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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潦草隨意

  袁世充在雁門、乃至北戎的名聲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了袁氏所有門人都已經將其擺在了跟大漢開國太祖一樣的高度!

  自古以來,邊塞子弟各個爭強好勝能打,骨血里頭流淌著的全是對于強者和武力的崇拜!

  而袁世充十五歲入宗師境,二十歲躋身九品,二十一歲一戰成名!

  再一個。

  大漢國朝這近百年以來,除去那位西涼大國柱之外,再無強人出世。

  這更是讓袁世充在雁門子弟心中的地位尊如雄主!

  所以。

  就算是他殺了曾經在雁門袁氏顯赫近百年的袁肇慶一脈,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他一句不是。

  而恰恰相反!

  袁世充的殺戮與鐵血,更是激起了袁門子弟心中的野蠻和暴戾,讓他們更加的膜拜袁世充!

  不過!

  一旦翻過了上郡與雁門之間的那片天然屏障一樣的黃土高坡。

  袁世充的名氣并沒有傳入上郡,傳出并州。

  整個大漢國朝十三州,對于雁門袁氏一族的了解,還基本停留在并州刺史袁卓的身上!

  此時的袁世充黑袍披身,金冠在頂,在享受著數千族人的膜拜和尊崇!

  “當今的天武小皇帝能扳倒陳國壽,連打幾場還算漂亮的戰役,這讓我很是意外好奇啊。”

  “放眼大漢十三州,總算是出現一位值得我袁世充高看一眼的對手了。”

  袁世充眼眸微瞇,冷聲大。

  舉手投足之間,盡是睥睨天下的尊傲!

  而后,袁世充闊步而出,喝道:

  “眾將軍,隨我出關,前去塞外提親點兵!”

  而此時。

  雁門以南的黃土高坡之上。

  十位錦衣衛喬裝打扮成了逃荒的難民,正翻過了那滿是溝壑險地的黃土高坡,站在了制高點之上,終于一睹向來低調卻神秘的雁門重地。

  這支錦衣衛小隊的小旗官名叫吳飛,曾是天子師神機營的一位百夫長,修為剛剛晉升到了內家境五品,

  個頭不高,皮膚黝黑,但一雙眼睛卻異樣的炯炯有神。

  這一支錦衣衛小隊上郡出發,一路北上,繞過西河郡之后,在北原的天然高坡之上兜了一個圈子,才摸到了雁門郡的邊緣地帶!

  一路上,他們所偵查的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了!

  而所有的情報,最后都指向了一個可怕的名字,袁世充!

  但此時!

  吳飛的那張黝黑樸實的臉色,卻是驚人的蒼白。

  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就那么死死的盯著眼前高坡之下的雁門郡下,充滿了驚駭和不可置信!

  在他的身后,十位錦衣衛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人,傳聞果然不假!”

  “西河鄉野的人都在說雁門袁氏近百年來一直強征賦役,以修筑邊關防線之名,大批的奴役并州青壯民夫,押入雁門便是有去無回!”

  “我記得國朝史志之上說,雁門邊關地荒人稀,是草木不生之地啊,這才多久啊,竟然真的變成這個樣子了!”

  裝扮成難民的錦衣衛們個個聲音驚顫啊。

  吳飛緊蹙著眉頭,沒有說話,就那么死死的盯著高坡之下的雁門郡!

  那里,哪有什么荒涼土地啊!

  下了黃土高坡,就是雁門郡最大的一片平原草地,曾經養馬放牧的地方,眼下卻被分割了無數的良田!

  每一塊良田都是四四方方,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帶著鉸鏈的奴隸民夫在耕作著。

  而在奴隸民夫的身后,則是雁門袁氏一族的親兵,手執鞭子,腰佩鐵劍,動不動就是一鞭子抽出!

  每一方農田的邊上,還有一座軍帳,外圍有一隊隊的兵卒手執兵戈,在來回不停的巡視著!

  除了農田之外,再放眼望去,靠近雁門郡城的那一片還有數不清的草廬土房,在冒著黑煙!

  “看來我們一路探來的傳聞沒有錯,雁門袁氏一直奴役并州的青壯子民,在雁門一代開墾土地,屯田養兵!”

  “這雁門袁氏一族的根基,要遠比我們想象中的深厚啊!”

  小旗官吳飛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

  一路來偵查的情報來看,雁門袁氏至少奴役了數萬的并州青壯民夫,被關押在雁門治下,做牛做馬,為奴為俾,淪為了雁門袁氏的生產工具!

  這一眼看去,哪里是數萬啊,分明是十萬啊!

  曾經的雁門荒原,如今竟然開墾出了良田數千畝,還有大小無數的工廠作坊!

  再加上袁氏一族近百年來對于并州各郡的強征擄掠,所囤積的糧食資源更是不計其數!

  雁門袁氏的根基之厚,卻是不可想象啊!

  邊上,一位錦衣衛眉頭一蹙,問道:

  “大人,我們還繼續偵查下去嗎?再往前就是雁門治下,怕是有去無回啊。”

  “我們從西河鄉野繞過來的時候,一路的農人都跟我們說,一過雁門便是有去無回,而雁門郡搞出這么大動作,卻沒有半點的消息傳出并州,說明這里的布控森嚴到了一個我們無法想象的恐怖地步!”

  “那屯田之中都兵卒看守,所有的田奴都帶著鉸鏈,這雁門郡不簡單啊,大人!”

  吳飛沉著一張臉,沒有吭聲。

  這些話他又何嘗不知呢?

  路上風聞。

  雁門袁氏自打那位被譽為直追大漢太祖帝主之姿的袁世充橫空出世問主袁門之后,整個雁門袁氏一族空前團結!

  這種團結到了一種怎樣可怕的地步呢?

  那就是雁門治下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袁門之人,另一種……就是袁門之奴!

  所以。

  就算是錦衣衛喬裝打扮成了逃荒的饑民,一旦進入了雁門治下,就只有兩個結果。

  要么身份暴露,死!

  要么戴上腳鐐,成為袁門的田奴或者工奴!

  這兩個結果其實一個樣子,都是有進無出!

  吳飛在沉默整整半刻鐘之后,突然之間,臉上浮現一抹驚人的果決和無畏。

  而后,只見他轉過身來,看著身后的三十多位錦衣衛,沉聲問了一句:

  “有不怕死的嗎?”

  “大人,我等最不怕的,就是死!”

  “大人,你這話是在侮辱錦衣衛!”

  “大人,錦衣衛師出神機營,是陪著天子君臨天下的榮耀之士,怕死?死字該怎么寫啊?”

  十位錦衣衛,被吳飛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的頗有怨怒。

  怕死就不是錦衣衛了!

  吳飛的臉色卻愈發的凝重肅穆,氣息一冷,沉聲喝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

  “再問你們一句,有不怕死的嗎?”

  十位錦衣衛聽到這兒,終于明白了小旗官吳飛的話中的深意了,俱是臉色一沉,凝重無比。

  “大人,你……你不會是想要?”最年長的那位錦衣衛顫聲問道。

  “沒錯!”

  “我要挑幾個人,不怕死的,直接入雁門為奴!”

  “你們也看到了,被雁門袁氏奴役的并州民夫至少也有七八萬,他們就算是手無寸鐵,若是聚合起來,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如今的雁門袁氏通敵叛國,屯田養兵,天子不會讓他們繼續這樣的為禍下去的。”

  “用不了多久,天子師就會迎戰袁世充,屆時雁門空兵,被奴役的民夫在這個時候揭竿而起,定能出奇制勝!”

  吳飛沉聲道。

  他這番話太大大膽了,直接讓十位錦衣衛陷入了沉默之中。

  想法是很好的,但個中的危險根本不可想象!

  一旦暴露,必死無疑!

  “大人,你……你確定要這么做嗎?這樣太危險了!”有人道。

  “危險?呵……不是說不怕死嗎?”吳飛冷笑。

  “大人,我們確實不怕死,但不能做無意義的犧牲啊!這個想法太大膽,鼓動數萬民夫反抗,萬一這其中有一個人叛變,我們就必死無疑!”

  “對啊大人,還有,我們都是有武道修為的,太容易暴露了!”

  “再說了,萬一一下去,就被殺了……”

  “夠了!!”

  突兀間,吳飛一聲暴喝。

  他是旗官,是下命令的人,不是討論商量的。

  只見他后退一步,而后冷冷看著眼前十位陪著他日夜偵查的錦衣衛,只說一句:

  “不怕死的,上前一步!”

  噔噔噔!

  所有人,在第一時間齊步踏前,動作驚人的一致!

  “呵……你們啊!”

  吳飛搖頭,卻眼眶微紅。

  而后咬著牙,點出了其中是三位,道:

  “你們三人隨我入雁門,其他人即刻返回并州上郡,將一路偵查的情報傳告給宣猛將軍!”

  “大人,為什么是他們入雁門,而我們七人卻安全返回?難道我們怕死嗎?”

  沒被選中的錦衣衛頗有怨言,不服道。

  “你們不怕死,但……你們沒他們三能沉得住氣!入雁門,要么死,要么為奴,會備受屈辱折磨,余下者都得死!”

  “還有,這是軍令,立即執行!”

  吳飛冰冷喝道,可怕的威嚴轟然爆發。

  只是旋即之后。

  他的氣息一變,深深的看了一眼被他點出了那三個人,而后對著余下回去復命的那七人,沉聲說道:

  “記得稟告宣猛將軍,讓他不要把我兄弟四人納入謀算之中,我們不能保證部任務一定成功!”

  “大人!!”

  “回去復命!”

  雁門黃土高坡之上,大風起,塵土揚。

  個子不高黝黑質樸如農人的吳飛,領著三個老弱殘的錦衣衛,就那么毅然無畏的入了雁門。

  他們分散四路,單人行動。

  四個人之中,只要有一個人能順利活下來,成為袁門田奴或者工奴,那吳飛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只要能挺到開戰之日,那吳飛就徹底成功了!

  吳飛很篤定一點。

  被強征奴隸的這些并州民夫,都是大漢子民,一旦聽聞天子師來救,只要一呼,就絕對百應!

  有百應就有千應!

  有千應就有萬應!

  國都長安。

  從北丘兵工部歸來的趙元開,美人在伴,心情大好。

  回了未央宮之后,趙元開沒急著回宣室殿,而是牽著青憂的手步入了御花園之中。

  未央宮的御花園乃是皇城帝宮之中唯一極盡奢華的地方。

  一塊石頭,一株奇木,都是大有來頭。

  占地之大,景觀子奇美,更是極盡大漢國朝八百年來底蘊之極致。

  以前的趙元開興趣不大,興致也不高,極少來此。

  但如今……

  不太一樣了啊。

  一直被趙元開牽著纖纖玉手的青憂總是低垂著眼簾,秀紅著臉,吐氣如蘭,幽香淡淡。

  那種怯怯的、確幸著的單純且有美好的樣子,是兩世為人的趙元開都從未見過的。

  青憂就像是一塊璞玉,不沾染半點的煙火俗氣兒,是看一眼賞心悅目,再不好的心情也能一掃而空。

  御花園的聽雨亭之中。

  趙元開端坐玉石凳子之上,就那么看著眼前的美人兒。

  青憂羞紅了臉。

  見趙元開就那么看著她,也不說話,羞怯不安之下,低聲問道:

  “陛下,為什么一直這樣看著臣妾啊?”

  趙元開正要說話。

  這時。

  孝懿太妃出現在了御花園之中,臉上掛著雍容華貴且欣慰笑容,走了過來,欠身一拜:

  “皇帝,哀家聽說皇帝和淑妃從北丘歸來,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今日上午本來是淑妃的沐浴大禮,因為皇帝宣召陪駕,便給耽擱了,哀家就做主改為下午。”

  “按照大漢禮制,淑妃必須經過沐浴大禮,以最干凈純潔的樣子,才能侍奉皇帝。”

  大禮?

  最干凈純潔的樣子?

  趙元開掃了一眼起身行禮拜見太妃的青憂,俏臉是紅到了脖子根,也是別樣動人。

  孝懿太妃的意思趙元開都懂,點了點頭,道:

  “這些事情,就都按太妃的意思來辦啊!”

  趙元開并不著急。

  事實上,向來不待見繁文縟節的他,在這件事上……準確的說是在青憂的身上,卻頗為尊重禮制。

  用現代的概念來說,這是一種儀式感!

  而作為趙元開第一位親冊的淑妃,青憂在趙元開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不想潦草隨意。

  因為,潦草隨意,其實是一種辜負。

  “皇帝,哀家這就領著淑妃回關雎宮,大禮不會耗時太久的,嗯……淑妃今夜就能侍寢。”

  孝懿太妃倒是大大方方。

  已經站在她身后的青憂卻羞得連頭都不敢抬了,聲音小到了嗓子眼里頭,欠身一拜:

  “陛下,臣妾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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