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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長江大決戰:叔侄對決

草清第六百八十五章長江大決戰叔侄對決第六百八十五章長江大決戰:叔侄對決  “趕緊換槳葉!”

  “不止槳葉的問題啊,傳動齒輪壞了,得把傳動那一大陀全拆了才能換,怎么也要兩三個時辰!”

  “就一個時辰!修不好咱們全都完蛋!你們造船的設計東西就是這毛病,從來不考慮壞了是不是好修……”

  米安平呵斥著衡州船廠的技師,聽到起碼要一個時辰以上,岳勝麟目光閃了好一陣,對米安平道:“升白旗!咱們學玄高獻牛,裝作使者,盡量拖時間。....”

  米安平還沒怎么想明白,看似沒什么見識的老船工許桂卻開口了,“玄高獻牛?先不說咱們把韃子痛打了一頓,現在來裝使者,怕是已經晚了。就說這牛……從哪里來?”

  小年輕岳勝麟撓頭道:“我自己該能算吧,就說是我爹派來,跟他聯絡親情,說服他明大義,投英華。當然不指望能成,可怎么也能拖拖時間。”

  許桂嗤笑:“你?只要你上了岳鐘琪的船,你就成了深明大義,北投滿清的岳家子侄,唉唉,不是說你有這心思,你人在岳鐘琪手上,怎么擺布就他一句話的事。”

  岳勝麟皺眉道:“他是武人,起碼的信義總該有吧……當年蕭大都督親身面會施世驃,施世驃托他照顧家小,這可是傳遍南北軍界的佳話呢。”

  許桂繼續嗤笑:“岳鐘琪的信義?前幾年雍正鬧騰的曾靜案你不知道?你那堂哥賭咒發誓,還跟張熙結拜,才把曾靜撬出來,然后有了江南文禍……”

  米安平也聽明白了,笑著拍拍岳勝麟肩膀:“你都想著設計騙他,還指望他守信義,別這么貪心吧,咱們……”

  此刻雷公號已熄了鍋爐,漂在湖面上,遠處如山的船隊漸漸壓來,米安平嘆氣道:“咱們就盡力拼吧,成不成,看老天爺開不開恩。”

  東面浩大的船隊里,岳鐘琪在座舟上痛罵著駕快哨船逃回來的武昌鎮中軍,也就是鎮標中營參將,“什么老天爺降怒!?那不過是南蠻的蒸汽機車船,外加海軍的長炮!就算船堅炮利,你們可是有二十多條船!主將一死,你們就炸了窩,當真不怕拔隊斬的軍令!?”

  跟武昌水師的鄉巴佬不同,岳鐘琪見識非凡,什么“水怪”,什么“天怒”,根本入不了他的耳。他的判斷非常直接,前鋒船隊被南蠻一條船擊潰了,南蠻擅器,能有這樣的戰績并不稀奇。

  但岳鐘琪的判斷在細節上有稍稍偏差,他認為是德林戰死,才讓前鋒船隊潰決,實打實地對戰,南蠻那一條船的戰力,不可能高過二十條己方戰船。

  如果岳鐘琪再花些心思了解戰況,也許會對雷公號有更多了解,可他的心思已經全撲在一個戰略性的問題上了:南蠻是不是已識破了他的計謀,所以才有這條船的阻擊?

  此次行動的勝敗,近兩萬大軍的生死,份量遠遠重于雷公號。他沉吟片刻,決然道:“右翼護衛戰船去收拾掉這條南蠻船,大隊加速前進!”

  他出發前收到的消息是,常德方向僅有南蠻的灰衣兵,也就是鄉勇趕往龍陽益陽一帶,這說明南蠻持重為上,依舊以湘陰為防御重點。

  這條蒸汽車船估計只是巡湖偶遇,南蠻再蠢,也不會派一條船來迎敵,因此突襲意圖還未暴露。

  但這條船的出現,也說明南蠻加強了警戒,時間拖得越久,突襲被發現的幾率越大,南蠻準備越充分。....

  因此,岳鐘琪腦子就充盈著一個念頭:爭取時間。

  “靖忠,你留下來指揮,盡量繳下這條船……”

  岳鐘琪塞得滿滿的腦子里終于為這條船擠出了一絲空間,蒸汽機、海軍長炮,哪一樣都是軍國重器,價值不菲,必須盡量奪到,得有可信的人坐鎮,他點了自己兒子的將。

  大兒子十九歲,萌補了實缺游擊,跟著他辦理軍務。在曾靜案后,岳鐘琪就給自己兒子改了名,以“靖忠”對應岳飛的“精忠”……

  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岳靖忠興奮地應下,岳鐘琪再掃了一眼前方,從如林般的船帆縫隙間,依稀能看到那條船,但他已無心思細看,甚至都沒注意那條船停在湖上,沒有一絲動彈。

  浩大船團循著原本的路線,在雷公號側面掠過,隔著三四里,緊張得滿身是汗的炮手們手都在發顫,真要全部撲上來,就算全都是靶子,也根本應付不過來……

  可船團似乎根本就沒理會雷公號,自顧自地朝西面駛去,直到二十來艘戰船展開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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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憤怒過后就是高興,老天爺有眼啊,這不是在幫自己么?跟這二十來艘戰船周旋個把時辰,修好了趕緊跑路!這時米安平和岳勝麟記起了自己的職責,以雷公號的速度,至少能比這個大船團快一天回到武陵。

  二十來艘趕繒船三面圍來,在兩三里外繼續伸展,擺出了四面圍攻的架勢。主將很謹慎,隊形完整后,才策動戰船,四面齊攻,小半個時辰就這么過去了。

  趕繒船比沙船靈活快速一些,四面而來的架勢也比之前亂糟糟的前鋒船隊足。為節約炮彈,米安平要求等對方近到一里內才轟擊,而這組清兵戰船該是專門對抗水上強敵的戰力,船頭竟也有千斤大炮,在一里外就搶先攻擊,炮聲隆隆,水柱四濺,從場面上看,雷公號居然遠遠處于下風。

  咚咚悶響,實心炮彈不斷砸在船身上,紅衣兵只好縮在明輪護罩后面,而米安平和岳勝麟等人則避入了船身前方上甲板,用鐵板圍起來的舵臺,也就是艦橋里面。

  過了好一會,敵船進入一里內,雷公號的四門火炮終于發話,雙方的炮擊持續了兩三刻鐘。三寸炮的開花彈繼續發揚著不到一成的點火率,但偶爾炸響的巨大威力,也讓清兵戰船膽戰心驚。沖在最前面,企圖直接接舷肉搏的兩艘清兵戰船更被轟得七零八落,成為其他戰船的警示,再不敢靠得太近。

  炮戰了好一陣,雷公號始終沒有移動,清兵主將終于把握到了實情,這條船怕是出了故障,跑不動了。

  清兵戰船不再四面圍攻,而是向雷公號的船頭船尾沖擊。照著過往經驗,戰船炮火總有死角,船舷火力強的,頭尾必然火力弱。

  可沒想到,雷公號的炮位設計是照著后世無畏艦的主炮布局來的,即便是船頭船尾,也能保證兩門火炮射擊。清兵戰船拉成魚貫縱隊從前后夾擊,對炮手來說,威脅遠比從四面而來小得多,應付起來也更輕松自如。

  一個時辰過去了,以雷公號為中心,湖面上分布著四艘已被打殘的清兵戰船,還有一艘正高高翹著船尾,船頭已經扎進湖里。而退到一兩里外的清兵戰船,也條條帶傷,情形無比凄慘。

  清兵戰船的炮火也對雷公號造成了一定損傷,一門兩寸炮受損,三名炮手陣亡,十來人受傷。更麻煩的是,明輪護罩被炮彈砸得嚴重變形,必須拆掉才能讓明輪槳葉轉起來,而這又意味著不能繼續作戰。

  對方主將戰不減,并未放棄,還是個精明人,認識到雷公號的炮火太猛,繼續以大船對轟很吃虧,靠舷肉搏也不現實,讓雷公號眾人頭皮發麻的大麻煩就出現了。

  趕繒船屁股后面拖著的舢板群體出動,二十來條,每條載著十多二十人,有些舢板上還載著一門虎蹲小炮,或者一兩桿細長抬槍,如鯊魚群一般,自四面八方涌來,要以蟻群接舷。

  “最危險的時刻到來了,小岳啊,就看你們的了。齒輪差不多快換好了,只要挺過了這關,再換上槳葉,拆掉護罩,咱們就能動彈了。”

  米安平的話激得岳勝麟滿面漲紅,終于輪到自己上陣了。

  岳勝麟所帶的一哨兵是岳超龍轄下所領的正規軍,來自鐵林軍,全是扛著線膛槍,背著手榴彈的精銳擲彈兵。在雷公號上當了大半天看客,還被清兵的炮火震得七葷八素,早就憋足了心氣。

  清兵舢板接近到半里距離,也就不到一百丈,八年式線膛槍終于發話了。細碎的水花在舢板四周濺起,一個個人體不斷栽進湖里,染出片片血紅。

  舢板上的清兵也分外悍勇,居然沒幾條退卻,不僅繼續朝雷公號沖來,小炮和抬槍也不甘示弱地還擊。

  雷公號上的火炮也沒停下來,以牛刀殺雞的豪氣,一炮炮點著舢板。即便沒辦法直接命中,近失彈掀起的水柱也能將小小舢板傾覆。

  付出了巨大犧牲,清兵依舊沖到了雷公號身前,這時不僅船頭船尾的三寸炮已經打不到舢板,就連上甲板的兩寸炮死命壓著仰角,也再沒辦法轟擊對方。

  一條舢板靠舷,炮手抬高小炮的炮口,一炮轟在船舷邊,一片鉛彈噴灑而出,頓時打倒了四五個紅衣兵。舢板上的清兵士氣大振,紛紛丟出抓鐃準備上船,幾枚鐵疙瘩從船舷上飛出,砸在舢板上,滾了好幾下才轟然炸響,將這十多人盡數掀飛。

  岳勝麟從腰包里掏出一枚手榴彈,擰開木柄底部的鐵蓋,戳破油紙,再將鐵蓋內側裝著的一根小木棍捅入底部孔洞里,一抽一插,哧哧青煙冒出,還帶著一絲火苗,心中數到三,振臂揮出。三斤重的手榴彈劃著弧線,落在了一條正要靠舷的舢板上。

  轟聲爆響,一整條舢板的清兵全都栽進了水里,岳勝麟心道,咱們步兵也有炮……

  羅浮山化學研究院搞出了最原始的近代火柴,不僅用來當海軍開花彈的撞擊引信,也被佛山制造局用來升級了手榴彈。以前手榴彈都必須手工點火,非常麻煩,而現在用涂著黃磷的小木棍摩擦引信管里的硫磺,由此點著引信,讓擲彈兵不再手持火鐮。盡管發火率也只有六七成,點不著的話,還得另塞一個引信管重新拉火,但方便可靠性已遠遠超越老的手榴彈。

  排槍和手榴彈的爆炸聲不斷,最危急時刻,十來條舢板靠舷,近兩百清兵向雷公號上攀爬。此時不僅炮手加入到戰斗隊伍,開槍投彈,連許桂也帶著鍋爐工,扛著火槍上陣了。雷公號上有一哨一百二十名紅衣兵,十來名船工,六十來名技師。此時出了十多名船廠技師在船艙里維修,其他人全都上陣了。

  岳勝麟帶著部下,以刺刀陣殺得沖上船的幾十名清兵紛紛跳船,看著四周還幸存的舢板正倉惶掉頭,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長出了一口氣。

  “齒輪好了!就差槳葉!”

  技師們的歡呼,讓艦橋里,正哆嗦著給短銃上彈的米安平也差點軟在舵盤上。

  清兵舢板如鳥獸散,十來條還完好的趕繒大船更縮在兩三里外,不敢接近。此時清兵主將該是六神無主了,見到一條大趕繒上升起若干號旗,岳勝麟朝炮手喊道:“那是他們頭目的座舟,趕緊轟掉!”

  擒賊先擒王,對轟擊軍將座舟這事,炮手份外有勁。三門火炮指住了那條趕繒,結果毫無懸念。即便遠在兩三里外,三炮齊轟,四輪下來,不僅命中了三發,更有一發開花彈炸響。那條趕繒倒了桅桿,一側船板破裂,進水嚴重,漸漸傾覆。

  一聲凄厲的汽笛聲響起,雷公號輪槳轉動,攪出團團浪花,船身動彈起來,而且還朝著傾覆戰船駛來,正要駛過去救人的清兵戰船魂飛魄散,紛紛掉頭逃竄。

  “本官是武昌大營中軍左協游擊,大帥岳鐘琪之子岳靖忠……”

  一個年輕軍將被撈起來,在紅衣兵的刺刀面前,強自振作,表露了身份。

  岳鐘琪在四川跟張漢皖和龍驤軍相處過很長日子,清楚英華軍隊傳統,對兒子自然也有所交代。第一時間表露身份,就能少吃苦頭。

  “岳鐘琪的兒子?”

  岳勝麟看著這個比自己也就小兩三歲的年輕人,臉上堆滿了笑容,勝利者的笑容。

  “那你就是我侄子了,見到了叔叔,為什么還不行禮?”

  他很正經地對自己的堂侄這么說道。

  雷公號來抓岳靖忠,為的是了解更多軍情,岳靖忠還頗有骨氣,在自己叔叔面前咬牙閉口。但他的部下卻沒那么有種,也不是岳家人,知道抗拒一定從嚴,老老實實交代了大概。

  “咱們是趕緊回去,還是襲擾岳鐘琪大軍?”

  聽說岳鐘琪帶了一萬多大軍,還運了三十多門大炮,大家都覺得常德危險了。想到自己一條船就干翻了四五十條船,岳勝麟豪氣滿腔,覺得還能作點什么。

  米安平沒好氣地瞪了岳勝麟一眼:“還打?不僅炮彈快沒了,現在輪槳也沒罩子護著,挨上一炮又得趴窩。”

  許桂道:“還是趕緊回去報告岳防御,這才是正事,可不能光顧咱們自己快活。”

  岳勝麟看看被押在一邊,蔫搭搭的堂侄,心說是啊,已經賺得夠多了……

  黃昏,雷公號載著一身傷痕,在夕陽的霞光中勝利返航。

  但這返航還另有故事,因為必須要搶在岳鐘琪大軍前面回到常德,越快越好,雷公號的鍋爐燒得通紅,船上的煤炭如風卷殘云,很快就要耗盡。

  三個負責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還是許桂拍板:“拆船!鍋爐有得燒就能跑!”

  于是在船廠匠師的淚光中,雷公號從下層甲板拆起,一直拆到主甲板,最后連上層甲板都拆了,只剩下炮位那一小塊地方。

  煤木混燒,蒸汽機全力運轉,居然跑出了一小時近八節的船速,第二天上午,雷公號就回到了武陵,而武陵碼頭上,前幾日送別雷公號的官兵民人,看著這條似乎只剩下一層船板,里面全被掏空了的船,一個個都傻在了當場。

  “我那侄子,還真的來了……”

  得知岳鐘琪大軍即將到來,岳超龍雙眉緊鎖。

  “既然兒子能抓著一個侄子,父親對付那個侄子,也該不成問題……”

  岳勝麟指了指依舊昂首挺胸,一臉不屈的岳靖忠,滿懷信心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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