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雖然以武見長,但絕不是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片刻之后他依舊意識到自己吃虧在了什么地方。
在拳頭和威勢用多了之后,他便習慣了以這種方式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是軍中,在江寧,還是在面對陳積的時候,他一直都是這樣。
講道理這種事情對于他來說,實在太過勞心費勁,浪費時間。
當他遇上另外一批人,比如自己的父親和大哥的時候,聽話服從也就是了,講理?也是不存在的。
久而久之,他的處事方法就變得簡單起來。
但是現在的情況明顯沒那么簡單,三弟陳積在自己的慣用手段之下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聽話屈服,如果換做是其他人,他直接繼續用拳頭和鞭子也就是了,但是現在明顯不行。
別說大哥曾經吩咐過他,就單說他自己,在面對這個從容自若的三弟的時候,也完全提不起半點動手的心思。
然后問題就來了。
現在的陳秋打是打不得,“罵”又“罵”不過,自己雖然有滿腔的義憤填膺和正義凜然,但是現在卻半點施展不出來。
“砰砰”兩聲。
陳秋將拳頭直接砸在陳積房間的墻面上,然后沉聲道:“那你說!現在的情況是有多么的不正常,不正常到連這種天經地義的事都變得不對了!”
“二哥,咱們陳家的目前的處境,大哥應該和你講過一些吧?退一步講,就算大哥沒有和你說過此事,二哥你也應該能感覺的到。”
陳秋還在那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也沒有半點兒回應。
陳積便繼續道:“現在二哥你如此沖動的原因,不管是在替大哥不公,還是在認為我不配,只是因為還沒靜下心來而已。等你真正靜下來之后就會發現,這些都是小事,對于咱們整個陳家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廢話!現在你是世子,你自然樂意平靜!”
“那大哥沖動了?父親生氣了?而且再退一步講,就算我真的坐了這個位子之后十分樂意,滿心歡喜,二哥你就真的以為我能活著回來?”
聽到這里,陳秋這才又重新面向陳積,望著眼前這個如同陌生人一般的三弟,陳秋沒有著急反駁,思索了一番之后才又重新說道:“那時候你是武陵王的世子,就算武周和北涼交惡,他們那蠻荒小國,哪有那個膽子動你一根手指頭。”
說出這話的時候,陳秋的氣勢弱了不少,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個三弟還要去那蠻荒之地做質子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等你回來,再……”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陳積便搖了搖頭道:“我早就說了,這些都是小事,不管二哥你信不信,我對這世子的位子沒有半點兒興趣,選擇接受也不是因為要拿這個身份做擋箭牌。至于這原因,也只不過是和父親所做出的將計就計而已。”
眼看陳秋終于不像剛才那般氣勢洶洶,陳積的臉上也放松了不少,繼而面帶笑容的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二哥你這次回來,應該也是大哥的授意吧,將計就計么,在這種情況下,二哥回來和我鬧上一陣,這才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此時的陳秋這才徹底的冷靜下來,他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剛才三弟所說的把心靜下來是什么意思。
自己當時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因為太過看重大哥,所以關心則亂,以至于完全沒有心思去想為什么父親大哥以及三弟,他們所有人在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都是那么的反常,為什么只有自己的做法才是最正常不過的!
原來靜下來心來,將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捋上一遍之后,這才突然發現,他們才是最“正常”不過,自己只是個只會沖動行事的傻子。
三弟在“霸占”了世子之位后,在自己的面前還能如此的從容淡定,沒有半點兒的愧疚畏縮,并不是因為他囂張過了頭,而是真如同他自己所說的,他和大哥以及自己一樣,對這個位子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種種情緒壓在心頭,讓陳秋的臉色有些失落。
然而只是片刻之后,他的臉上又變得神采奕奕起來,這不是一個好的結果么,三弟陳積在這件事的態度上完全不是自己所看輕的那樣。
雖然他在其他事情上的劣跡難以讓人原諒,但起碼在這件事上的想法還是可以的。
“你說的不錯,是大哥讓我回來的,應該是真的想讓我過來將計就計的吧。”
陳秋終于又坐回了剛才的位置,臉上同樣浮現出一絲笑容:“既然如此的話,三弟,咱們應該把動靜鬧的大一點吧,就像你最近的所作所為一……嗯?”
說道這里之后,陳秋的臉色一滯,繼而哈哈笑道:“最近的這些事都是你故意搞出來的?!好好!咱們就鬧上一鬧,等過些日子你二嫂她們回來之后,咱們再繼續……”
“呃……二哥不是就在這兒待幾天么?二嫂和孩子他們也都要回來嗎?”
陳積有些不解的問道,在他看來,大哥陳稼讓二哥過來,只不過是為了配合自己演一出戲給被人看而已,時間再長也就十天八天的。
在這種情況下,二哥的家眷實在沒有回來的必要,畢竟這里又沒有自己前世里的那種交通條件,一群女眷孩子要趕一千多里的路可沒那么好受。
“這事是大哥說的。”
“嗯?”
左手邊的陳秋又接著道:“大哥是讓我們就在洛州城,然后不要回去江寧那邊了。至于原因么,那天大哥也沒明說,我自己聽的也是云里霧里的。”
陳積的心頭突然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按理來說這應該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既然是不讓二哥他們回去,那肯定也不是簡單讓他們回來探親的事。
那么,大哥的這一手打算,到底是因為什么呢?
陳積沒有繼續答話,而是完全沉浸到了思索之中,他把身體里的所有記憶都調了出來,從大哥二哥全都過去江寧入職開始,一直到皇帝的那封圣諭。
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