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進站,沈川第一個跳出車門,抬頭看了眼碧藍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氣,然后低頭點了顆煙。
“家里的氣溫,比京城差了好幾度啊,有些冷。”
周愛玲把手剛在嘴前,哈了口氣:“但我感覺,咱家的空氣,要比京城的好。”
“走了,走了!”周培他們都下了車,疲態一掃而空,雖說是臥鋪,但在火車上呆一晚上,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沈川說道:“先找個地方吃飯,然后在回縣里。”
周愛玲說道:“陪我去一趟學校吧,我得把辭職手續辦一下。”
沈川點點頭:“行!”
一群人就在火車站附近早點攤,要了包子油條和豆漿豆腐腦,就在他們吃著的時候,旁邊兩個穿著校服,大概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一邊吃,一邊疑惑的歪頭看向沈禾,然后又嘀嘀咕咕的咬耳朵。
“佳佳,好像是沈禾!”
叫佳佳的女孩又看了一眼:“我看著也像!”
另一個女孩疑惑的說道:“沈禾是萊清縣的,大早上的怎么會跑到市里來,難道她不上學嗎?”
“哎呀!”佳佳有些興奮的說道,“管他呢,我要讓她給我簽名!”說完打開書包,找到筆和一個精巧的筆記本,站起身就跑了過去。
另一個女孩也坐不住了,趕緊找到筆和本,跑過去。
“你是沈禾嗎?真的是沈禾!”佳佳興奮的說道,“我特別喜歡蝴蝶泉邊,給我簽個名吧。”
“還有我,還有我!”另一個女孩叫道,“我叫陳雯,我也好喜歡你,也給我簽個名吧。”
沈禾一臉的懵逼,然后眨了眨眼,很鎮定的點點頭:“好啊!”
“筆筆,還有本,簽在這里就行。”佳佳把筆和本遞給沈禾。
佳佳愛不釋手的拿著簽完名字的筆記本,一歪頭,看到了沈川,一聲大叫:“沈川,我好喜歡你呀,你真是沈禾的哥哥嗎?還有,我們語文老師也喜歡你,她特別喜歡你那首青春的詩,你也給我簽個名吧。”
“還有我,還有我!”陳雯也把筆和本遞給沈川。
沈川把命簽好,笑著說道:“你們語文老師真的喜歡我?”
“嗯嗯嗯!”兩個小丫頭猛點頭,“我們上語文課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念那首青春的詩了。”
沈川問道:“你們老師是男的女的?”
佳佳相當的活潑,笑嘻嘻的說道:“女的,而且很漂亮,我們班男生都喜歡她。”
“哦!”沈川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告訴你的語文老師,就是我也喜歡她。”
“咯咯咯!!!”
兩個小丫頭一陣大笑,“好,我們一定告訴她。”說完揮揮手,“要遲到了,再見!”
沈川擺擺手:“再見!”
“噢耶!”
沈禾歡呼一聲,一躍而起,張牙舞爪的又蹦又跳:“我出名了,我出名了。”
“冷靜!”沈川伸手把她拉回來,“冷靜,冷靜,既然出名了,就要有個學霸該有的樣子,這樣瘋瘋癲癲的怎么行。”
“對對對!”沈禾坐了下來,很淑女的開始吃東西。
“噗嗤!”周愛玲笑了一聲,“沒想到啊,你跟小禾比我們還火了。”
沈川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對啊,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哪知道,自從市電視臺播放沈禾學校文藝匯演之后,蝴蝶泉邊和光陰的故事就火了,緊接著,市電視臺六點半有個播放歌曲的節目,天天播放這兩首歌,還有市電臺,每天都要播放幾遍,天天這么轟炸,不火都沒道理。隨著這兩首歌傳唱度越來越高,尤其是在這個沒有版權意識的年代,省電臺也開始不停的播放,這也是為什么,能在火車上聽到蝴蝶泉邊這首歌的原因。
歌曲火了,沈禾和沈川自然也火了,尤其是沈禾,作為同齡人,在學生當中更受歡迎。
周愛玲在包里拿出面巾紙擦了擦嘴,看著沈川問道:“吃完沒?”
沈川把最后一口豆漿喝了,點點頭:“吃完了!”
周愛玲又在抽出一張紙,給沈川插嘴:“陪陪,你們先去溜達溜達,我跟二川回學校一趟。”
周培擺了下手:“去吧,完事打電話給我。”這小女人,膽大包天的,把周彥電話給順來了。說來也怪,周彥居然沒有打電話來興師問罪。
沈川和周愛玲打車來到學校,一進校門,遠遠的就看到,教學樓掛著一條長長的條幅,寫著熱烈慶祝我校優秀教師周愛玲同志登上春晚舞臺。
周愛玲苦笑著說道:“怎么感覺好丟臉的樣子。”
沈川說道:“這有啥丟臉的,這表示學校領導對你的重視,而且,你這也是為學校爭光了。”
操場上,有學生在上體育課,體育老師長得五大三粗,連片的青色胡茬,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很多。
當他看到周愛玲的時候,神情很激動,大手一揮,對著學生喊道:“解散,自由活動。
”然后快步跑過來。
“周老師,你回來了!”這個家伙說著話,眼睛卻看向沈川,眼神充滿了敵意。
周愛玲微微一笑:“王老師,你有課啊。”
“對啊!”王老師回答一聲,又問道,“你是回來辭職的?”這個家伙神情看起來有些緊張,也不知道緊張的是啥。
自從周愛玲上了春晚之后,她辭職的消息就滿天飛了,畢竟,誰有更好的發展,還當老師啊。人類靈魂工程師,說得好聽,這年代教師的地位很低,有時候連工資都發不出來,有門路的,早都調走了。
周愛玲說道:“對!”
王老師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糾結,好像有什么話要說,可一直在猶豫,當走到教學樓大門口的時候,終于下定決心。
“周老師,我有話要跟你說。”這個家伙看向沈川,“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這個王老師要說什么,沈川已經看出來了,他聳聳肩,有些憐憫的看了那個家伙一眼:“行!”
“行什么行啊!”周愛玲一把拉住沈川,親密的摟著沈川胳膊,對王老師說道,“王老師,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能感覺到,你對我是真心的,我也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對不起。”
王老師愣住了,他沒想到,周愛玲會這么直接,心不由得一陣抽痛,那種感覺就像小孩子心愛的玩具被搶走了一樣,看著沈川的眼神,充滿了恨意。
周愛玲沒有再理會這個王老師,拉著沈川走進教學樓,隱隱約約的,王老師還聽到兩人的說話聲。
“你這個樣子很不好,知不知道,就算你不喜歡他,拒絕的時候,能不能委婉一點,說話太直接很傷人的,而且傷的還是一個喜歡你的人。”
“我以前拒絕過他,只是他就像聽不懂一樣,這次我只能直接一點了。還有,我都為你拒絕好多追求者了,你要是敢不要我,我一定會殺了你,然后自殺。”
“哎呀,說得這么可怕,這么血腥,現在我都有一種要逃離你的沖動了。”
“你敢!”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王老師捂著胸口,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他心上狠狠抓了一把,疼,疼得厲害。
校長吳克敏正在辦公室,捧著茶杯喝茶呢,聽到辦公室門被敲響,抬頭喊了一聲:“進來!”
辦公室門開了,周愛玲和沈川進來讓他一愣,緊接著放心茶杯,滿臉笑容的站起身:“哎呀,愛玲同志回來了。”說完非常熱情的給周愛玲和沈川倒茶。
周愛玲急忙伸手接過茶杯,笑著說道:“校長,你這樣客氣,讓我很不自在啊。”
吳克敏說道:“你現在可是大名人了,我們學校,因為你,也出名了。你是不知道,前幾天去教委開會,領導見到我,就跟我說,像你這樣的優秀人才,一定要保護好,有什么困難要及時解決。還有,學校研究決定,破格給你申報特級教師職務任職資格,教委已經批了。”
周愛玲張嘴剛要說話,就聽到吳克敏接著說道:“對了,五年級年級組長錢老師馬上就退了,學校也開會討論過了,老錢退休之后,你來接任五年級年級組長。”
周愛玲求助的看向沈川,這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教委和學校,居然對她這么重視,辭職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沈川很無奈,只能說道;“吳校長,感謝學校和教委領導,對周愛玲的關心照顧和工作的認可。但以現在情況來看,教師的崗位已經不適合她了,因為她沒有時間進行教學任務。”
吳克敏看向周愛玲:“愛玲,這位是……”
周愛玲說道:“我男朋友,也是一無所有和我相信的詞曲作者。”
“哎呦!”吳克敏伸出手,跟沈川握了握,“失禮失禮,原來是二寶同志。”
沈川笑著說道:“二寶只是我的藝名,其實我叫沈川,吳校長叫我二川就可以。”
吳克敏點頭說道:“好,那我就倚老賣老一回,就叫你二川。”
沈川說道:“吳校長,玲玲真的不適合在教師崗位上呆著了。”
吳克敏說道:“其實我們也想到這個問題了,愛玲同志的職稱以及職務保留,工資照發,只要每學期來上兩堂課就行,要是實在沒時間,不來也沒關系。”
“這絕對不行!”沈川毫不猶豫的拒絕,開什么玩笑,這樣做,現在是沒有什么問題,但等十多年后,網絡時代的爆炸,那些鍵盤俠,能把周愛玲黑死,為了每個月三百二百的工資,不值得。
“為什么不行?”吳克敏很疑惑,這樣的事情,對雙方都有好處,他不明白沈川為什么要反對。
沈川當然不會說,以后網絡時代要是被扒出來會有大麻煩,“這對其他老師是不公平的,也是浪費教育資源,會被說閑話的。”
“誰敢說閑話?”吳克敏非常霸氣的說道,“誰敢亂說話,我就跟把他開除。”
沈川苦笑一聲;“悠悠眾口,如黃河決提,想堵住哪有那么容易啊。”
吳克敏說 道:“有我在,誰也翻不聊天,就這么定了。”
這老頭太固執了,沈川心里不禁一陣吐槽,可又沒有辦法,就算你辭職了,學校不批又有什么用。
“這樣,職稱以及職務保留我們可以接受,但工資就不用了,或者以學校的名義,把玲玲的工資捐給貧困學生。”
“嗯?”吳克敏想了想,點頭說道,“這個可以,只要愛玲同志同意,到時候學校研究研究。”
周愛玲點頭說道:“沈川代表我,他說怎么做,就怎么做。”
吳克敏哈哈大笑:“行,那就這么說定了。”說完看看時間,“這樣,中午吃完飯,你們再走。”
“不行!”事情完美解決,周愛玲心情相當好,“我們剛火車,回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以后有時間的吧。”
吳克敏也沒挽留:“行!”
不知道誰把周愛玲回來的消息走漏了,沈川和周愛玲出了校長辦公室,就看到走廊里都是人,全都是周愛玲的同事,當然女人占了大多數,嘰嘰喳喳的,亂哄哄一片,而那些男人,都在外面看著,尤其是年輕人,有的黯然神傷,有的愁眉苦臉,有的唉聲嘆氣。
周愛玲在學校,甚至在市教委都是出了名的美女,不管是暗戀的還是明目張膽追求被一次次拒絕的,都認為,只要周愛玲在學校,自己就有機會,可現在周愛玲要走了,也許以后再也不會回來,怎么能不讓他們傷神,最主要的是,這之前大家都是老師,地位是平等的,但今天之后,大家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他們依然是普普通通的教師,而周愛玲卻是閃耀的明星,讓他們再也觸摸不到。
“愛玲,愛玲,以前怎么沒發現呀,你唱歌這么好聽。”
“你知道什么,愛玲的嗓子本來就好,尤其是我相信這首歌,非常適合她。”
“愛玲,你這次走,以后還會回來看我們嗎?”
“相機拿來了,大家讓開,照相了。”
緊接著人群簇擁著周愛玲來到辦公樓外,相機快門咔嚓咔嚓的就沒停過,周愛玲一直微笑著跟同事聊天照相,不管男女,很有耐心。這也能看出來,周愛玲在學校的人緣有多好。
吳克敏站在辦公室窗前向外看,笑著嘀咕道:“這丫頭,居然這么受歡迎,幸虧沒有把她放跑了。”
一名扎著馬尾,看起來很活潑可愛的女老師,拉著周愛玲的手說道:“愛玲姐,你可一定要經常回來呀,不然我想你可咋整。”
周愛玲回頭跟眾人說道:“放心吧,我有時間肯定會回來了。”
沈川一直躲在遠處抽煙,一開始誰也沒有注意他,則是那個可愛的女老師對遠處的沈川一招手,笑嘻嘻的喊道:“喂,你躲那么遠干什么,還不快點過來,為你的公主保駕護航,不然一會她就被搶走了。”
確實,那些男老師,一直都在虎視眈眈的,估計都想找機會,單獨跟周愛玲說點什么,可現在一點機會都沒有,一個個可謂是心急如焚。
沈川一笑,邁步走過來:“完事了吧,我們走吧。”
周愛玲剛要說話,那個可愛的女老師一聲大喊:“等等,別走!”
沈川一愣,可愛的女老師圍著沈川轉了一圈,這時又有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跑到沈川面前,指著沈川,有些驚喜的說道。
“你……你是沈川?”
“啊!”可愛的女老師也叫了一聲,“對,沈川,我說怎么這么眼熟呢,青春之詩,我太喜歡了。”
她的一聲大叫,就好像是發令槍,那些女老師,很彪悍的推開擋在身前的男人,呼啦一聲把沈川圍了起來。
沈川看向周愛玲,周愛玲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笑容。
“沈川,我們照張相吧。”
“沈川,你跟愛玲是什么關系呀。”
“沈川,你跟愛玲是怎么認識的?”
亂七八糟的問題,弄得沈川不知道先回答誰了,最后只能無奈的高舉雙手,喊道:“停停停,大家聽我說,我跟周愛玲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很要好的朋友?”可愛女老師笑嘻嘻的說道,“有多要好啊,要好到什么程度了?”
沈川苦笑一聲:“我們兩個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
“哦!”一眾女人哦了一聲,又齊聲說道,“原來是青梅竹馬啊。”接著哈哈大笑。
可愛女老師說道:“行了,我們不為難你,跟我們照張相,就放你走。”說完抬頭喊了一聲,“相機在誰手里呢,快點拿過來。”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老師,不情不愿的把情急遞過來,可愛女老師一把搶過去:“咋地,趙帥同志,用用你相機,你還不愿意?”
“沒有!”趙帥尷尬的一笑,“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會拿過來,還私人買了好幾卷膠卷。”
可愛女老師擺擺手:“行了,膠卷錢和洗照片錢,我們大家平攤,讓你一個人掏錢,我們心里也過意不去。”
沈川又被擺弄了半天,也不知道照了多少張照片,等他跟周愛玲出了學校,找 電話亭打電話跟周培他們在汽車站匯合之后,已經快十一點了。
“你們干什么去了,怎么這么半天!”唐慧寧不滿的問道。
周愛玲說道:“被纏住了,照了半天相,才脫身出來。”
周培問道:“你們同事?”
“對!”周愛玲說道:“都以為我辭職,以后不回去了,所以都纏著我照相。”
“嗯?”唐慧寧問道:“聽你這意思,沒辭職?”
周愛玲把事情經過說了說了一遍:“也只能這樣了。”
唐慧寧點點頭,笑著說道:“這樣也挺好,以后不想唱歌了,回來依然是園丁。”
周愛國說道:“行了,別站在這聊了,挺冷的,上車再說吧。”
“萊清,萊清,馬上發車了,想走的快點上車,再晚就只能等下趟車了。”
沈川抬頭一看,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面包車,一個帶著墨鏡的家伙,站在車門邊攬客呢。
沈川嘴角一勾,說道:“陪陪,這么巧啊,居然碰到熟人了,今天這個車費省下了。”
周培看過去,想了一下才想起來:“哦,那個叫小毛的混混。”
“看你那記性!”沈川白了她一眼,走過去,笑瞇瞇的打招呼道,“小毛哥,這么巧啊,有一段時間不見了。”
小毛看到沈川,就是一哆嗦,雙腿發軟,差點沒站住,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大……大大哥,別開玩笑了,叫我小毛就行,千萬別叫哥,我害怕!”
“呦!”沈川說道,“還有你小毛哥害怕的事情,真是稀奇。”
“哥哥!”小毛連鞠躬再作揖的,就差跪下了,“您就饒了我吧。”
周培說道:“行了,快點上車吧,這都幾點了。”
“你們回萊清?”小毛精神一振,只要不是故意來找他麻煩就好,“上車,上車,今天的票全免,我免費送哥哥姐姐們一趟。”
沈川笑著說道:“既然小毛哥這么給面子,我們就上車吧。”
車上已經有了幾個人,沈川他們上車之后,客就滿了,小毛對司機說道:“開車吧!”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沒說什么,啟動車子,緩緩駛離車站。
縣文工團,馬榮卿正在杜遠景辦公室里喝茶,自從省春晚之后,槍花大火,萊清文工團也跟著水漲船高,邀請演出接踵而來。
不只是縣里和市里,周邊縣市有什么活動,都會找過來。演出多了,收入自然就多了。過完年之后,杜遠景的小日子過得那是相當自在,就是到市里去開會,腰板兒都挺得筆直,那個硬氣就別說了。
此時,在兩人面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張大紅色請柬,制作的非常精美,上面寫著:“1994香江紅搖滾之夜邀請函。”
吸溜一聲,杜遠景喝了口茶,低頭看著邀請函說道:“沒想到,幾個小家伙居然紅到了香江,這么一個大型演唱會都給他們發來了邀請函。”
馬榮卿說道:“你就少替他們操心吧,還是想想團里,演出越來越多,就那幾個節目太單調了,現在有熱度,怎么都好說,等熱度下去了,團里那幾個節目是撐不起來的。”
“哎!”杜遠景嘆口氣,“暫時我也沒啥辦法,二川那小子的幾首歌,倒是很受歡迎,先用著吧,反正他也不敢管我要版權費。”
馬榮卿說道:“那幾首歌,過完年,我就通過音協的朋友,幫忙注冊了版權。”
杜遠景一愣:“就是去年才成立的那個音樂著作權協會?”
“對!”馬榮卿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杜遠景笑著說道:“著作權,在我們國家就是個笑話,說實話,注冊不注冊的,一點用都沒有。”
馬榮卿說道:“我國對版權的保護,確實堪憂,但我相信,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希望吧!”杜遠景說道,“二川那小兔崽子鬼主意多,等他回來,問問他,咱們文工團該怎么發展。”
馬榮卿嘲諷的說道:“這話,也虧你說得出口。”
杜遠景臉不紅不白的說道:“有啥說不出口的,那個小兔崽子要是愿意,我這個團長馬上讓給他坐。”
馬榮卿笑著說道:“你真的愿意讓位?”
杜遠景說道:“有啥不愿意的,你以為我愿意當這個破團長?哪一個的吃喝拉撒我不得管,以前團里沒錢,我東跑西顛的,天天往縣里跑要錢,現在有錢了,又為以后發展愁,這個團長當的有啥意思。”
“哈哈哈!”馬榮卿一陣大笑,看起來很開心。
“哎呦!”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沈川賊兮兮的走了進來,“我說兩位老爺子,什么事這么高興,我在樓下都聽到你們笑了。”
馬榮卿收起笑聲,哼了一聲,就當沒看到沈川,捧起茶杯自顧自的喝茶。
杜遠景連哼都不哼一聲,干脆就不搭理沈川。
沈川莫名其妙的看著倆老頭,怎么自己進來,突然又板起臉來了:“我說兩位,我好像沒得罪你們吧。”
馬榮卿依然不說話,杜遠景也不搭理他,兩個人捧著茶杯坐在那,就跟佛爺似的,垂著眼簾,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啊呀!”沈川圍著兩個老頭轉了一圈,搔了搔頭,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然后就看到那個邀請函了,“咦!”
沈川拿起來一看,1994香江紅搖滾之夜,這個他太熟悉了,在另一個世界,他不止一次在網上看視頻,那一場演唱會,真的是瘋狂啊,也是內地搖滾最巔峰時刻。
現場坐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和近萬名香江觀眾,他們很少有機會親眼目睹來自內地的搖滾豐采,而在香江這個中國人的娛樂重鎮中,紅體育館向來被視為偶像與巨星的舞臺,人們在這里一向只為娛樂而來,在聲光舞影中求取快樂。
在此之前,沒有一場演唱會像那天一樣,沒有熟知的偶像,沒有華麗的衣裳,甚至沒有人帶著香江演出中慣見的哨子和螢光棒,他們空手而來,這是一個沒人見過,不知道發生什么事的演出。在沒有人能預料到的狀況下,一場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演唱會,幾乎全程陷入了不可思議的狀態。紅體育館歷來嚴格的規定阻止不了上萬名決心要站起來的觀眾,他們用雙手和喉嚨舞動、嘶吼,他們用雙足頓地、跳躍,連向來見慣演出場面的媒體和保安人員也陷入了激動的情緒中,在香江,幾乎沒有一場演唱會像這樣瘋狂。
都以為那僅僅是燦爛的開端,卻沒有想到成了不可企及的傳說與巔峰,更沒有想到二十幾年后,華語樂壇的凋蔽。讓很多人都感慨,原來中國十年代的搖滾那么牛逼過。
沈川放下邀請函,上面寫著演唱會時間是十月末,那個時候,世界杯已經完事了,按照槍花在世界的知名度,要是代表內地搖滾參加沒的說,要只是個陪襯,給某些關系戶當背景,那就免了吧,他可沒有拉低自己,抬高別人的高尚情操。
看到沈川低頭皺眉的,不知道在想啥,杜遠景終于忍不住了:“小兔崽子,想什么呢?這個搖滾之夜演唱會,你不想去?”
沈川抬起頭:“去不去,要看情況才能決定。”
杜遠景一愣:“看什么情況?”
沈川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上趕著給人充當背景,借著槍花的名氣上位,這樣的傻逼事兒,我可干不出來。”
馬榮卿也說話了:“這話對,如果你們真的成功了,槍炮與玫瑰這個樂隊的名字,將會響徹世界,這個什么搖滾之夜,參不參加,都無所謂。就算參加,也是代表內地搖滾參加,決不能當人陪襯,降低自己身價。”
杜遠景說道:“不說這些了,小子,現在文工團遇到大危機了,要是解決不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散伙了。”
沈川一撇嘴:“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不管什么危機,以現在文工團的知名度,兩年之內,吃飽飯肯定沒有問題。”
“兩年之后呢?”杜遠景說道。
沈川笑嘻嘻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兩年之后再說。”
“少打馬虎眼!”杜遠景說道,“說說吧,有什么意見,怎么解決。”
沈川臉垮了:“爺爺,你是我親爺爺,我年紀這么小,我還是個孩子,還在念書,怎么可能知道怎么辦,那不是你這個團長該考慮的事情嗎?”
馬榮卿罵道:“就是讓你出出主意,哪來那么多屁話。”
沈川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看看兩個老頭的眼神,最后只能認栽:“好吧,好吧,說說,什么危機,能讓你們兩位老人家,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開會研究。”
杜遠景說道:“隨著文工團知名度的躍升,沒有能撐得起臺面的節目,名聲和實力不符啊。”
“就這點事?”沈川很瞧不起兩個老頭,毫不掩飾鄙視的眼神,“沒有節目,就編排節目啊,至于把你們愁成這樣?”
沈川一指馬榮卿:“您老人家可是聞名世界的音樂家,還有你……”又一指杜遠景,“您老人家的軍歌嘹亮,到現在還在傳唱,你們居然說,沒有能撐得起臺面的節目,想要笑死我嗎?”說完沈川哈哈大笑。
馬榮卿和杜遠景,就像看傻子一樣的在看沈川,本來很歡樂的心情,被兩個老頭的眼神整得全都沒了。
“你們兩個看啥,難道我說的不對?”沈川沒好氣的說道。
杜遠景說道:“我們是在問你,有沒有什么好節目。”
“那就排話劇吧!”沈川說道,“話劇絕對能撐得起,咱縣文工團的臺子,無論高雅的人還是庸俗的人,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能看得懂。”
“啪!”杜遠景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馬榮卿看向沈川,突然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個笑看在沈川眼里,就像一只看見小雞仔的老狐貍。
沈川一個機靈:“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繼續聊。”說完蹦下辦公桌就想跑。
“你走吧,今天你走了,以后有什么事,不要來找我們兩個老家伙。”馬榮卿悠然自得的端著的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
沈川本已邁出門的腿立刻收了回來,滿臉堆笑的說道:“我就是去撒泡尿,既然您老人家還有話沒說完,那我聽完了再去也不遲。”
“算你小兔崽子識相!”馬榮卿放心茶杯,“既然想搞話劇,那就自己寫本子,排別人的東西,永遠都是拾人牙慧,沒什么意思。”
沈川說道:“那你們就找人寫本子唄,實在不行,看看誰的小說能改編的,就花倆錢把版權買過來。”
馬榮卿說道:“雖然團里確實賺了點錢,但團里近百人要養活呢,哪能亂花錢。”
沈川滿臉黑線:“不想拾人牙慧,還不想花錢買版權改編,那你們想干什么?”
馬榮卿淡然的說道:“你寫呀,你的歌詞寫得那么好,文筆不差,寫個本子應該沒問題吧。”
“爺爺,馬爺爺,您饒了我吧。”沈川躬身作揖,“寫歌詞和寫小說,寫劇本能一樣嗎?那是天差地別,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馬榮卿冷哼一聲:“小子,行也行,不行也行,這事就交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
沈川的臉徹底黑了:“老頭兒,別欺人太甚啊。”
馬榮卿一撇嘴:“我就欺負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樣?”
“算你狠!”沈川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該,活該,誰讓你連家都不回,就跑到這來了。”
看著沈川離開,杜遠景笑著說道:“他真的能寫本子?”
馬榮卿說道:“我怎么知道。”
杜遠景的笑容僵在臉上,“你不知道還逼他寫!”
馬榮卿理所當然的說道:“不逼他怎么知道,他能不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