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天色暗得極早,晚飯時間剛過,月亮便已升起,撒下陣陣寒意。
玄華宗奉律殿里終于安靜了下來,幾名內門弟子神色疲憊地關上了牢門,揉著肩膀朝殿外走去。
“呂師姐,趙師姐,我那兒剛得了些好茶,不如去我那兒品茶下棋?”
一名黃臉女子回頭瞥了一眼,遲疑道:“這可是宗主吩咐下來的要犯,姐幾個還是守在這兒穩妥些。”
另一名年齡稍大的弟子不屑道:“趙師妹太過小心了,這廝傷得極重,又沒有腿,還能跑哪兒去?這大老晚的,先來壺熱茶……”
一行人說著出了殿外,僅剩下籠中的沈璽嵐縮在角落里不住呻吟。
一炷香過后,她突然閉上了嘴,兩眼“騰”地睜開,閃過一抹精光。
隨著“嘭”的一陣輕響,她竟用僅剩的獨臂將刻滿了靈紋的鐵柵扭斷,身形離地半尺,如鬼魅般飄了出來。
她來到殿門附近,仔細確認沒有其他人,這才小心推開一條縫,閃身掠出。
月光下,僅有四五名外門弟子有一搭沒一搭地來回巡邏,不時還打個哈欠。
沈璽嵐極為輕盈地從她們身側飄過,竟無一人察覺。不到半個時辰,她便已飄過了四五座山頭,遠遠看到了玄華宗的大門。
“哼,一群蠢貨,”她得意自語,“連我壓制靈力都看不出來。還什么‘沒有腿能跑到哪兒’?老娘堂堂兩極境修為,早已不用依靠雙腿就能施展御風術了。”
她很快來到山門前,瞅了個空檔,飛掠而出,直朝山腳下跑去。
忽然間,山坡上青光一晃,一張極大的網子從地面包裹而來,網眼上靈力閃動,竟是一方靈陣。
若是往常,沈璽嵐對這種靈陣連看都懶得看,但眼下她體內麻藥勁還沒全過去,靈力也僅僅聚集出來極少的一點兒,加之腿腳不便,竟被兜頭網在正中。
四下里突然一陣喊聲,“抓住了!可算抓住那妖豬了!”
“不枉我們等了三天三夜,等會把它燉了!”
“這玩意整日在山腳下禍害人,可不得燉了!”
待一眾玄華宗弟子用照明符將網子照亮,卻是嚇了一跳,“怎么是個人?”
“誰大半夜跑到這兒來?”
“誒,我聽說奉律殿收了個沒腿的賊人,莫不是她?”
“我看八成就是,快發警訊!”
又半個時辰后,沈璽嵐被重新關入了奉律殿的牢中。幾名看守弟子被痛罵一頓,這會兒把怒氣都撒在了她的頭上,毒打到了深夜才停下。
之后一連三天,許揚都回來審訊一番,不過顯然他對這活不太熟悉,眼見沈璽嵐死不開口,也是毫無脾氣,隨便應付一會兒便丟給其他弟子離去了。
深夜。月黑風高。
一個沒腿的身影閃出了奉律殿,飛一般朝山門掠去。
那黑影猶自得意低語:“竟然將殘留著清靈液的鞭子落下,真是天助我也!”
這次她一直跑出了玄華山范圍,眼見不遠處有一座小鎮,頓時喜上眉梢,“這下老娘死不了了!”
待他跑到了那個小鎮上,已是又累又渴,當即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裝作乞丐模樣走了進去,向店伙計道:“這位姑娘,賞口水喝吧。”
那店伙計應了一聲,從后廚拿了碗水出來,卻見掌柜的帶了數人趕來,高聲道:“宗門以朱目蜂傳訊,說奉律殿要犯逃脫,要我們仔細盤查!”
“逃犯?什么樣子的?”
店掌柜望向門口的乞丐,頓時瞇起雙眼,抬手向她一指,“就是她那個樣!”
臨玄鎮上到處都是玄華宗弟子,身受重傷又缺乏靈力的沈璽嵐掙扎了一陣,便被人用靈符擊倒,旋即五花大綁起來,再次送回了奉律殿。
鐵籠中,沈璽嵐望著那店掌柜得意的背影,咬牙切齒道:“老娘一定不會死在這兒的!”
果然,五天之后她又找到了機會。
這次她運氣不錯,繞開了臨玄鎮,一直跑出近二百里外,這才在一片荒野中停下,大口喘著粗氣,興奮道:“玄華宗,給老娘等著!待我恢復了元氣,必來將你們山門鏟平!”
她話音剛落,便聞前方不遠處有人道:“公主殿下,應該就在這附近。龍皇嗅到了她的氣味……”
沈璽嵐臉色大變,真是冤家路窄,他們竟會追到了這里?!
旋即,瑤池身形現出,毫無懸念的,僅幾息工夫,沈璽嵐便被按倒在地上。
那個俊美至極的男子踢了踢她的腰,轉頭對瑤池道:“公主殿下,我這一陣一直在審她,什么也問不出來,還屢次讓她逃脫。要我說,干脆把她宰了算了。”
瑤池點頭,冷道:“本宮也有此意,殺了之后就丟在這里喂野狗吧。”
沈璽嵐三次逃出,三次看到生的希望,又三次幻滅。當然,她所謂三次逃脫,其實都是許揚安排的套路而已。
沈璽嵐上一秒幾乎已看到自己逃回到仙隱峰,繼續自己美好的生活,但這一刻便又重回地府大門外。
她剛被擒住時赴死的決心早已被一次次逃跑消磨殆盡,此時滿腦子里只想著如何能活下去。
瑤池指端聚集靈力,直朝沈璽嵐前額刺去,后者突然驚叫一聲,“慢著!別殺我!”
瑤池的手停在半空,冷聲道:“給本宮個理由。”
“我……我可以用一些消息交換!”沈璽嵐忙補了一句,“絕對是你們想知道的!”
“哦?”許揚立刻道,“那先說說你的幕后主使吧。”
沈璽嵐搖頭,“說出了她,我也與死無異。”
許揚想了想,改問道:“那她為什么要對付我?”
“因為……”沈璽嵐看到瑤池手指上的靈力又凝實幾分,忙道,“是因為你曾打聽過一個名叫‘景爻’之人,那位大人便令我擒你回去,或是殺了你。”
“景爻?”許揚幾乎都要忘記這個名字了,猛然想起永鎮說過,那是個若仙境的恐怖強者,當即心中一沉,難道永鎮和自己的事情暴露了?
他旋即搖頭,倒也不一定,否則對方肯定直接痛下殺手,而要擄走自己,則說明幕后之人有什么事情想要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