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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寧王

  最終,張永在淮安被刺殺的消息還是通過京城的渠道被快馬加鞭傳到了湖廣和江西,得到消息以后葉贄就是大怒,沒想到一個閹人也敢如此欺辱自己,當即就提筆寫了事多封密信讓人送至京城,準備開始自己的反擊。

  倒是年近八十的劉大夏收到消息以后并沒有展現出過多的不滿,畢竟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可不是鹽務。

  說句實在的,那鹽務被葉家蠶食以后給自己帶來的利潤,自己還真不怎么放在眼里,一年也就幾百萬兩銀子,能干個什么?還不夠自己買一副道宗皇帝的真跡呢。

  劉家真正發家的途徑和資本,可不在于大明,而在于海外。

  和海務的利潤比起來,鹽務的確就是一塊雞肋。要知道,大明境內隨處可見的茶葉和瓷器,無論好壞只要出了海,運輸到了海外,那可就是十多倍甚至幾十倍的利潤!

  在海外出了貨,自然也不會空著船回來,海外的象牙香料,隨便運輸一些回來,那更是幾十倍的利潤!士紳最了解士紳,作為金字塔頂尖的大地主,劉大夏知道大明的官紳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所以只要有這些海外的稀奇物品進來,那必定不愁銷路。

  沉思了片刻,年邁的劉大夏雙目中迸發出了一道有些銳利的光芒,當即就下令劉家徹底退出鹽務市場,并且讓劉方慶親自上書向朱厚照請罪,主動承諾從此不再觸碰任何與鹽務有關的活動,并且全力協助陛下徹查葉家,讓陛下一舉奪回鹽務的控制權。

  此外,還主動向朱厚照捐納了白銀五百萬兩,加上之前被查抄的九百萬兩銀子,共計大概一千五百萬作為補償,可以說是將這些年來經營鹽務的九成利潤都全部上交了,完全就是幫朱厚照打工了二十多年,還不收一分錢的薪水。

  對于劉大夏的決定,族人雖然有些不解但終究是不敢違背,劉方慶也按照父親的指示迅速去上書請罪了。

  雖然有些心疼,但其中的利害關系劉大夏還是分得清的。在大明,只要你有官位,做什么都不會缺銀子的,官,也才是劉家的立身之本,銀,頂多只能算是進身之階。

  舍棄了鹽務,自己依然可以憑借著海務賺得盆滿缽滿,對自己影響不大。但這樣一來,非凡可以打消朱厚照對自己的疑慮,也能緩解因為無千堂一事帶來的猜忌。

  最為重要的是,葉家被自己這么一折騰,可算是徹底玩完了,到時候葉家在官場上的資源,也該由自己的門生故吏接手了。有了人脈和官脈,還怕賺不回來那區區的幾百萬兩銀子嗎?

  對于這件事情,倒是有一個人的態度和舉動有些奇怪,那就是太祖養在江西的豬:寧王朱宸濠。

  可別以為這是刻意抹黑,毫不夸張地說,大明對待宗室的態度,完完全全就和養豬無異。

  要錢,給你們錢,要封地,給你們封地,要是你能在封地上一年娶幾十個老婆,生一堆孩子,整天尋歡作樂,那還會被朝廷夸獎為“賢王”,畢竟只有這樣的廢柴也才能讓皇帝和大臣們放心。

  但你要是想觸碰這一點的權力,不好意思,不可能。太祖爺爺明文規定了:皇室宗親一律不得參加科舉,不得入仕,不得從商。

  可以說除了安安心心當一頭豬以外,大明的宗親們就沒有任何的人生權利了,你要是敢結交官員,努力讀書,發憤圖強,那么就只有一個下場:輕則中都守陵,重則家破人亡。

  可這個世界上,偏偏就有這么一群豬,總覺得自己能上天,總覺得自己不是一頭普通的豬,這世代守在江西的寧王朱宸濠就是這么一頭不知天高地厚的豬。

  不過說起來,這寧王一系也是一群苦命人啊,和朱厚照一家,更是幾代的世仇。

  寧王朱宸濠的祖先是第一代寧王朱權,為朱元璋第十七子,而朱厚照的祖先乃是明成祖朱棣,是朱元璋第四子。當年,建文帝打算削藩,朱棣和朱權等藩王的利益都受到了極大的侵害。

  于是朱棣一琢磨,在這么坐以待斃下去,就要被這小侄子給弄死了,干脆反了罷了。可是造反是需要成本的啊,最起碼你要有兵才行。

  自己的確是有不少的兵力,但是和朝廷比起來,卻是微乎其微的。恰巧不巧,當時天底下除了朱棣手握重兵以外,還有一個人,掌握著一支精銳:朵顏三衛。

  這個人自然就是朱棣的十四弟寧王朱權了。當初去借兵的時候,朱棣是這么跟寧王說的:“十四弟啊,這朱允炆小侄子是要我們的命啊,如果再不反抗,那就是死路一條了。只要你隨同好哥哥一起起兵,將你的朵顏三衛借給我,事成之后,我們兄弟二人平分天下!”

  朱權一聽哥哥說的有理,加上朱棣南征北戰多年,勝算還是很大的,于是就義無反顧的跟著好哥哥踏上了起兵造反的不歸路。

  可惜天不遂人愿,朱棣的確是打進了京城,繼承了皇位,但是對于這個好兄弟以及自己當年許下的承諾,卻是拋之腦后了,留你小命已經是哥哥我格外開恩了,還想天下共主,你咋不上天呢?

  這朱權知道自己被朱棣騙了,惱怒之余也是無可奈何,畢竟人家現在已經是天子了,只好自己忘記了當初的諾言,請求朝廷將自己改封到南方的蘇州為王,讓自己好好養老。

  可是朱棣卻對他說了幾個字:“蘇州屬畿內。”意思就是蘇州屬于天子的地盤,你不配。

  這可把朱權氣壞了,但還是只能忍氣吞聲,退而求其次,再次請求改封比較富庶的錢塘。

  不出意外,朱棣還是拒絕了他的請求。最后,朱權被改封到了江西南昌,以布政司為王府,規模沒有改變,還失去了原本歸自己所有的朵顏三衛。

  明仁宗時期,朱權以南昌并非自己的封地為由,請求改封他地,被明仁宗一口回絕。明宣宗時期,朱權請求將南昌附近的灌城鄉封給自己,卻受到了明宣宗的斥責,朱權不得不向一個晚輩上書謝罪。正統年間,朱權去世,至死依舊對封地一事仍耿耿于懷。

  自此以后,歷代的寧王都與朱棣的后人結下了世仇,深深的痛恨著這個不講承諾的壞蛋哥哥,總覺得這皇位本是該屬于自己的,卻被這朱棣一家給騙了去,總有一天一定要將屬于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而如今的寧王,也就是弘治年間繼承了寧王之位的朱宸濠,在繼位之后就開始有了反心了,此后有一方士稱朱宸濠有天命,且受封之地南昌城風水上佳,城池東南有天子氣象,再加上朱厚照一直沒有子嗣,朱宸濠因此而心懷異志,開始將造反大業推動了起來。

  正德二年開始,寧王朱宸濠與皇宮中的宦官勢力勾結,重新獲得了藩王親兵護衛的特權,開始有了自己的兵力。

  此后朱宸濠又暗中勾結鄱陽湖的水賊,又大肆侵占搶奪百姓財產,積累了大量的財富,隨后開始圈養了大量的人馬,聚集了一群烏合之眾。

  對于江西的大小官員,也是百般結交,諸如葉贄這樣的一方大員,也完全淪為了朱宸濠的至交好友。對于朱宸濠的動作,葉贄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與自己有何干系呢?

  只要自己把政績拿了,這寧王要干什么也與自己無關了,必要的時候還能通過檢舉此人立下大功,何樂而不為呢?

  如今知道了朱厚照小兒如此貪婪無道,引起眾怒,自己的好朋友葉贄也受到了威脅,朱宸濠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于是親自來到了葉贄在江西的府邸,開始安慰疏導這位好友,看著葉贄一臉氣憤的模樣,還口口聲聲喊著一定鹽聯絡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對張永進行彈劾,對天子搶奪百姓錢財的行為進行規勸。

  漸漸地,葉贄有了幾分醉意,朱宸濠也趁機開了口,毫不避諱的告訴了葉贄這朱棣得位不正,這天下本應該是自己寧王一脈的,還提到了朱厚照荒淫無道,妄動刀兵,大興土木,讓百姓苦不堪言,是個實打實的暴君。

  最后還說出了殺手锏:朱厚照無后。意思就是告訴葉贄朱厚照沒有后人為其主持公道為其報仇,不必有什么心理負擔,絕對不會有后顧之憂的。

  聽了朱宸濠的話,本來已經有了醉意的葉贄硬是被嚇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造反這種事情向來都是沒了活頭的窮苦百姓才會去做的,畢竟這群人本就是一窮二白,失敗了無非就是一死。而自己有家室有官位有錢財,吃飽了撐著才會去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于是只好打了個哈哈將話題岔開,聊了一會就說自己不勝酒力,先失陪了,就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回到住處還是一身的冷汗,生怕今天寧王的這些話被人給聽了去。

  沒想到這葉贄如此膽小,沒拉攏到此人朱宸濠還是有些可惜,但是自視甚高的寧王才不會覺得少了一個正二品的江西布政使自己就成不了大業的,人家大師都說了自己有帝王之命。

  回到王府朱宸濠又開始做起了自己的春秋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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