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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正德元年

  朱厚照氣道:“若朝堂都是這般古板的大臣,教我這個做皇帝的如何受得了?太沒趣兒了,不行,將來我要找個由頭,把王瓊那老匹夫踢到南京去,眼不見心不煩。”

  “陛下剛剛登基,臣以為不宜跟那些文官們對著干,適當妥協為妙,得罪了他們,陛下會更煩。”徐承重深知這個道理。

  “難道要讓他們騎到朕的脖子上?這我可忍不了!”朱厚照說著,他不是這種人。

  徐承重說道:“陛下不會當皇帝,難道還不會學著假裝成為一個好皇帝么?朝堂之事,針尖對麥芒并不是好選擇,隱忍而徐徐圖之方為上策,將來陛下手里有了一批真心實意為陛下效死的親信大臣,那時陛下發出的聲音才能被天下的臣民聽到。”

  朱厚照若有所思,然后緩緩點頭,對徐承重的話深以為然,他這幾日與朝中大臣們打交道,終于發現這幫古板固執的大臣是一根難啃的骨頭,不但煩人而且討厭之極。

  然而他們卻代表著整個大明天下的文人士子,是統治江山最根本的基礎,誠如徐承重所言,跟他們對著干,朱厚照真的沒有任何勝算,哪怕他的身份是皇帝也一樣。

  “我們來聊點其他的吧,有沒有什么事說來聽聽?”朱厚照說著,也學徐承重一樣躺了下去。

  “陛下還是先回去吧,等到這件事結束之后再說也來得及。”徐承重也沒有心情說,不過前兩天朱厚照的御駕親征提醒了他,是時候要開創一個軍校了。

  不夸張的說,現在大明最強的軍隊就是南嶺衛,這也是徐承重的底氣所在。但是這支隊伍沒有復制性可言。要知道徐承重光是投入進去的金錢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奉天殿內群臣哭祭弘治帝,朱厚照像木偶一般被人來回擺弄時,禮部的官員還在忙著另一件事,一件看起來跟弘治帝的喪儀氣氛完全相悖的事。

  先帝新逝,按規矩必須臣民守孝三年,三年內舉國掛喪,民間禁酒禁樂禁婚嫁,總之一切娛樂喜慶之事必須禁止,否則便是對大行皇帝極大的不尊重,被人告舉之后官府可以依法治罪。

  不過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那就是朱厚照。民間不準嫁娶,但天家不一樣,特別是朱厚照,老朱家千頃地里一棵獨苗,新君登基了,國有君主,奈何無后,所謂天家無小事,天家無私事,喜歡操心的大臣們開始嚴重關注朱厚照的繁殖問題。

  禮部的官員早已拿出了說法,皇帝大行后按制新君可以大婚,只不過要在百日之內,百日之后的三年是守孝期,這個所謂的“百日”,便是一種變通的法子了,

  新君在先帝逝去之后百日內大婚,這叫“借孝”,官員在父母逝去之后不回鄉丁憂,由皇帝下旨命其繼續輔佐帝王,這叫“奪情”。

  其實一切的一切都是朝廷上的官員說了算,儒家的禮制像一棵搖擺不定的墻頭草,一切說法皆為統治者服務,統治者的一切行為都是合理合法的。

  原本禮制上不準干的事情,而統治者卻偏偏干了,你說不合理怎么辦?沒關系,儒家學術系統還有完美的售后服務,咱們把這條再加上去便是。

  明朝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皇帝娶妻必須要娶尋常小官吏或者普通人家的女兒。

  為什么會這么做?原因是歷朝后黨外戚弄權亂政的前車之鑒太多。那些權傾朝野的大臣例如內閣大學士之類的官員,是絕對不允許與皇帝結親的,誰敢這么干,言官御史們會在金殿上當著皇帝的面撞柱子,而且一死一大批。

  所以朱厚照的妻子即未來的大明皇后出身于尋常官宦人家,這是一道專屬明朝的獨特風景。

  比如弘治帝的皇后張氏。她的父親張巒只不過是秀才出身,其女張氏在成化二十三年被選為皇太子妃時,張巒只是一個以鄉貢入國子監的小小貢生。弘治帝登基后,立張氏為后,

  老丈人張巒僅僅只被封了個壽寧伯。因為這個小小的封爵事件,弘治帝還跟大臣們鬧得面紅耳赤,君臣之間的關系那一陣子空前的緊張僵冷。

  這種情況在其他朝代是看不見的,封伯算什么?最不濟也要封個候啊,可是明朝就是不行,這也難怪皇帝會憋屈,也難怪人家壽寧候兩兄弟難受。

  朱厚照未來的妻子自然也不是什么顯赫官宦,他的老丈人姓夏名儒,是中軍都督府的同知,掛了個錦衣衛指揮的空銜,平凡得不能再平凡,這樣的官員京師一抓一大把。

  朱厚照的親事是弘治帝大行之前便已定下的,容不得任何人反對,而且必須在先帝大行后的百日內馬上完婚。

  奉天殿內哭靈七天七夜以后,弘治十八年五月十五,禮部尚書王瓊于朝會中跪求皇帝陛下頒繼位秉國詔書,禮部傳抄,頒行天下。

  朱厚照當即允了,這也是繼位的程序,詔書早已由劉健大學士擬好,朱厚照只在上面蓋上皇帝大印,王瓊便雙手接了詔書,老邁的身軀異常矯健地匆匆跑出大殿,直奔承安門而去。

  承安門外的廣場上,京師數千勛貴官員早已排班靜靜肅立,正門前樓兩側的兩根三人合抱的大石柱上刻著一副楹聯。

  聯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此聯為永樂年京師皇宮建造完工后,成祖皇帝命當時的大才子,大學士解縉所題。

  王瓊捧著詔書來到城樓上,將詔書系在一只木雕涂了金漆的鳳凰口中,萬人矚目之下,金鳳口銜詔書,緩緩飛下城樓,隨著金鳳的降落,廣場上的數千官員和無數百姓向禁宮方向三拜九叩,山呼萬歲。

  這是著名的即位儀式,“金鳳頒詔”。城樓下早已等候著的禮部官員用裝飾著云朵的木盤恭敬地跪接詔書,然后托著木盤騎上馬,飛奔至禮部衙門,由衙門內的官員文吏們抄寫,印刷,遍貼天下城鎮鄉郭,向世人昭告新一代的大明皇帝已即位,王土之下,臣民共尊之。

  直到金鳳詔書頒下,朱厚照的皇帝身份才算是合理合法,完全被天下士子和百姓們所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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