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玄安和胡小翠兩人徹底的蒙住了。
兩人面面相覷,就那么呆呆的站在了茅草屋里頭,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的。
良久之后。
還是胡小翠最先反應了過來,先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后看了一眼桌上的那點碎銀子,最后才顫聲道:
“相……相公,你聽到了嗎?”
“娘子,那……那兩個乞丐……”
“什么乞丐,那分明就是當今天子的人,是朝官,是給相公帶來天大的好消息的朝官啊!”
胡小翠說到了最后,竟然高興的再一次眼眶通紅,淚流不止。
徐玄安的腦袋還是有些懵的,他在回憶著那兩個不同尋常的乞丐所說的話,每一句都是那么的驚天動地啊!
“大國賊被問斬了,當今的天子冊封了一位布衣接任宰輔大臣,這……這可是前所未有啊,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他們剛剛還說,要開科取士,用考試的方式來選拔人才,不論出身和貴賤。”
“娘子,他們剛剛還說,當今的天子英明圣才,早就看不慣世界門閥把持著國朝仕途了!”
“娘子,我……我的機會來了,我可以一展抱負出人頭地了啊!”
徐玄安終于反應了過來,欣喜若狂啊。
那兩個乞丐說傳遞的信息,哪一條不是徐玄安痛心疾首針砭已久的啊。
他在縣城外頭看著門閥張氏出殯,門下讀書人如同走狗一般,不問吏治,不管黎民,跑過來給戴罪之身的張開富送葬時,是何等的絕望。
但現在,徐玄安看了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
“相公,我就說當今的天子他絕非凡主,有他在,這大漢絕對會振興騰飛的。”
“相公,我……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
那一刻。
向來堅強無比的胡小翠,撲進了徐玄安的懷里,哭的像個淚人似得。
徐玄安摟著懷里三生有幸修來的好媳婦兒。
整整四年多了,這是他第一次將腰桿挺得筆直,在娘子面前顯露出了一腔的抱負和清傲!
“那兩位朝官說,新相遣派的特使官和皇榜明天就會抵達平田縣,等相公我揭了皇榜,出官入仕,就能給你和平兒過上好日子了!”
“娘子,很快咱們就能在岳丈面前抬起頭了,讓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再也不能輕看我們了!”
“娘子,謝謝你……”
徐玄安沉聲嘆道。
他懷中的女人或許不是那么的美艷動人,也沒有讀過什么書,更談不上什么知書達理。
但有一點卻是天下難尋的。
那就是,她認定的人,認定的事兒,就絕不后悔動搖的堅定下去。
正是因為這個女人,才讓寒門出身的徐玄安沒有被這濁濁世道所污染,留著一身風骨,等到了大漢煥發新天的到來!
平田北山。
一場越制的葬禮在濃重舉行。
整個人河內郡之中,郡縣底層的吏治文官們,全部罷任怠政而來,如徒子徒孫一般的給張開富送葬。
他們心里也很清楚,張開富冒犯天子被斬,連尸首都不能送回河內,這番以王公之禮大葬的舉動,更是越制欺君。
但……
他們不以為意!
平田門閥張氏雄踞河內二百年,牢牢的把持著河內吏治的底層根基,一呼之下,就能讓天下腳下大亂!
文官可不比武官啊。
這大漢本來讀書人就少,能出官入仕的都得是十年寒窗苦讀,殺一個就少一個!
此時。
入土禮畢。
平田張氏當代族主,張開富的生父張昭友,拄著拐杖撲在墳頭痛哭不停,一頭白發送了黑發人。
“父親,大哥他……他人死不能復生,父親可不要哭壞了身體啊。”
張昭友的幼子,如今的平田縣令張開康攙扶著張氏老太爺,在沉聲的勸慰道。
張昭友不聽,整整哭了半柱香的功夫,這才起了身。
瘦骨嶙峋的身子佝僂的厲害,但一雙鷹眼卻銳利慎人。
只見他環視著墳前匍匐跪著的數千門人,那張老臉變得愈發的冰冷扭曲,最后一聲冷哼:
“哼!天子?”
“老夫現在就要讓天子知道,他問斬我兒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動了門閥又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眼下河內郡十三縣的吏治全面陷入癱瘓,他要不是給我平田張氏一個交代,老夫就跟他沒完!”
張開康聽到這兒,膽戰心驚臉色發白啊。
他老父親的這些話若是傳到了天子的耳中,可都是殺頭的欺君之言啊。
“父親,我們這么做是不是太冒險了一點啊?”張開康顫聲問道。
“冒險?”
“不冒險又怎么能讓那昏庸愚昧的天武皇帝清醒過來呢?我這二千門人,皆是張氏推舉而出,我不信他天武皇帝還敢都殺了不成?”
“就算是他昏庸殘酷,真的敢殺,那就會讓天下門閥寒心,讓所有的讀書之人背離!”
“沒了吏治文官,他這大漢天子的位置做不了三日!”
張昭友冷哼道。
他現在根本就不怕天子皇權。
張開康聽到這兒,也長舒了一口氣。
當今天子傳詔十三州誅殺第一門閥蜀西陳氏九族,已經讓不少門閥世家人心惶惶了。
國朝八百年以來,漢室歷任皇帝當中,哪一位不是對世家門閥以禮相敬,可謂是刑不上大夫!
如今動了一個蜀西陳氏已經是犯了大忌了。
若是還敢動他平田張氏,那天下門閥絕對會背離大漢,舉族南遷!
屆時,漢室無能臣,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父親,那……咱們還登門拜訪安周周氏嗎?”張開康又問道。
“當然得去!”
“這天武皇帝窮兵黷武,藐視門閥文臣,安周周氏現在也是人心惶惶,自然是要拉攏聯合一下的!”
張昭友冷聲道。
葬禮結束。
張昭友在一眾族人的攙扶之下,上了馬車。
他沒有回平田縣府,而是直接去了相隔不過三十里的弘農安周縣。
馬車之上,坐著他最親近的兩個兒子,正是張開康和尚未成年的小兒張開和。
車內。
張昭友突然一改之前悲痛氣憤的臉色,那張枯瘦老臉在猙獰扭曲的同時,變得瘋狂而極端。
“開康、開和,你們一定要記住為父接下來跟你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