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山上，難得出了一點陽光，當陽光穿破云層后，整個云夢山都如同人間仙境。
楊慕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山上俯視著下方美景。
只見山谷中云霧翻騰，谷中飛鳥群集，夕陽西下，往下看，原先走過的青石路已經變成了羊腸小道。
再遠一點，就是一處清湖。
楊慕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影著一艘竹筏，船上有帶著斗笠的漁翁。
看似是漁翁，其實不是，只是云天師叔喜歡那樣做，楊慕也覺得云天師叔才符合她心目中世外高人的隨意灑脫。
自從涂北山打算下山后，每位師叔輪番教導他。
虛言師叔給涂北山講解各種陣法，裕竹師叔鼓搗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拿著一本本泛黃的書給涂北山講解奇門八卦之術。
而云天師叔則是和涂北山演練陣法，今日不知怎么的，云天師叔把涂北山叫去湖中下棋。
說棋局上的博弈亦是劍道上的博弈，而在湖心讓人靜神，有良益。
這倒反而苦了楊慕，都找不到人說話了，師傅太讓人敬畏，而兩個師叔講起話來又讓她暈乎乎的。
只有絕塵豬時不時從旁邊沖出去，嘴里含著各種野果子，雪白而短小的蹄子就在那里嗒嗒著。
楊慕此時撐著腦袋，看著山下的美景，有些癡迷。
剛才楊慕一人無所事事，就去涂北山房間搜著東西玩。
在一堆古籍中，果然在一本書上找到了那個扶桑若夢的故事。
故事和涂北山說的差不多，不過插圖卻有一些出入。
楊慕還清晰的記得，那副插圖上只有一個人，坐在扶桑樹干上，下方是金燦燦的太陽，照亮了整個天地，可是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孤獨感。
樹干上的那人究竟是女仙人還是劍仙呢？
這是楊慕所苦惱的。
“絕塵豬，你說世上只有你這么一頭開了靈智的豬，你會不會感到很孤獨啊？”
楊慕一把拉住從身邊跑過的絕塵豬的蹄子。
“哼唧！哼唧！”絕塵豬回頭拱了一下楊慕，悠閑的跑開了。
楊慕又覺得十分沒趣，再看向清湖時，湖上的竹筏還在，只是竹筏上的人已經不在了。
只見羊腸小道上多處了兩個小點，隨著小點逐漸上移，楊慕已經能夠模糊看清楚云天師叔和涂北山了。
“云天師叔今日所言，小山記在心里了。”
涂北山同云天師叔一同上山，看著楊慕早已在山上翹首以盼，投過去溫和的笑容，又對著云天師叔恭敬說著。
“修劍亦修心，手中無劍，便忘劍前行。劍心通明，亦在修心中。”
云天師叔又對著涂北山總結著，涂北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倒是楊慕聽得一頭霧水。
“云天師叔，你先去休息吧，師傅和其他兩位師叔在樓上品茗，等到飯做好了，我再叫你們。”
楊慕看著兩人都有疲憊之色，對著云天師叔乖巧的說著。
“辛苦小慕了。”云天師叔對著楊慕點點頭，接著就朝著閣樓走了上去。
看著云天師叔飄逸的風采，楊慕一把抱住涂北山的腰，對上他的眼好奇問道：“你們都說云天師叔劍術天下第一，我怎么從來沒有見他拔過劍呢？”
涂北山眼帶笑意揉了揉楊慕的腦袋，朝著云天師叔偏頭看過去，充滿著敬意道：“當一個人于世無底，就會收藏劍鋒。云天師叔就是如此。”
“慕慕，我們明天就下山吧？”
“下山，去哪？”
雖然楊慕口口聲聲說著呆在哪里無所謂，不過呆在云夢山這么久，已經對著這個地方有著深深的眷戀之情，眷戀這個仙境。
涂北山深吸一口氣，“回井嶺，我會給顧少江送禮提親的。”
楊慕頓時紅著眼，一邊跑向廚房一邊說著：“我去做飯了！”
涂北山看著跑走的楊慕，先是有些迷惑，隨后又是恍然，接著又充滿懊悔之色。
楊慕拿著刀一邊切著菜，一邊顫抖著，大顆大顆的淚水忍不住的往下落，又不自覺想起了娘親。
“慕慕，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涂北山進門看到楊慕的模樣有些心疼。
向顧少江提親？那自己把楊慕當成什么了？顧少江府中的下人？
要提親也應該向楊慕的家里人提親啊！
涂北山這時候才知道師傅常說的慎言，小心禍從口出是什么意思了！
“我沒事，你先去洗菜吧。”楊慕一邊落淚，一邊看著涂北山說道。
涂北山又嘆息一聲，開始把楊慕準備好的菜從籃子里拿去沖洗。
兩個人就這么在廚房里一言不發，似乎悲傷的情緒會蔓延，在飯桌上，六個人都沒有說話。
可能是師傅和師叔們知道這是最后一頓飯，再見不知道是何時，都有一些傷感吧。
飯吃完后，師傅才緩緩開口，“山兒，明日你就要和小慕下山了？”
“是的，師傅。”涂北山點點頭，月照清溪，已經給了他答案，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宿命。
不過涂北山想，自己知道，想必也瞞不過師傅的。
“那好，待會你到后山來，我最后再交待你一些事情。”
涂北山點點頭，又主動的把碗筷清洗趕緊，回過神來，發現楊慕已經不知去向。
涂北山回到房間，才發現床上卷縮著一個人，用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不斷顫抖著，隱隱約約傳來抽泣的聲音。
涂北山想要掀開被子一角，無奈里面的人死死拽住。
“慕慕，我不是故意的，我沒那么想。”
“嗯，我知道了。”里面傳來楊慕哽咽的聲音，涂北山就知道楊慕還在生氣。
“回去一路上，我帶著你好好玩玩。”
涂北山只得這么說，就轉身離開了，因為師傅還在后山等著自己。
涂北山到了后山，便看到一片夜幕中，點綴著滿天星星，心里想著回去以后，把楊慕叫起來，坐在石頭上，一起看星星。
而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涂北山一個，因為涂北山發現一身長衫的師傅，已經坐在地上看星星了。
涂北山嘴角不自覺露出笑意，沒想到師傅還有這么一面。
“夜幕星辰滿載，道盡人生百態。天上星宿降落凡間轉世為人，這些人活著的時候，天上都會有一顆對應的星星，每當星星隕落，也就意味著，對應著的人的凡間壽命即將終結。”
涂北山坐下來，看著旁邊的老人發出惆悵的感悟，不由問道：“師傅為何如此傷感？”
“當你明白你是哪顆星辰的時候，你就會傷感了。”
涂北山笑了笑：“非要這么說的話，師傅一定是天空最亮的那顆星，永掛夜幕！”
涂北山笑著說完，卻將內心的悲傷掩藏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