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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蛇蟲咬傷(三)

  后來我去蛇蟲換藥門診實習的時候,碰到了那個崇明島被海蛇咬的阿婆過來換藥,我便安心了,大家注意一下,這個阿婆被蛇咬之后,過來張老師給她的處理是先放毒血,但是3床大姐過來就沒有給她放毒血。

  因為蛇毒的類型不一樣。

  海蛇釋放的毒液是屬于神經毒性的,在被咬之后到醫院做清創的時候,醫生都會給病人先把毒血放一放。

  但是3床大姐所表現出來的癥狀,被咬肢體皮膚發黑、潰爛、出血皰等癥狀,由癥狀逆推可知,咬她的蛇是屬于血循毒型的毒蛇,被血循毒的毒蛇咬了之后是千萬千萬不能放毒血的!!!

  切忌毒蛇的毒性分種類,處理方法也不一樣,被血循毒性的毒蛇咬了之后就不能放毒血,被神經毒性的毒蛇咬了之后就得放毒血。

  還有一類蛇就比較牛逼了,它的毒,既是血循毒性的,也是神經毒性的,這類要命的毒蛇有眼鏡蛇、眼鏡王蛇、蝮蛇(黃山蝮蛇特別多,所以,奉勸大家:夏秋季節雷雨天氣,千萬不要去冒險爬黃山,萬一被咬了呢?一生只爬一次山?值得嗎?)

  沒想到阿婆居然還認得我,“小姑娘,你怎么到門診來了?”我給阿婆換藥,阿婆的手還是有點腫,但是要好很多了。

  “輪換著來,病房、門診都得實習,”多囑咐囑咐,不怕碎嘴子,我不放心,忍不住叮囑道,“阿婆你這以后干農活一定要注意了,雷雨天氣,就不要下田干活了,不著急這一天兩天的,省得受罪,你說呢?”我問她。

  阿婆羞澀地點點頭,不過我估計她還是會下田干活,養家糊口,正是農活的時候,她怎么忍心不去干活?

  原來念書的時候,我們在學校郊區的新校區,也是雷雨天氣后,雖說郊區的雨過天晴,空氣很是清新,天空也是瓦藍瓦藍的好像被洗過了一樣,但是宿舍樓下的草地里有蝮蛇出沒……甚至還爬進一樓宿舍里。

  我們宿舍倒是樓層住得比較高,住十五樓,有的時候,雨天會進鴿子避雨,你說神不神奇?然后鴿子在宿舍里亂飛,在大黃的床鋪上留下了“芬芳”的印記……

  也有低樓層宿舍進蝎子的……有沒有被那群學中藥的男生們捉起來泡酒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捉不好,我要是碰見蝎子,我就不去“玩命”了。

  把阿婆包扎好了之后,來了一個阿姨,整個右胳膊紗布繃帶拆開看,里面的胳膊皮膚跟中毒了似的烏青發紫,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便操著一口不正宗的上海話問她:“儂咋么搞的伐?”

  這么一問,阿姨來勁了,“哦呦,那呢不是搞海鮮搞的,”她說,是她買了海鮮回家,洗海鮮的時候被龍蝦的刺戳到手了,然后覺得沒什么事情。

  后來感覺被刺到的地方越來越痛,傷口開始發炎化膿,并且紅腫開始向上蔓延,即便是這樣,這個阿姨還覺得沒什么大事情,她自行吃了一點消炎藥,幾天過后,傷勢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無奈之下,她就去社區的醫院掛消炎水,剛吊水的那幾天感覺沒那么痛了,一連掛了半個月的水,仍舊是沒有好,這個時候,整個胳膊都已經紅了、腫了,還一跳一跳的疼,她這才警覺起來,慌忙從家里坐車到我們醫院來,外敷解毒膏藥,敷了一天,阿姨說感覺不到那種皮膚被緊繃的腫了。

  今天是她第三次換藥,胳膊已經沒腫得那么明顯了,只留下一些余毒未清的烏青淤血。

  “哎呀,早知道就一開始就開你們這里敷藥膏就好了!”阿姨懊惱不已地說,“痛了我好久了嘞!!!”我笑笑,“對啊,早點過來,就只要包一個手指頭。”而現在是要用藥膏包整個胳膊和手。

  當我們被毒蟲、毒蛇、海鮮,蟄了、咬了,千萬不要不放在心上,要重視起來。

  之前說電視劇里面的解毒方法當然是不對的,是不正確的,不可以被采取使用的!

  接下來我來普及一下被毒蛇咬后正確的急救方法:

  第一,用嘴吸毒血,不推薦使用!因為你很有可能會把吸出來的毒血咽下去,而且口腔的皮膚黏膜也可以吸收毒液的毒性,所以兩個人一起中毒,不如保留一個健壯的勞動力將患員背下山。

  正確的方法是從近心端向遠心端擠出毒血,什么是近心端?就是離心臟近一點的地方,遠心端就是離心臟遠一點的地方,譬如說,被蛇咬到小腿肚子了,擠毒血就從膝蓋往腳踝這個方向,從離心臟近的地方往離心臟遠的地方擠。

  擠毒血的原則就是減少毒液回流心臟的可能,所以肯定不能往心臟的方向擠。

  如果明確毒蛇毒性的種類,神經毒性的毒蛇傷口可以用刀片劃口子放毒血,但是混合毒性和血循毒型的就不可以這么做。

  第二,結扎,結扎的地方是在傷口往上的一個關節處,找個布條或者其他東西,把被咬的肢體系上拴住,為的是減少毒液的擴散和吸收,結扎是被咬早期的急救措施。

  如果被咬了,超過12個小時,結扎就沒什么很大的意義了,結扎20分鐘松開布條2分鐘,不然長時間肢體血液不循環,肢體也會缺氧受不了。

  第三,不要驚慌亂跑,驚慌亂跑很可能再次踩到蛇,然后又被咬,其次,如果驚慌失措亂跑,會加速身體血液循環,加快毒液往心臟回流走向全身各處的速度。

  所以這個時候,如果有同伴,就讓同伴幫你把毒血擠一擠,然后立馬結扎,讓他背著你,你就減少活動量,你們小心翼翼去醫院。

  中午休息,我從門診往病房走,回去吃飯,出了門診大樓,我看見醫院上方有一架直升飛機在盤旋降落,我還在好奇,難道是徐匯區這邊武警在搞演練嗎?也沒想太多,離開門診大樓,往住院樓走。

  回到科室,沒多久,從樓頂緊急慌忙地下來一群人,聲勢浩大的樣子,來的人大概有十一二位中年男子,氣度闊綽,看上去像是有錢人家,烏泱烏泱的一群人圍著中間的一個中年男子。

  我從值班室冒頭出來窺探,“咋回事兒啊?”旁邊實習的小醫生搖搖頭,“不知道,”可能她比我還要好奇,她直接出去看發生了什么,我縮回去繼續吃飯。

  沒過一會兒,她回來了,“咋回事兒?”我問她,“哦,”她坐下,繼續吃飯,“山東的一個養蛇大戶,被自家養的眼鏡王蛇咬了。”我點點頭,“這么大陣仗?”

  “嗯!”她饒有興趣地說,“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哈,人家直接從山東包了一架飛機飛到我們醫院停機坪!”

  原來我看到的那架飛機是這個大戶的啊。

  要么說養蛇人比一般人警覺性要高很多,他被咬之后立馬結扎,包飛機直接飛過來,處理得很及時,在這邊住了兩個星期就出院了,養蛇大戶,以販賣毒蛇的毒液為業。

  第二天,我從門診回病房,養蛇大戶住在第二間病房,他被咬到虎口了,由于結扎得及時,毒素侵襲范圍都沒有超過小臂,“我當時就趕緊讓我弟弟把我胳膊用繩子系上,包了一架飛機趕緊往上海飛。”

  蛇商大老板跟病友談自己是怎么養蛇受傷的,見我們進來給他換藥,便坐起來靠在床上。

  “你別看我們養蛇掙錢,”說著他自己把自己手臂上的紗布繃帶解開,“我們都不知道被蛇咬過多少次,”他繞紗布的手法相當的熟練,“其實我們也是在拿命換錢,誰知道哪一次被咬之后就救不了呢?”他邊說,邊跟我們打招呼,“小醫生,早啊。”

  很多人看上去光鮮亮麗,過著人在彩云端的高級生活,其實也是暗藏血淚史,我們都在辦公室里戲聊這個養蛇富商的闊綽,有幾個人被毒蛇咬了之后,能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包飛機來醫院治病呢?還是有錢人家好啊。

  誰曾想,有錢人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至少人家從未擔心生病住院需要花多少錢,從沒問過他還要住多久,醫生趕他走了,他不放心地問,“我這個可以出院了?要不要再多住幾天看看?”張老師搖搖頭,“沒必要,你可以回去了。”

  每周二集體更換一次床單位,因為大家都是外敷藥膏,免不了床單上被糊上黃栗色的中藥藥膏,像屎一樣的顏色,8床的老大爺的病床是靠著墻的,老大爺是臁瘡,老爛腳好多年了,經常過來住院,他在床上,靠墻的那一側放了五六個又大又圓黃橙橙的大橙子,一直擺在床上。

  一般情況下,病床上除了病人,不允許放其他任何東西。

  大爺看我們推著摞滿床單被罩的小推車進來,趕緊把自己的橙子攬進懷里藏起來,好像生怕我們會把它沒收似的。

  我本以為大爺是水果多得沒地方放了,便好心提醒他,“水果可以放到床底下的架子上。”大爺因為老爛腳,小腿纏了紗布,行動也不是很利索,再加上老年肥胖,臃腫的體型讓他從床上翻身起來都不利索,像圣誕老人似的,老人家點點頭,乖乖地說道:“好呀,好呀……”

  然后,過來巡視病房的時候,發現他的橙子還是跟他躺在一起,他躺在床上,像個孩子,把橙子放在身側,撈起來一個,放在鼻子下面嗅橙子的香氣,嗅一會兒,又把橙子放回去。

  見我們進病房,老人家悄悄地拿被子把橙子蓋上,怕給我們看見,可愛至極,“大爺,為什么要把橙子放在床上呀,”我只以為他舍不得吃,又想吃,所以才拿來聞聞又放回去。

  大爺見瞞不住了,勉強著從床上翻身坐起來,把橙子攬進懷里,要往床底下放,一面跟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解釋道:“病房味道太難聞了,橙子聞著香啊,聞聞舒服。”于是,我便把他的寶貝橙子從床底下又拿出來放回他的床上,“沒事,你放床上吧,不影響你休息就行。”

  “好呀,好呀……”大爺高興地抱著自己橙子躺回去,握著一個大橙子,放在鼻子下面使勁地吸一口氣,嗅著橙子的香氣,仿佛想一口氣嗅干凈橙子的味道,嗅干凈之后又把橙子堆到靠墻的床邊上,一臉滿足的樣子。

  現在,每每我看到水果攤子上賣那樣又大又圓的黃橙子,我就能想到那個聞橙子香氣就可以滿足快樂的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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