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魚狄韻有驚無險地被沈洛年救回歲安城固然是一件大喜事,但帶回的種種消息,由其是天仙的確訊,卻在歲安城高層中造成一陣忙亂,但這些事自然與沈洛年無關,他把張季交給狄韻之后便很不負責地撒手不管,每天除了修煉炁息,就是研究十八繚亂,偶爾心血來潮,也會去稚嬉堂看山芷、雨霽,讓凱布利與她倆稍作玩鬧,順便問問有沒有懷眞的消息。
另外,每隔數日,黃清嬿都會擠出小半日時間陪陪沈洛年去歲安城周圍游玩,彼此關系也漸漸在世人眼前公開,數月前兩人本就傳過幾日緋聞,這下自然又成為媒體焦點,而在黃清嬿安排下,沈洛年各方面功績已經先一步從不同管道傳出,所以,一般人民多是樂觀其成,只不過沈洛年的“狄韻隨官”身份一直沒有做調整,難免讓人產生各種古怪的聯想。
而論劍館的后臺,狄韻倒是沒有從張季口中問出來,至於有沒有其他收獲,沈洛年沒有什麼興趣,也就沒多問了,他不知道狄韻仍與那藏頭露尾的館主保持著聯系,還又弄了一些資金花用。
轉眼一個月過去,赤濤和那四條蛟龍都沒有再出現,東大陸的犬戎族也沒有讀來的徵兆,一切撕毀都平靜了下來。在這和平安穩的氣息中,魔法新島、山眠教、巫斗部落的使者先后抵達歲安城,牛頭人也派來了使節前來協商梁乃均之事,看要如何傳下古老皇族血脈,在一連串慶祝迎賓活動之下,狄韻與黃清嬿等人姿勢陷入忙亂中,不管外事的沈洛年一個人住在擎天塔上小屋中,倒是清靜了一段時間。
自蔣杰出使魔法新島、梁乃均派去接待牛頭人之后,這房子就是沈洛年一個人住,他本人該隨狄韻搬回塔下將宅區,不過幾人狄韻沒提,沈洛年也乾脆裝傻,否則搬到塔下那沒有道息的地方該如何修煉?還好也沒有誰跑來干涉,沈洛年就這麼在擎天塔上住下,最高興的就是狄純了,隨時都可以跑來聊上兩句,而當初地處說過的身法觀念,也趁著這一個月中的清閑,傳授給了沈洛年。
另外,張志文也來個一次,好心地想帶沈洛年去山口鎮見識一番、體會人生真諦,沈洛年不知該如何拒絕這掛著猥瑣笑容的中年色狼,張口結舌了半天,最后還是直接轉身逃跑,張志文自然追不上他,之后也沒再來打擾。今日清晨,在房中盤坐運炁的沈洛年剛修煉了一個段落,納炁回神,他站起伸展了一下肢體,打了個呵欠自語說:“好像還有一段距離。”
沈洛年口中的有一段距離,指的是所謂——“與本命結合”的妖仙境。學會虬龍族運炁密法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月,這段時間,沈洛年的修煉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炁息的質與量同步增益,與一個月前相比可以說又進步了不少,但還是摸不到妖仙境的邊。沒修煉到妖仙境,就不能在自己體內重新凝聚道息、不能入龍宮的“仿仙界”,也就沒法綁狄韻找來玉膏,這也是他這陣子努力修煉的原因之一。
話說回來,所謂的努力修煉,也是和過去的他相較,這種不時和女友約會、跑去山口鎮閑逛的作風,和真正努力修煉的人相比,當然還是遠遠不如。敖歡說過,妖仙境的特點之一,就是能把炁息凝結如實,收斂到本源之中:凝結如實這四個字不好懂,收斂到本源之中倒是不難理解,眼前不管沈洛年怎麼收斂,總有少部份炁息在經脈中流竄運行,沈洛年心中暗暗思量,或許這種收斂能力越強,他人也會更難感應,說不定天仙可以將炁息藏到仙界去呢?也難怪自己很難感應到天仙,至於百年前能感應到懷眞,可能是因為倒是周圍道息不足,以及后來她元氣大傷所造成的影響,也天仙之間的感應,可能又有不同的方式吧……
沈洛年正胡思亂想時,突然接到狄韻的輕疾傳訊。他回過神來,一面答覆輕疾,心中一面有些狐疑,小惡女這幾天不是要陪那魔法新島的金發變態到處走嗎?怎麼突然有空找自己?
“渾蛋笨老頭!白癡!傻瓜!智障!愚蠢!低能!”剛接通輕疾,狄韻一連串怒罵聲馬上響了起來。沈洛年不禁愕然,狄韻在自己面前雖然不大演戲,但除非當眞惹怒了她,也不會隨便罵這麼長一串,沈洛年呆了片刻才回過神,回罵說:“媽啦!臭丫頭又發什麼瘋?”
你……”狄韻停了幾秒才說:“你還沒看報紙?”
“我從來不看報紙。”沈洛年說。
過了好片刻,那端才傳來狄韻一聲長嘆說:“你該死了,看你怎麼向清嬿交代。”
怎麼會扯到黃清嬿?沈洛年愕然說:“怎麼了啦?臭丫頭!”
“嘖!”狄韻說:“臭老頭,你最近常去稚嬉堂?”
“呃……”沈洛年終於知道怎麼回事,他楞了愣說:“這種事報紙也登啊?他們也太無聊了吧……”
“廢話!你是清嬿的男友耶!你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的白癡么?笨蛋!”狄韻罵:“居然有人大搖大擺地去那種地方,你不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變態色狼嗎?”
“臭丫頭!”沈洛年可絕不承認自己是變態,馬上說:“我可不是去嫖妓!”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是去找人。”狄韻罵:“但是清嬿知道嗎?媒體知道嗎?人民知道嗎?你不是會費嗎?怎麼不直接飛到里面去?連衣服都不知道換!”
“我沒想這麼多。”好像眞的麻煩了,沈洛年抓抓頭說:“有幾次我逛了奇物大姐才繞過去。”
“沒想這麼多?”狄韻一連串罵:“對!你這渾蛋的腦袋根本就不是用來思考的!是裝飾品!還不怎麼好看!”
這臭丫頭罵上癮了?沈洛年翻白眼說:“好啦,我會和清嬿解釋,其他就不管了。”
“清嬿才不是問題。”狄韻說:“民眾的觀感才是問題,鬧出這種丑聞,他顏面何存?”
“關你屁事?對你來說又沒壞處。”沈洛年說。
那端狄韻停了好幾秒,才緩了語氣說:“若不是清嬿,現在媒體的焦點就不是‘清嬿男友’的問題了,而是‘狄韻隨官’的問題……臭老頭,我可不想占這種便宜。”
“這會影響瑋珊的選擇嗎?”沈洛年問。
“應該不會……”狄韻頓了頓說:“清嬿已經被司令找去了,沒叫你過去嗎?”
“沒有。”沈洛年說。
狄韻想了想才說:“我剛得到消息,就把畢方窮奇兩小仙獸暫居稚嬉堂的事往上稟告了,清嬿這是應該也知道,所以你倒不用怕她誤會,現在就看這個丑聞該怎麼處理比較好。”
“嗯……”沈洛年說:“如果她也覺得很困擾,那我離開歲安城就是了。”
“胡說什麼?”狄韻聲音突然高了起來:“臭老頭你給我說清楚,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然怎麼說?”沈洛年說:“保證我以后去找朋友的時候,要記得換衣服偷偷默默地去?”
狄韻一怔,倒是說不出話來,說到底沈洛年并沒眞做錯什麼,只是很容易造成誤會,問題是這家伙根本不怕別人誤會……可惡!不可理喻的臭老頭!狄韻正不知該怎麼說,沈洛年卻笑說:“你急什麼,說不定清嬿也不介意呢?”
不介意才怪,狄韻正不知道怎麼罵下去,突然醒起一事,這才放緩了語氣說:“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那女刺客張季,死了。”
“啊?”沈洛年微微一愣,隨即說:“不打算問下去?”
“不,是誤觸誓約。”狄韻說:“她想說出發誓不能說的事,就死了。”
這丫頭派去的審問者聽起來十分兇狠呢,居然就這樣逼死了那女人?沈洛年暗吐了吐舌頭,這才說:“有問出什麼嗎?”
“只確定了幾件小事。”狄韻頓了頓說:“首先,她當初使用的不是十圣的暗神之鏡,是某種可以儲存氣息使用的特殊東西,但她沒有說出來源;另外也確定當時你偷聽到的某人,確實是應龍天仙黑石,怎麼和他們搭上的沒問出來;還有那四個叫龍族也是張季說動的,第一次攻擊你的時候,紅鉆還不清楚這件事……至於其他的事,只要牽涉到幕后老板,她就完全不肯說了,后來受不了逼供,剛要開口就受到誓約反噬……看來和老板有關的部份,都受到誓約限制。”
“就這些?”沈洛年說:“好像沒什麼用。”
“加上叫龍族那幾個人過去對你說的話,就有點用了。”狄韻說:“還記得我當初叫你自己想的那部份嗎?”
“呃……”沈洛年說:“我根本沒想,你省點力氣別罵了。”
狄韻還眞是懶得罵了,她哼了一聲之后,開口說:“他們既然稱呼你‘暗神沈洛年’,這不像是你的妖族朋友,但是一般人類又不該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他們知道的是你當初的能力,而不是現在的……所以幕后的任務應該是百年前與你有怨的妖族,很可能還和你見過面。”
沈洛年知道狄韻還沒說完,點頭說:“然后呢?”
“雖然說是妖族,可是‘暗神’卻又是人類的喊法,所以這妖族和你并不是眞的熟識,而且和人類關系該頗密切;另外,他們應該不夠強大,否則大可以自己動手,加上有錢買兇殺人……”狄韻說到這兒,頓了頓才說:“我當時只能推測到這兒,但加上你的資料后,大概可以確認,納金族的嫌疑很大。”
“我也猜是那些家伙!”沈洛年說:“不過這和哪些口供有什麼關系?”
“重要的是那個可以偽裝成暗神之鏡的東西。”狄韻說:“對了,我媽上次告訴我,說你現在做不出來暗神之鏡了……以后會不會又可以做?”
沈洛年正要開口,突然一驚,這黑心丫頭不會叫自己做幾百個給她拍賣吧?他連忙轉口說:“反正現在不能做了,以后的事誰知道?”
狄韻卻聽得出來沈洛年的語意,但她也不想糾纏此事,只輕哼一聲說:“那個可以儲存妖炁的東西……我雖然打聽不出名稱,但卻想起還有另外一種東西也有類似的能力。”
“什麼東西?”沈洛年問。
“金烏珠。”狄韻說:“這種東西據說只有毛族人會做。”
“啊!”沈洛年一怔,這才想起金烏珠確實可是可以儲存妖炁的東西,只不過是以強光的形式表現……他愕然說:“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和毛族人有關?不大可能吧,毛族人很善良的。”
“我不是說這是和毛族人有關,我的意思是——納金族可能和毛族人關系很好,才能弄到這些特殊物品。”狄韻說:“納金族若是如你所說的這麼弱小,就算讓你看到,也未必愿意離開相對安全的噩盡島……若他們和毛族人熟悉,說不定躲在毛族人的絨須洞中。”
“嗯……”沈洛年突然想起當初金趾手中的‘百彈銃’不也是毛族人制品嗎?一樣也是儲存妖炁使用的東西,看來這推論挺有可能。
“不過毛族人和我們斷絕往來很久了。”狄韻說:“絨須洞中有很多古怪武器防守著通道,沒獲得毛族人同意,不能隨便接近……若他們眞躲到毛族人那兒去,想找到他們很難。”
沈洛年想想說:“這一個月我跑來跑去,也沒人來找麻煩……說不定他們放棄了,找不到就算了吧。”
狄韻雖然覺得少了這群有錢仆人很可惜,但若對方眞躲到絨須洞中,也沒別的辦法,她話題一轉說:“根源魔法的是,亨利幫你寫信回去問了,不過信件轉去燕島又要幾天,還要再等一陣子。”
“喔。”沈洛年并不怎麼介意占卜魔法小時,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另外……”狄韻雖是稍有遲疑地說:“臭老頭,這陣子你若是看到安荑或雪莉,稍微避一下。”
沈洛年顯示一愣,隨即相同,稚嬉堂的是她們兩人想必也知道了,對她們兩人沈洛年也頗覺同情,自然不會介意當下隨口答應了;狄韻手邊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和沈洛年又聊了幾句之后,很快就結束了通訊。
沈洛年想了想,傳了個通訊給黃清嬿,等了片刻之后,傳回對方未應答的訊息,沈洛年這才想起,黃清嬿才剛被葉瑋珊郊區,現在應該沒空通話,他也就暫時把這件事放下,拿起身旁的印刷品秘笈——十八繚亂,研究著后面的招數。
此事黃清嬿確實剛到葉瑋珊的司令辦公室中不久,兩人也正談論著沈洛年今日鬧出的事。
聽到沈洛年傳來的通訊聲,黃清嬿顯示一怔,隨即恍然笑著輕搖了搖頭。
“怎麼了嗎?”坐在桌后的葉瑋珊注意到異狀,隨口問了一句。
“沒什麼,剛剛沈凡傳訊過來。”黃清嬿含笑恭聲說:“可能是小韻和他聯絡了,不然他該還不知道這是,也不會突然找我。”
“這是……你打算怎麼處理?”葉瑋珊問。
“不作回應。”黃清嬿說:“我們還沒有什麼實質關系,這是我沒立場多說什麼。”
“沈凡那邊呢。?”葉瑋珊說。
“既然小韻說沈凡是訪友,我也不想多干涉。”黃清嬿想想有補充說:“我會試著勸他以后心動更隱秘一點。”
“這種事不會只發生這一次。”葉瑋珊緩緩說:“若再婚后發生,可就不容易處理了,而且沈凡若眞被媒體找到,可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你若改變主意,這次是個機會。”
“我明白,但是這些小困擾我應該可以處理的。”
黃清嬿微笑說:“報紙媒體總是把小時寫成大師,這麼多年來,人民其實也習慣了,沒有多少人認眞看的。”
葉瑋珊考慮了好幾秒,才緩緩說:“你知道,你和沈凡的事我雖不反對,也不贊成……既然你堅持,我有個小要求。”
黃清嬿有些意外地問:“外祖母,什麼要求?”眼前沒有外人,談的又是私事,黃清嬿也就不稱葉瑋珊為司令。
葉瑋珊微微一笑說:“我相信你知道分寸,婚前不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黃清嬿一怔,臉龐微紅地低下頭手:“這是當然的。”
“但他忍得住么?”葉瑋珊淡淡地說。
“外祖母,沈凡一直都很尊重我,從沒有失禮的言行。”黃清嬿連上還帶著一抹紅,路出微笑說:“又是我覺得,他比我還害羞呢。”
葉瑋珊卻沒露出笑意,緩緩開口說:“我的要求就是——沈凡哪天眞想對你不規矩,我才讓你嫁給他。”
黃清嬿這下可眞紅了臉,他楞了片刻才說:“外祖母,您難道要我……要我對他……”
“我當然不是要你引誘他,也不是要你們先做出事來。”葉瑋珊搖頭說:“若他眞不規矩,你還得阻止他才行。你身分不同,太多人盯著,不拍一萬只怕萬一,婚前絕不能亂來。”黃清嬿可不懂了,又要他不規矩,又要阻止,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黃清嬿說不出話,葉瑋珊輕嘆了一口氣說:“我就說的簡單點,沈凡必須曾經主動向你求歡,我才答應你們的婚事,當然,你可得攔著他,別眞讓他得逞了,這事也不能告訴他。”
“這……”黃清嬿澀然說:“可是我和沈凡早就說清楚,不能他過分的。”
葉瑋珊一笑說:“你覺得男人眞這麼聽話么?更何況……沈凡是個守規矩的人嗎?”
黃清嬿一怔,臉上的小童收了起來,她遲疑了一下說:“外祖母,您是覺得……沈凡其實不喜歡我嗎?”
“不。”葉瑋珊搖頭說:“我相信你的判斷。”
“那……”黃清嬿迷惑地說“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葉瑋珊轉頭望向那墻上油畫的方向,眼神卻仿佛遙望這遠方。她過了好片刻才說:“若有天沈凡眞對你這麼做,那時候你也許會明白了……去吧。”
“是。”黃清嬿不敢多說,轉身離開了房間,沿著通道樓梯往下走,心中卻十分迷惑,直到走出司令部,她轉身王大樓后門轉出,眼見周圍無人,他對身后的兩名隨官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退開,又思考力片刻之后,這才低聲說:“輕疾,我找光靈師沈凡。”
擎天塔上,在屋外演練功夫的沈洛年聽到輕疾的通知,很快地收刀站定,接通了輕疾,一面說:“清嬿?”
“剛剛找我?”黃清嬿說:“因為報紙的是嗎?”
沈洛年聽到黃清嬿輕松的語氣,迷惑地說:“你不生氣嗎?”
“你不是去找朋友?難道眞有另外做些什麼讓我生氣的事?”黃清嬿說。
“應該沒有。”沈洛年倒也不敢說得太肯定。
這倒是眞的,沈洛年抓抓頭說:“司令不是把你找去了?她沒說什麼?”沈洛年頗有些狐疑,那曾祖母級的葉瑋珊,會不會對著外孫女罵自己一頓?
“司令只是有幾件事想和我當面確認。”黃清嬿說:“他還比較擔心你遇到記者時的反應呢,你不會拿刀砍他們吧?”
“呃……”這種事倒是很難說,沈洛年考慮片刻這才說:“我反正不打算下塔,萬一眞遇上,跑給他們追就是了。”
“好呀。”黃清嬿笑說:“相信沒有記者追得上你。”
沈洛年乾笑兩聲才說:“會不會給你一些困擾?”
“嗯……”黃清嬿停了幾秒才說:“說沒有你也不信吧?不過我會處理的,別擔心。”
既然黃清嬿這麼說,沈洛年也就吧這事扔在腦后,放輕松地說:“那我沒什麼問題了。”
“今天特使團要參觀幾所軍校,我也得去準備。”黃清嬿說:“這些天比較忙,可能沒時間過去……我晚上再用輕疾找你?”
“好,要是沒空也沒關系。”
“嗯。”
兩人道別之后,沈洛年又拿出雙刀,在屋前的小院子舞了起來。既然最近出了事,沈洛年索性安分幾日,待在塔上練功,也不去稚嬉堂找山芷、雨霽玩了,記者們找不到沈洛年,自然是追著黃清嬿詢問,黃清嬿應付記者倒是很習慣,一律一問三不知地微笑回應,反正嫖妓這種事大家雖然都會罵,人民似乎也不是眞的在乎,過幾天等消息冷下去,自然沒事。
不料三日之后,報紙上又出現了新花樣,這次卻是沈洛年兩次去論劍館的故事,從一開始的連押連中,到后面的與賭場沖突進而拍門打出寶房,寫得活靈活現,人證、物證俱全,還穿插賭場服務生的特別專訪。
這下自然又引起一片嘩然,沒想到這帝女男友居然是賭嫖皆沾,還沒等大夥兒反應過來,第四日,也就是星期六,報紙標題赫然是“沈尉官日探賭場,女招待夜間斷頭”,把兩件事連結在一起,雖然不敢硬指沈洛年是兇手,其中含意卻是一看即明。麻煩的是,紅鉆還眞是沈洛年殺的,就算他不認,當晚他大多時間也是待在稚嬉堂,這可不是什麼適當的不在場證明。
到了這時候,眾人都感覺到不對勁,這一連串的媒體攻勢明顯針對著沈洛年,另外還有一古怪之處,除當事人之外,報紙上的字里行間莫名不斷針對黃清嬿,卻很少提到沈洛年的頂頭上司實驗,連記者都有默契地沒找她探訪,枉費她準備了好幾套說詞。
就在第四日早上報紙刊出的同時,葉瑋珊馬上舉行了一場臨時會議,除黃清嬿、狄韻、沈洛年三人之外,與會的還有黃宗儒。
而狄韻剛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沒等葉瑋珊通知開會,馬上花了半小時和沈洛年串供,否則沈洛年萬一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麻煩就大了。
開會的地方依然是司令部,不過卻不是葉瑋珊的辦公室,而是另一間放著組環形沙發的小型會客室。
沈洛年趕到的時候,黃清嬿與狄韻兩人已經在里面等候,他剛和兩人打了個招呼,還沒來得及說話,穿著軍裝的黃宗儒與葉瑋珊隨即推門而入。
“司令、將軍。”狄韻與黃清嬿馬上行禮,沈洛年雖然立馬跟進,卻不免慢了半拍。
葉瑋珊一言不發地往內側首位走去,等葉瑋珊坐下,黃宗儒這才坐到另一側,一面微笑開口說:“都坐。”
十圣之中,和黃宗儒一直沒什麼機會接觸,今天倒是撞上了,沈洛年不禁多看了兩眼,穿著軍裝的黃宗儒,矮壯的體格比當年更粗了,看來倒是頗有威勢,而那團濃密的胡須,應該都是黃清嬿料理的吧?自己的胡子倒是很久沒讓她剃了……想到這兒,沈洛年忍不住回頭看了黃清嬿一眼,這才發下黃清嬿也瞄著自己下巴,當下彼此都知道對方正想著什麼,兩人不禁相對一笑。
狄韻在兩人之間,看著兩人的表情,她暗暗翻了翻白眼,咳了一聲,率先在中間長條沙發上坐下,沈洛年與黃清嬿這才跟著坐下。
黃宗儒不多羅嗦,見三人坐定,收起笑容開口說:“這件事很明顯針對你們三個,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報告將軍,我推測這是財氣大街幕后老板操弄的結果。”狄韻開口說:“目的是制造我和清嬿的矛盾,與試圖逼迫沈凡離開歲安城。”
黃宗儒沉穩地說:“依據?”
“我們都知道歲安城好些媒體早已被山民與共聯滲透,但山民、共聯能存在於山口鎮,自然有人支持,我和沈凡幾經探查,推測財氣大街管理者,也就是論劍館的幕后老板,可能就是山民、共聯身后的支持者。”狄韻跟著說:“探查的過程中,我們意外發現,沈凡家族與論劍館幕后人物似有恩怨,上次的四頭蛟龍可能就是這幕后人物暗中指使,經分析,推測是一少見的妖族——納金族,這妖族與沈凡上代會有一段糾葛。”
“是,據說是個酷愛賺錢、戰斗能力不強的種族。”狄韻接著說:“司令和將軍應該記得,當初我被蛟龍抓走時,沈凡夜探論劍館,這才得到我在蛟龍浮殿的消息……這過程中他確實殺了紅鉆,也就是今天報紙的內容;這件事,若非論劍館故意散播,歲安城中媒體怎會得到消息?更重要的是,除紅鉆之外,沈凡在論劍館中還抓到了上次刺殺清嬿的刺客。”
這件事狄韻可沒往上報告過,聽到這點眾人都是一怔,黃清嬿睜大眼睛看著沈洛年說:“你抓到了刺客?”
沈洛年剛點了點頭,狄韻搶著開口說:“沈凡詢問刺客的過程中,那刺客受到咒誓反噬身亡,除了得到我被困的位置外,掌握到的其他證據太少,我一直還在分析搜集資訊,所以所以這件事暫時沒有上報。”
黃宗儒望向沈洛年說:“你如何確認是當時的刺客?”
這時候狄韻可不方便代答,還好這兒不用撒謊,沈洛年開口說:“我先是發現她的妖炁很熟悉,后來偷聽她和紅鉆的對話,得到確認。”
黃宗儒和葉瑋珊對視一眼,點點頭望著狄韻說:“繼續。”
這邊能說通,后面就簡單了,當下所以把兩人針對納金族的推測簡單說了一次。基本上只隱瞞了沈洛年和納金族的眞正關系,以及狄韻有和納金族聯系并取錢的事,至於能不能瞞得過去,那自然只能聽天由命。
說到最后,狄韻作結論:“所以我們推測,刺客事件、魔法島訪問團沿著路遇險、山眠教受襲、我被蛟龍埋伏以及這幾日的媒體攻勢,都是納金族在幕后操控,只不過目的有兩種,一種是分化歲安城,另一種則是針對沈凡;而納金族此時不見蹤影,很有可能藏在毛族人的地方……這整個推論雖然看似合理,但很多地方都是藉著猜測而連結,所以一直無法匯整上報。”
等狄韻說完,黃宗儒半閉眼睛,沉思片刻才說:“沈凡,那刺客使用的確實不是暗神之鏡?”
沈洛年一愣,隨即搖頭說:“當時很危急,我只注意到她身上帶著妖炁,其他不知道。”
黃宗儒微微點了點頭,望向狄韻與黃清嬿說:“你們有什麼建議?”
“對了報館!”狄韻說:“若我猜得沒錯,明日報紙內容恐怕就會把大魔導師之死栽倒沈凡身上,把他定位成犬戎族奸細。這幾天我們一直保持沉默,任憑媒體發聲,此時人民不會再多細思,到時沈凡會無法再在歲安城立足。”
見狄韻說完,黃宗儒目光轉向黃清嬿,他跟著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若這樣的文章一出現,沈凡的形象就很難扭轉回來了,我和小韻的聲望也會跟著大跌。”
聽了兩人的話,黃宗儒目光望向沈洛年說:“這幾日的報紙,可有虛構之處?”
沈洛年還在歪著頭思考,狄韻已經輕嘆一聲接口說:“將軍,記者不會這麼容易讓我們取得把柄的,他們報導的現象都是眞的,但推論確實胡扯,只靠著最后加上問號來回避責任,這已經是慣例了。”
黃宗儒聽到這,隱約望了葉瑋珊一眼,隨即搖頭說:“報導的既是事實,那就不能動。”
隨著黃宗儒的目光,沈洛年也瞄了葉瑋珊一眼,見她只平靜地坐在一旁,沒有什麼表示,倒也看不出情緒變化。看眼前兩人的神態,不隨便動報館似乎不只是葉瑋珊的意思,黃宗儒也不同意此事。
“既然不能對報館,在找到更好辦法之前,只有發出更震撼的新聞遏止這波攻勢。”黃清嬿開口說:“我們不妨也分批公布幾個重要消息,比如與赤濤合作的可能性,以及將與牛頭人合作在東大陸建城的計劃。”
“若對方當眞掌握著媒體,說不定會把這幾個新聞淡化處理。”黃宗儒沉吟說:“而且這兩件事雖然不是絕密,讓人民知道之前,還是最好有個適應過程。”
“我也贊成清嬿的建議。”狄韻說:“若對方淡化處理,恰好達到漸進公告的效果,若對方拿這大做文章,沈凡的事就等於被掩蓋下來了,不管對方怎麼做,都有好處。”
“這是從樂觀的角度來看事情。”黃宗儒呵呵一笑,搖頭說:“換個角度說,若對方淡化處理,沈凡的問題就沒法解決;若解決了沈凡的問題,又代表我們馬上就得到應對這兩個消息對人民的沖擊……而且我們還只能被動地等待對方決定,除非沒有其他辦法,或有很好的配套方案,最好別選擇這種類似賭博的方式應對。”
黃宗儒這麼一說,狄韻與黃清嬿都安靜了下來。沈洛年不禁暗暗佩服,百年前的黃宗儒固然也頗機伶,卻絕不是黃清嬿、狄韻那種天才橫溢的角色,可是進過百年之后,卻眞有種老謀深算的味道,總說姜是老的辣,這話當眞有幾分道理。
一片靜默中,沈洛年突然開口說:“我有個辦法。”
眾人顯示一愣,跟著就是訝異,連一旁淡漠旁聽的葉瑋珊都不禁微露驚容,狄韻更是猛打眼色,深怕沈洛年這時亂說話。
看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沈洛年說:“只要先一步宣布我是奸細就好了。”
“什麼?”黃清嬿一愣。
“你的意思是……?”狄韻跟著說。
“我想想怎麼解釋……”沈洛年想了想說:“就是先撇清啦,說你們早有安排,我卻看報紙逃掉之類的,反正我又不想管事……萬一以后需要下塔,大不了也蒙上臉就是了。”
剛剛眾人只顧著驚訝,沒來得及細思,這是眾人卻已經明白沈洛年的意思,只要反守為攻,由歲安軍團宣布沈洛年的罪狀,之前的縱容,反而可以說成是搜集證據時的隱忍,最后還可以倒打一耙,把沒能捕獲到沈洛年之事歸咎到媒體身上去,也就是說,直接把損害停在沈洛年這兒為止,不會牽扯到黃清嬿與狄韻。
至於和黃清嬿的關系,反正兩人除了幾次共游之外,也沒在人前做過什麼親密舉動,所謂的緋聞本就是媒體自行揣度出來的,不用多作解釋;而沈洛年也不在意日后就這麼關在房子里面養老,這自然是個辦法。
不過沈洛年也許不在意,狄韻與黃清嬿卻未必愿意,黃宗儒看著三人的表情,考慮片刻之后,緩緩說:“這辦法……”
“沒必要這麼做。”一直沒開口的葉瑋珊突然開口“宗儒。”
眾人一愣,黃宗儒馬上說:“是,司令?”
葉瑋珊緩緩說:“下午讓常務次長召開記者會,宣傳沈凡這段時間的功績,尤其著重魔法島旅程的相關事項。稚嬉堂與論劍館的事,安排個探查奸細的理由就是了;至於紅鉆之事,用管轄權推搪過去。”
“好的。”黃宗儒點頭說:“就說礙於管轄權的問題,歲安城無法干涉,但我們對山口鎮上人族的遭遇十分同情,若論劍館的人有需要,歲安城可以協助他們向虬龍族申請相關的法律援助。”
好個官腔啊!沈洛年正在心中大表佩服,葉瑋珊卻已經轉過頭望著狄韻說:“小韻。”
“司令。”狄韻馬上應聲。
“這種狀況下,沈凡不適合繼續當你隨官。”葉瑋珊說。
狄韻低下頭說:“是,我明白。”
“是,司令。”隨著這陣子的所見所聞,司令這兩個字,沈洛年慢慢也不覺得別扭了。
“我知道你無意軍政,但這是不適合退役。”葉瑋珊說:“下周一,也就是后天開始,你升任高級校官,暫以戰規司戰析處第三副處長任命。”
戰規、戰西?什麼復雜詭異的單位?沈洛年正愣在那兒,卻見葉瑋珊仿佛長輩看著迷糊的孩子一般,顰眉含笑說:“聽到了嗎?”
沈洛年回過神,忙說:“是,聽到了。”
葉瑋珊這才點點頭,望著黃宗儒說:“這個任命,下午記者會一起公布,反正只是一個名目,報到述職之類就省了,幫他跟戰析處那兒說一聲。”
“我會處理。”黃宗儒說。
“不過這些都只是治標。”葉瑋珊神色一肅,站起說:“若小韻說的納金族當眞處心積慮對付我組,這問題必須解決,務須盡快派人查證。若確定是納金族所為,他們有藏匿於毛族,我們和毛族可能得換一種方式相處了,趁著這是沒有敵人干擾,馬上評估毛族應對計劃C系列的幾個備案。”
葉瑋珊一站起,眾人跟著站起,黃宗儒聽完馬上說:“我這就去安排。”
“C系列是啥?”沈洛年疑惑地低聲問狄韻。
“和生化技術有關。”狄韻低聲說。
嘎?要用生化武器打毛族人?不大好吧!眼看著葉瑋珊和黃宗儒都在往外走,沈洛年忍不住說:“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