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大哥,他最近在江寧可是一切安好?”
“哈哈。”
徐六神又是大笑兩聲:“那自然是很好。”
之后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只有陳積可以聽見:“現在他竟然也是秦淮河上的常客了,這種事情聽著都讓人大快人心。”
陳積聽得出來他是有些陰陽怪氣,只不過也是全無在意,隨之便有些遺憾的說道:“古魏晉風流之地,可惜愚弟是去不成了。”
“那里哪兒還有什么風流,都成下流了哈哈!行了不說了,今日景宣大婚,愚兄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所以便擅自以己度人,送上兩壇江寧最好的梧桐仙,今日可真的是要不醉不歸了!”
徐六神說完直接打了個響指,隨后便是一陣幽香傳來,兩道柔美的身影出現在大廳之中,面向陳積的方向越來越近。她們都是遮著面紗,看不清全貌,但是從那兩對眼睛看就知道,這兩個女子足夠傾城之姿。
她們每人的雙手都端著一只青瓷瓶,靠在胸前的位置,那應該就是徐六神剛才所說的梧桐仙。
陳積一臉無語的瞥了一眼徐六神,知道他是在沒事找事,不過轉念一想他是徐家的人,有這樣的舉動也是正常的了。
“多謝世兄美意,小弟收下了。”
陳積看了一眼身邊不遠處的小衡,她一直都是聰明伶俐的,看到陳積的眼神之后便一路小跑著過來,然后擋到二女的身前脆生生道:“兩位姐姐直接給我吧,我們公子現在可沒有手拿。”
徐六神看到有人過來之后便收回了目光,然后對著陳積道:“等會兒一定要和愚兄對飲幾碗,就這么說定了!”
等他入座之后,大廳之中的熱鬧繼續,進來慶賀的也是一個接著一個。正當時辰快要到的時候,最后一個重要的人也走進了大廳。他的身后本來是有很多人的,只不過剛才都停在了門前,然后陸續在前院找位置坐下了。
“內臣劉安拜見武陵王,世子殿下。”
劉安四十多歲,身材略顯瘦小,不像陳積在電視里常見的那種寬胖太監,油頭粉面。只不過那招牌式的笑容卻和他印象里的頗為相似,什么王振魏忠賢之類的字眼頓時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陳觥起身相迎,與劉安說的那些客套話完全不像出自一個武將出身的人,不管怎么說,這劉安所代表的都是當今武周的皇帝。
眼看時辰將近,那劉安便從懷中請出圣旨,當場宣讀。這個時代還沒有動不動就下跪的規定與習慣,所以整個儀式并沒有耗費多長時間。
陳積只對那些賞賜的詞還比較熟悉一點,什么金銀玉石,瑪瑙翡翠,錦繡綢緞以及婢女仆從。至于那些其他的,比如紹膺駿命、盛德殷薦等華麗的廢話則是聽完就忘了。
陳積謝恩之后,劉四婆便將“公主”從偏廳里帶了出來。
“吉時已到……”
司儀的聲音十分響亮,陳積可以明顯感受到,對面的素素又開始緊張起來,她的雙手一直處在無處安放的狀態,陳積便又將她的一只手放入自己手心。
這當然有些不太和規矩,只不過司儀顯然也是聽過這位陳三公子的名聲,所以也當做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陳積和素素在那人的指揮之下一通亂拜,什么皇天后土,什么君王先師,到后面還有父母雙親等等等等,好在都是朝在一個方向不動,否則的話二人絕對跑不了一場暈頭轉向。
之后就是二人同飲合巹酒,陳積松開她的小手時,上邊已經出了不少汗。一般在這個時候,稍矮的女子可以稍微掀開一點兒蓋頭的,但是素素顯然不能,陳積便只好彎下身子,那動作多少有些不太雅觀。
還好他是個沒臉沒皮的,心里想的是能雅觀點自然最好,不雅觀的話也無所謂。
等到素素被劉四婆牽著去到新房之后,整個武陵王府就開始熱鬧起來。
喜宴已經開始,早就準備好的美食美酒一股腦的全都上了過來,其中徐六神的做法實在太過出人意料,他直接走到小衡的身邊將那兩壇梧桐仙抱回了自己桌上。
陳觥和劉安趙樹鏡等人也已經入了席,陳積和他們剛坐了一會兒便被陳觥給趕了出來,只好一個人順著席位開始敬酒答謝。因為他們過來的時候大都自報過姓名,所以陳積也能記個差不太多,實在又想不起來的,便用叔伯兄弟等相稱。
徐六神的桌前就他一個人,旁邊是剛才那兩個端酒的紗面侍女。
“來來快坐下,景宣,愚兄可是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陳積坐下之后,看了兩眼身前的梧桐仙,徐六神便一臉人畜無害的笑道:“昨天晚上喝多了些,所以一時間記混了,這兩壇酒是你大哥景徽送的,一壇我的一壇你的。”
說著他便將其中一壇推到陳積的身邊繼續道:“現在就嘗嘗江寧的酒吧。”
“那是一定,早就聽說江寧的風流一半是在酒中,現在江寧的酒就在眼前,小弟哪能就此錯過。”
只是等陳積剛剛說完,還沒開始伸出手的時候,旁邊的兩個紗面侍女就已經來到了他的左右兩邊,一個將青瓷壇打開,一個幫他端好酒杯,倒酒的時候更是配合的天衣無縫,絲毫不漏。
陳積現在還沒喝多,當他望向徐六神的時候,對面還是保持著剛才的笑容:“這是江寧另外一半的風流,愚兄的賀禮就是這倆人了,哈哈!”
徐六神笑的很是恣意,對周圍偶爾飄來的目光完全不管不顧。
陳積驚奇的望著他,心道這家伙也他娘的是個人才,在別人大婚的時候送女人,這是嫌場面不夠熱鬧?
陳積沒有著急推辭,反而是問道:“當初我大哥結婚的時候,世兄你沒給他送這樣的風流吧?”
“景宣說的這不是廢話,我要是敢送的話,家中二妹還不得和我鬧翻了天。”
“所以說么,現在我如果收了的話,人家公主自然不會找世兄你的麻煩,但愚弟我這里可要翻天了啊。”
“哈哈,又不是讓你明著收。”
陳積心道你這動靜明顯是在明著送,自己是否明著收還有什么區別。
徐六神說著別著急回絕,然后對那倆侍女揮了揮手。陳積的疑惑中,她們二人一同蹲在了自己座位兩側,然后同時掀開了遮在臉上的面紗。陳積左右來回看了幾眼,這才一臉驚奇的說道:“原來是對雙胞胎。”
面紗之下的她們確有傾城之姿,只不過陳積見識過了幼笳的樣子之后,對她們在這方面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覺。
“世兄也知道,小弟過年之后就要啟程去北涼的,到了那里之后就是人家的地盤,如果我帶這兩位姑娘就這么過去的話,那還真的是損人不利己了。世兄這明顯是嫌小弟這命活的太長,所以這才出此下策,哈哈……”
“賢弟怎么和你大哥一般不知變通……”
徐六神嘆息一聲然后又微笑道:“她們被養這么大就是為了賣與權貴的,你收了之后頂多也就是個侍妾而已,到了北涼那邊如果有麻煩的話,完全可以轉手送人嘛,到時既得了人情又免了禍害,豈不是兩全其美。”
在徐六神說話的時候,陳積已經將一杯梧桐仙飲盡,將酒杯放回之后,左右兩邊的侍女再次為他斟慢,配合的依然十分純熟,只不過給人的感覺卻沒有了剛才的流暢自然,取而代之的是機械與麻木。
“行吧,那小弟便收下了。”
陳積點頭同意,兩個侍女剛才眸子中的神采在一瞬間消失殆盡,雙眼同時黯淡無光。
接過徐六神遞過的兩張賣身契約之后,陳積笑道:“世兄說話算數,這倆人可不能再要回去了。”
而對面的徐六神此刻好像對所有事都失去了興趣,開始埋頭吃起了菜肴,順便對他擺了擺手,那意思也很是明顯。
陳積并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微笑著對兩名侍女問道:“你們都會些什么手藝?”
蹲在他右側的那名侍女像是突然燃起了什么希望,然后對著陳積嫣然一笑:“婢子曾苦學撫琴彈唱,算是略有小成,還有飲酒舞蹈算是較為擅長。”
另外一側的侍女只是面露苦笑,并未回答。
陳積搖了搖頭:“不是問你們悅人的本事,是問你們謀生的手藝,比如紡繡女工,又或者種田插秧之類的。”
右側的侍女一臉呆滯,不知如何回復。陳積便轉頭又問另外一個侍女:“那你們身上有無財物?”
誰知左側那侍女卻沒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剛才她臉上的那些苦笑已經轉為激動,然后略顯緊張道:“婢子和小妹雖未學過謀生的手藝,但是最能吃的了苦,那些女工刺繡織布染坊等營生,多是熬人并不難學,婢子和小妹不笨不傻,頂多三兩個月就能掌握的差不多。至于財物的話,我們二人還有些首飾也能值上一些。”
剛還在埋頭夾菜的徐六神此時也望了過來,和兩名侍女一樣把目光盯在陳積的身上。
陳積嗯了一聲便將手中的契約交給二人:“行了,你們以后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在我這兒蹭頓吃喝也成,馬上收拾行禮回鄉也成,總之咱們是沒什么關系了。”
“婢子和小妹從小就被父親賣出,早就忘記了家鄉的所在,現在得了世子殿下如此大的恩惠,所以婢子和小妹就打算定居在這洛州城里,不知世子能否答應。”
陳積讓示意她們二人起身,然后笑道:“想在哪兒定居是你們的事,和我有什么關系。徐世兄,吃好喝好,我還得接著答謝去了。”
徐六神臉上的什么并沒有什么不悅,目送陳積離開之后這才搖著頭低聲笑道:“街坊市井里的傳言果然沒一句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