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居然還對楚辭有研習,佩服!”張邈有些激動。
李尚未學過楚辭,忙問道:“孟卓兄,弟少文,不知能否介紹一下此詩好在何處?”
張邈點點頭道:“好,我就簡單點評一下。此詩仿自楚辭,然又極具新意。詩借美人比喻自己懷才不遇,傷己徒抱奇才,首二句自矜,中四句自惜,末二句自慨,音促韻長,言辭華美,堪稱上等佳作,一般人斷然寫不出來的!”
張邈大家贊賞一番,讓李尚等人均驚訝無比。他在評價完這首詩之后,又想展示自己的才華,便接著說道:
“自屈原之辭賦開始,便以美人香草比喻賢能之士。九歌中的湘君、湘夫人二神,其游蹤大致在沅、湘一帶,湘夫人篇中有‘聞佳人兮召予’句,以佳人指湘夫人。
此詩中的前四句,其構思用語,大約即從湘君、湘夫人篇生發而來。從離騷云:“汨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詩末二句又是從它們脫胎而出……”
張邈說完以后,李尚睜大了眼睛望著劉玘:“佩服!原來劉郎一直埋頭研究經學和辭賦……”
劉玘依舊笑著客氣幾句,未敢多言。
隨便你們怎么說吧!
既然來到這個世界,我就只有兩個目標:第一個目標當然是舒適地生存,第二個目標就是振興漢室。
現在,我要努力完成第一個目標,避免黃巾之亂到來之后自己拋尸荒野、充填溝壑。
質契完成之后,還必須要經過市吏簽字畫押,此時的市場管理很嚴,從物價到稅收都有嚴格管理,稍大一點的買賣都要訂立契約。
契約約定半年贖回,利錢兩萬,這已經是很低的了,當然劉玘對于是否贖回弓,沒什么太大興趣。
一切辦完,幾人與張邈告別,就來壽張都亭歇息,準備參加王嗇夫的晚宴。
壽張縣都亭面積很大,是一個近千平米的大四合院,房屋近三十間,花園樓閣一應俱全,很有些氣派。
秦漢時期的“亭”,大致屬于派出所與招待所、郵政所三合一機構,主要的職能是治安捕盜、傳送文書、接待官吏食宿。
如今的亭,均為“佐史”級吏,月俸八斛,低于斗食,西漢早期的一百二十石的亭長早已消失。
亭一般由一名亭長、幾名亭卒(求盜)組成,部分交通干線上的大亭可能會有一名亭佐,亭佐也是月祿八斛。
壽張都亭因為任務繁重,不但有亭佐,亭卒也有十二人,當然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郵遞文書、招待食宿,維護治安倒是變成次要任務,因為縣衙另外還有求盜若干。
亭舍雖然主要供來往的官吏及隨從食宿,然百姓也是可以食宿的,只不過官吏優先而已。
而且亭舍是憑“傳”、“公驗”食宿,“傳”是官方發的一個出使憑證,有他可以免費食宿。
而“公驗”是百姓住宿以及出關、津必帶之物,相當于現在的身份證。
李尚盡管是吏,也不具備免費食宿資格,何況他還尚未正式就任。
王佑未邀請李尚,李尚只得與阿奴一起花錢就餐,劉玘現在自然不在乎一頓餐錢,他也沒有打擾亭長,而是花了七十錢給二人點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還給李尚買了一斗酒,一斗酒十錢。
一切辦完之后,王佑與縣令楊景、何縣尉、高縣丞、許功曹、王書佐等人一同剛好到來,李亭長、趙亭佐也出來迎接。
劉玘與他們一一見過后,楊景帶著眾人來見于督郵,要請他一同就餐。
于督郵名平,字子默,四十余歲,中等身材,微胖,臉上帶著微笑與眾人一一見過。
此人是國相李瓚新任命的督郵,聽說以前曾經在縣里邊擔任上計掾、功曹,具體背景如何大家都不得而知。
督郵是太守自辟之百石吏,位置僅次于郡功曹、主簿。“郵”通“尤”,“尤”字表示過錯之意,與“郵遞”的郵扯不上關系,盡管他有權力監督各郵、亭。
督郵的職責是:代表郡太守督察所屬各縣,糾舉違法,宣達教令,并兼司獄訟捕亡等事。
這些人權力巨大,因為他們根據授權可以監督縣令縣長,其余的吏就不用說了。
東平國有北、東、南、中四部督郵,各自分管一個區域,這些人一般都在下面巡查,并不會長期住在郡國城中。
十余人一起來到餐室外,早已有四位絳衣侍女在門外候著,見眾人到來,行禮完畢將眾人迎進屋。
劉玘一看,餐室約三丈見方,家具和裝飾頗為華貴,雕花黑漆食案一丈長、五尺寬。
案上擺滿槃、盒、魁、椀、盆等餐具盛裝的菜肴,大約有十五六個菜,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箸、匕、匙、瓢等食具也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眾人按照職位高低、年齡長幼依次圍坐在大案旁,漢代飲酒以東為尊:
楊景坐東向首位,他讓于平和他一起坐,于平推說自己是百石吏,不肯坐,讓縣里的高縣丞、何縣尉,挨著他坐。
二人當然不肯,好說歹說,于平才挨著楊景在東向落座。
高縣丞、何縣尉分別做了南北第一位;許功曹挨著高縣丞,劉玘挨著何縣尉。亭長也在座,趙亭佐只在一旁擔任“酒吏”。
此時,縣丞、縣尉職級一般高,都是副職,縣丞管民,縣尉管治安、傳郵、兵事。
魏晉隋唐時期,縣丞就逐漸成了“副縣長”,但已沒有實權;縣尉卻變成了“局長”,職位雖然低,不過他既管民又管治安,成為了縣中真正的實權人物,當然大多數時候是兩個縣尉各分管一攤。
于平任何時候都是一臉笑容,與他的字號“子默”有些不匹配,完全沒有想象當中督郵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勢。
不過劉玘知道,往往這種人最不好對付,因為你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上酒!”楊景沖著趙亭佐揮揮手。
趙亭佐隨后就讓兩名俏麗的侍女馬上抬過來一個兩尺大銅鍾放到案上,那里面應該能裝下五六十斤酒。
另外兩名少女拿過來一個大木槃,上面放著十幾只黑漆二升卮。
卮為酒器,它有一只耳,形狀跟我們后世的大啤酒杯差不多,當然,卮的形狀并不完全統一,像那種帶一直耳的小罐子也有。
一般最大號的卮可裝一斗酒,多數情況下,卮都是以升為單位。
此時兩升大約四百毫升,這二升卮能裝下后世大半瓶啤酒,劉玘一看,米酒可比啤酒的度數高得多,十來度或許是有的,自己怕喝不了幾卮。
斟滿酒之后,楊景端起卮提議道:“我等恭迎于督郵,來,先干了這第一卮,接下來我等就隨意飲!”
眾人自然都沒意見,抬頭將卮中酒一干二凈。
劉玘剛放下卮,楊景說道:“劉計掾,于督郵從前也當過上計掾,此來壽張也會審計賬簿,你可得向他學習才是!”
劉玘一聽,這不就是讓我敬酒嗎?這卮可不小,難道今晚非得把我搞醉?
“下走正準備敬于督郵酒呢!”劉玘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