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翻了一陣之后,兩名守衛便又重新走回原來的位置,對那氈帽漢子擺手道:“進去吧,城里最大的皮貨鋪子是慶吉街上的劉記,城東那邊也有兩家不錯的,進城之后自己去找,不過可別在城里耽擱太久,戌時之前不出城的話今晚就出不去了。”
說完之后二人便又瞇上眼睛,安心曬起了太陽。
那漢子將氈帽重新攏回之前的位置,然后忙不迭的點頭道:“哎,俺知道了,等俺賣完這些皮貨就出來。”隨后車輪聲起,不一會兒城門口便又恢復到了剛才的冷清。
午后的陽光更暖和了些,洛州城里的貓兒一個個都伏在向陽的地方,閉著眼睛打盹兒,小耳朵偶爾撥浪兩下,身上則是一動不動。
此時此刻最適合的事情就是午休,一條藤椅,一冊小說話本,在日頭下面搖上一會兒就能睡個半晌。
只不過今天的陳積和紅袖兒卻是沒有這么享受,他倆本來還在秀園中對著軟劍,后來看到李學送來的陳觥回信之后,紅袖兒便對不下去了。
陳觥的信上就倆字:可以。
紅袖兒自然知道這兩個字代表的是什么,所以陳積對她此時的心情也能理解。二人回房收拾一番之后,便一起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紅袖兒,按理來說,姬昭武應該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高手了吧?”
“不算。”
紅袖兒搖了搖頭:“如果他之前有公子你的生活條件,那么應該可以勉強算了。”
陳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然后點頭同意道:“確實,現在瘦得跟個小雞仔兒一樣,就算之前學過不少,在我面前也就是一拳頭的事。”
紅袖兒微微側目,望著身邊一本正經的陳積幽幽道:“三公子好像和壯實也沒多大的關系。”
“這種事情要看參照的嘛,本公子如果和老周比,那自然算不上壯實,但是和你們姐弟比的話,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那按照公子的意思,紅袖兒在公子面前也應該是一拳的事了?”
陳積沒有在意她的語氣,而是笑著道:“剛才那不是你說的么,說他現在吃不飽穿不暖的,和人打起架來自然一點兒勁兒都沒有。”
他們兩個已經一起練了三四個月,陳積自然知道紅袖兒的本事,單說身形這一方面,想要擊倒她的話,別說是一拳,就算百八十拳也有點費勁。
“我的話還沒說完,誰讓公子搶著搭話來著……”
紅袖兒依然是語氣幽幽,那聲音讓此時的埋怨都好聽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昭武現在身體清瘦,再加上那些技藝又沒練到純熟,兩頭都不占的情況下,自然算不上是高手。”
“嗯。”
陳積點著頭,深以為然道:“這道理我也曉得,一力降十會,一巧破千斤,一句話兩頭說,哪頭做到極致了,哪句話就是對的。現在你在這‘巧’字上做到了極致,所以應該算是高手了?”
“公子過獎啦。”
紅袖兒終于換了種語氣,剛才的她收到了等待許久的好消息,這樣的語氣才應該是正常的。
武陵王府里主干道上的雪都已經被清理干凈,磚路上那些縫隙里的冰水在明媚的陽光下,也都蒸發了不少。
陳積和紅袖兒就這么聊著天來到了門口,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頭戴氈帽,體型壯碩的漢子推著個小車停在了王府門前。
那漢子也看到了剛剛邁出門框的陳積二人,然后便放開木車往前徑直走了兩步,彎腰道:“給這位大公子問好,俺是鳳牛山的獵戶,前幾個月攢了不少貂皮和狐皮,成色都比較不錯,不管是做成皮襖還是領子圍脖,都是又暖和又好看,大公子就收了吧。”
不過還沒等陳積說話,門口的兩名守門護院便齊齊走了過去,將那漢子往后推了幾步呵斥道:“去去,賣東西賣到王府來了?你這憨貨膽子倒是不小!”
“啊?”
氈帽漢子縮了縮脖子,滿臉的驚慌,然后有些不知所措道:“這是王府啊,俺之前真不知道,剛才俺在路上找人打聽,問城里的大戶人家都在哪,是他們給俺指的這里……”
那守衛似乎是被氣到了,然后轉給給他指著門頭上的匾額道:“武陵王府,四個大字這么明顯,你真憨貨不會抬頭看看!”
“……”
氈帽漢子抬頭看了兩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道:“俺……俺就會打獵,不曾讀過書,也……也不識字……”
之后的漢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然后再次抬頭對臺階上的陳積說道:“這位大公子,要不你先看看這些皮貨,都是俺親自打來的,每一個都割剖的很好,沒有錯刀也沒有掉毛。”
門口的守衛一瞪雙眼,滿臉不可思議的正要繼續怒斥,陳積卻擺了擺手道:“看看也無妨。”
說著他便和紅袖兒一起來到了那獨輪木車前,拿起堆在上面的貂皮翻看起來。
只是可惜的是,他在這方面實在外行,只能在顏色和觸感上做些主觀的評價,至于是不是好,他就不知道這個標準在什么地方了。
“紅袖兒,這些皮貨怎么樣?”
“還可以,做成品的要看師傅的手藝,上限不是很高,中規中矩。”
紅袖兒的評價很是簡練,陳積也知道了她的意思,然后轉頭問那漢子道:“你的這些皮毛不是應該賣到皮貨鋪子嗎?怎么開始找上大戶了?”
那氈帽漢子聽到紅袖兒的評價之后,臉上先是一紅,繼而聽到陳積的問話后才又低頭回道:“俺媳婦兒給俺說了,每張皮子最少要賣八……八錢銀子。”
說道這里,漢子的頭更低了,只留一個帽子擺在幾人眼前,然后就聽到那帽子底下有聲音繼續傳來:“俺媳婦兒還說了,臘月初的這場大雪實在太大,俺們又在山的陰面,想要打獵的話,最少要等到來年正月十五之后了,這么長時間沒有收入,再加上還要準備年貨,所以……所以才每張皮子要八錢……”
陳積點了點頭,將把皮子重新放到木車上后微微笑道:“是人家鋪子嫌貴不收是吧,所以你才找城里的大戶碰碰運氣?”
那氈帽漢子點了點頭,只是當他看到陳積的動作之后,心中有些發涼。隨后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然后又急忙解開自己的皮衣,從懷中的夾層中取出另外兩件皮子,托到陳積的面前道:“大公子你看看這倆狐貍……”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手中已經是空空如也。
紅袖兒本來就站在氈帽漢子的身側,所以當她看到這兩件如火一般的皮毛之后,便直接代替陳積接了過去。
這兩件狐皮的顏色一模一樣,都是赤紅的純色,看不到一絲雜質。紅袖兒那玉脂般的雙手在上邊輕輕滑過,感受到的只有光滑與柔順。
“這兩件我要了,這位大哥要怎么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