窮奇小妹妹、畢方小妹妹,妳們告訴我,當初怎么化形的,好不好?」
「不能說!」山芷受尊伏之氣影響,加上感覺得到對方的強大,不敢齜牙咧嘴示威,說完馬上把頭埋在沈洛年懷中,躲藏起來。
「秘密。」羽霽也自然而然躲到沈洛年身后,提防地看著敖歡。
沈洛年反而不怎么擔心敖歡翻瞼,從對方氣息看來,只是有強烈的好奇心,倒沒有什么貪欲和惡意,當下緩緩說:「前輩,她們只是孩子,別嚇到她們了。」
「呵呵,我已經盡量收斂那天生氣息了。」敖歡反而笑了起來。他望著沈洛年,突然雙目一亮,好奇地說:「小兄弟,你似乎不受影響,不知你是如何仙化的?」
沈洛年可是來拖延時間和問問題的,自然不能回一句「關你屁事」,而且這人感覺并不討厭……只不知這股親切感從何而來,難道虬龍族除了尊伏之氣,還有別種怪能力?他想了片刻,才決定出該如何回答:「可以說是某種換靈吧。」
「那一定是很少見的仙族!」敖歡有些難耐好奇地說:「而且這炁息很高純啊,很有天仙的感覺,問題就是太少了,真怪,不能告訴我是哪一族的嗎?」
得想辦法換個話題……沈洛年輕咳了一聲說:「敖歡前輩,我倒有幾個問題想問。」
「哦?」敖歡露出笑容說:「你問!」
「聽說龍宮最近封閉?」沈洛年說。
「對啊!」敖歡搖頭嘆息說:「封了二十年啦,若不是這兒突然出現尸靈警訊,擔心人手不足,也輪不到我出來,真是太倒霉、太糟糕、太命苦了!」
「為什么輪不到你?」沈洛年順著對方的話說。
「天仙等級的得留守啊。」敖歡一臉苦惱地抓頭說:「我也只是趁這次機會四處逛逛,等會兒該又會被叫回去關在內宮了。」
這家伙果然是天仙!而且也是待在內宮……不過聽起來,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牛首族與云陽在一起的古怪之處,但若讓他到了現場,感受到梁乃均的牛族血脈,那又另當別論,不過好像聽誰說過,龍宮封閉和僵尸有關,怎么這時聽來不大像?沈洛年接著問:「為什么龍宮會封閉?」
「哎呀,還不是龍王母得要……呃,這好像算秘密呢,還是別說了。」敖歡苦著臉擺手說:「其實這根本是慣例,有什么好守密的?什么都當成秘密,真是拿他們沒辦法。」
「其實我是有個問題想問龍王母,不知有沒有辦法可以與她聯系?」對方可是高等虬龍,當然要順便問問懷真下落。
「龍王母正忙呢。」敖歡睜大眼睛說:「你找龍王母有什么事?」
能直說嗎?沈洛年考慮片刻,決定相信此人,當即說:「你認得懷真嗎?我想找她。」
「懷真?仙狐懷真?」敖歡笑說:「當然認識!不過她離開很久很久啰,誰也不知她到哪兒去了。」
仿佛一桶冷水從頭頂灌下,妖族口中的很久很久,可不是短短數十百年,看來百年前,懷真并沒有回龍宮。沈洛年愣了片刻,才開口說:「龍王母也不知道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敖歡揉揉下巴說:「龍王母最疼她了,說不定她們有聯絡呢。」
看來還是得找到龍王母才行。沈洛年正皺眉頭,敖歡突然一怔說:「你找仙狐懷真干嘛?不是我要說,你也該知道她是仙狐族,那喜欲之氣可厲害了一般人抵擋不住的,這其實也不是她的錯……總之我勸你還是別找她了。」
沈洛年當然了解敖歡為什么這么說,雖說自己和懷真的狀況不同,這部分倒是無需解釋,既然他不知懷真下落,這事不用多提。沈洛年心念一轉,想起焰華的委托,當即說:「那你認得敖容嗎?他這次有沒有被放出來?」
敖歡聽到這名字一怔,訝異地說:「你怎么可能認得容叔?他好幾千年沒出內宮了,短時間大概也出不來。」
「為什么?」沈洛年問。
「做錯事啰。」敖歡攤手說:「龍王母懲罰他修到上仙前不準離開內宮,這輩子能不能出來都不知道呢。」
「做錯什么事?」沈洛年訝然問。
「就是……」敖歡突然一頓,警惕地說:「好險,這好像也不能亂說!小兄弟,你換點安全的問題好不好?不要害我!」
「你們龍宮秘密還真不少。」沈洛年皺眉說。
「對啊!真是麻煩。只要無愧于心,有什么不能對人說的?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對吧?但上面既然這么規定,我也只好照辦,否則就輪我倒霉了。」敖歡大表認同,想想突然壓低聲音,有些神秘地說:「小兄弟,你怎會知道容叔?難道你也認得麒麟素紋?你找容叔有什么事?」
素紋?莫非是焰華的母親?和當年云南遇到的麒麟應該不是同一只吧?沈洛年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誰是素紋……找敖容前輩,只是受人之托,對他說一句話。」
「不是素紋?總不可能是那些見人就咬的新種后代吧?」敖歡疑惑地撓頭自語兩句,這才對沈洛年說:「你要對容叔說什么?」
聽敖歡的語氣,對麟犼似乎并不友善,既然連這沒什么架子的虬龍都這樣,一般虬龍對麟犼的態度可想而知,若能隨便找人傳話,焰華也不用找自己幫忙了。想了想,沈洛年還是沒說出理由,正苦思該怎么另辟話題時,敖歡卻沒繼續等著沈洛年回答,突然開口說:「沈凡小兄弟,你身上有點不對啊。」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怎么說?」
「你才剛開始存想炁息性質嗎?」敖歡問。
沈洛年點頭說:「是。」
「看樣子不像是純粹的?」敖歡又說:「輕柔同修?怎么個分法?」
自己才存想了短短幾分鐘,居然看得出來?沈洛年愕然點頭說:「我打算三七分。」
「果然如此。」敖歡搖頭說:「既然要雙態同修,當然要分兩個炁息本源才好啊,混在一起缺點太多,還好你才剛開始,放個一陣子讓炁息回純,重新處理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