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分娩這種事情,陳積本就無法做到什么親身體會,但是在紅袖兒的描述中,他還是漸漸意識到,就連自己現有的認知都是淺薄的很。
房間里清脆的啼哭終于傳來,二人的神情皆是一松,等到房門剛一打開,便一同走了進去。
或許是因為周紙和幼笳都有練武的緣故,身體條件本就不錯,所以在分娩過程中都是比較順利。
當然,在幼笳親自的傳授經驗下,周紙顯然更為順利一些,整個人的氣色也更為好看一些。
不過當她聽到產婆道喜,說出生的是個千金時,縱然有陳積在場,還是不由扁起了小嘴,一張臉上滿是楚楚可憐。
陳積無意在嘴上講什么后世的道理,他只是親手把已經被洗凈包好的孩子抱來,然后湊到床前松了一口道:“幸虧孩子的樣貌隨她娘,否則以后可真要埋怨死我了。”
周紙的聲音虛弱低沉,“為什么?”
陳積這才笑道:“她娘是萬中無一的美人兒,自己要是不能把這樣貌繼承下來,可不就得埋怨我這個當爹的礙事么?”
周紙臉上的情緒這才緩和了些,不過隨后還是轉過臉道:“你要真不喜歡也不用裝樣子,反正長子已經有了,大不了,我以后再……便是。”
陳積知道她的性子就是這樣,心口不一,微微一笑后調笑道:“我是喜歡的很,不過看你這樣子倒是不怎么上心。這樣對我的寶貝閨女可是不好,你若是實在不喜歡,那就送給秦小姐?反正她想要孩子的心思你們也都知道……”
周紙聞言果然立刻轉過頭來,掙扎著就要伸手,嘴里還說著:“自己的骨肉誰說不喜歡了,再說了,人家秦小姐就算想要也是自己的孩子。”
不過就在此時,紅袖兒卻是從陳積的手中接過襁褓道:“玖兒需要修養,公子可莫要在這會兒逗她了。”
不一會兒她又來到床榻的另外一側,將瓷娃娃一般的孩子送到周紙面前接著道:“玖兒你也是,公子要是和常人異常把傳宗接代,光耀門楣看的那么重,那秦小姐怕是早就失寵了……”
陳積本來滿是深以為然的臉上頓時布滿了尷尬,他張了張嘴,不過卻是什么也沒說得出來。
與此同時,在外邊一直等候的幾女也是相繼走了進來,其中就有剛剛踏進房門的秦云裳。
然后,這位大家閨秀便滿臉緋紅的再次退了出去。
周紙對于這些道理自然也是懂的,只不過在這種大環境下,這種重男輕女的慣性的確很大,即使的心中知曉也難免會有些胡思亂想。
孩子如今的樣貌確實比同時期的陳驕要“標致”許多,白白凈凈的,皮膚光滑如水,而且在哭啼了一會兒后,很快便安靜下來。
“這就是自己的孩子么?”
周紙十月懷胎,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雖然比起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她的結婚生子已經算是很晚的了,但是事到如今時,她的心中還是堆滿了不真實感。
回想起一年多年,她還在洛州啞著,每天一個人過著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那會兒的她甚至在想,如果殿下和他這輩子就在涼國,不回去了,自己多活一天和晚活一天,好像也沒多少區別。
再然后,殿下的那封信就到了,沒人知道,當時的自己在收到信后心跳的是有多快。
那感覺,和起死回生也沒什么不同了。
不就是兩千里路么,半個多月而已。
從那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自己不僅可以說話,還遂了心意,和殿下與他生活在了一起。
現在還“突然”多出了一個長的還無比可愛的結晶。
怎么辦,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自己可還沒準備好怎么當娘親呢。
看著周紙一直怔怔不語,紅袖兒以為她的心中還是有結,便傾身到她的耳邊輕笑道:“玖兒不用多想,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連怎么當爹都不知道,更別提什么喜男厭女了。還有……現在既然沒了身上的包袱,就應該好好修養才是,否則萬一落下點病根,豈不是讓人虧心又虧本。”
周紙心中先是一暖,繼而有些疑惑的小聲回道:“怎么就虧本了?”
“你想啊,”紅袖兒在這個發小面前顯然要隨意的多,只見她接著附耳道:“若是身體不好了,日后別說了再生,就算是同床共枕也都成了奢望,和其他人相比,這不是吃虧了么。”
周紙的身子微微一怔,她顯然是聽到了,不過片刻后便清了清嗓子略作掩飾,同時還偷偷的用余光打量陳積和其他幾個女子,心道殿下這也太過分了,這里還有這么多人呢,就拿自己這個剛剛丟了半條命的人取笑。
“那也無妨……”
她也是微微側過頭,用極低的聲音道:“反正還有殿下呢,到時候殿下就把我的那份一并領了便是。”
“真的?”
紅袖兒微微挑眉,眸子中的狡黠好似已經看透了她的內心,“玖兒還能這么舍得呢?”
周紙聞言頓時有些窘迫起來,不過當她正要梗著脖子想要反駁時,陳積卻是打斷了二人的言語,“你們的悄悄話還是以后再說,現在好好歇著要緊。”
說著,他便開始招呼著幾人出去。
周紙見狀頓時又有些著急起來,連和紅袖兒斗嘴的事情都忘了,“等等,她……現在還沒起名呢。”
陳積則是微笑安撫道:“這么重要的事情哪能這么倉促的就定了,這樣,咱們先一起擬幾個,然后讓人快馬送去洛州。
一來,是給老……岳父報個喜。二來呢,也讓他參與進來,定下外孫女的名。”
周紙聽他這么說,緊張的心思這么穩定下來,她還以為陳積粗心到將此事忘了呢,實在沒想到他想的比自己還多。
這樣一來,她心中原本還殘留的懷疑和不安也都消失不見。
看著“閑雜人等”一個個的離開,這里只剩下了陳積一人,房門關閉后,周紙驀地抓住他的雙手,帶著些許顫抖。
有外人在場時她還能強撐,但是現在,她的聲音里已經滿是哭腔,“剛才……我還以為活不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