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湯斕曦唱的曲子,叫又逢春。
故事背景是戰爭年代的凄美愛情故事,兒郎出征沙場,妻子空守老幼,一年一春,不見丈夫歸來……
戲妝之下,很難看清楚湯斕曦的真實面容,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嬌柔溫婉,語調婉轉!
花戲出自江南廬州府一代,唱的是黃梅小調,頗有吳儂俚語的味道在其中,和漢北平原一代很是不一樣!
也難怪,一入長安就風頭正盛。
一開始興奮激動的李不悔,聽了一會兒之后,就頂不住了,到底是軍營長大的女人,耐不住性子,也理解不了江南的小家碧玉對于兒女情長的綿綿細訴。
可趙元開卻聽得入神了,似乎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那記憶之中的江南水鄉之中。
五年了啊!
臨朝五年,他還沒怎么正兒八經的去過漢南,尤其是漢南重鎮江南!
看來,真的是要挑個日子,下一次江南,看看自己打下的大好河山。
很快,曲至中場,臺上那位夢幻如仙的戲子名伶朝著臺下躬身,除了唱戲之外,還真的不多說一句哈,轉身就要隱入幕后!
這是中間的休息時間,不等多久,就是下半場的開始!
和老生武生不一樣,湯斕曦的戲,全程一直都是安靜的,沒有時不時地的叫好聲,只有隱入人群之中的低聲哽咽!
那是唱到了傷心處,感同身受,情不自禁。
尤其是這一曲又逢春,確是極為應景,此時距離大漢太平才不過四五年的時間而已。
四五年之前,天下崩亂,亂世橫生,戰死了多少人,毀去了多少家庭,那些陣痛依舊是還沒有被淡忘和消除!
二樓,趙元開也是感觸極深的。
自古以來,有雄心抱負的帝主都是好戰主義者,因為只有征伐,才能在短時間之內擴展版圖,建功立業!
趙元開也不例外!
只是他不一樣,理念完全不懂!
前人總是喜歡說一將功成萬骨枯,皇途帝業盡尸骨,越是帝主,就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
但趙元開卻不是這樣的,軍武建設不追求規模,軍備建設一直都在渴求質變!
而整個的軍武理念,更是在朝著遠程化、體系化和升維化發展,這么核心是什么?就是降低傷亡率啊!
茶已經換了一壺了。
是江南特有的毛峰,很對趙元開的口味。
然而,就在趙元開品茗的時候,臺下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湯斕曦本來是要退場休息的,可剛要轉身,坐在臺前尊貴席的那伙長安才子突然站了起來。
為首的就是吳忌,一身白衣,折扇輕搖,傲氣風發,高聲道:
“斕曦姑娘,請留步!”
然而,臺上已經轉身的名伶,只是頓了一下身子而已,并沒有留步,也沒有回頭。
“湯斕曦,我讓你站住,你聽到沒有?!”吳忌的聲音陡然冰冷了下來。
這是突發狀況,讓現場頓時一陣騷動。
有人頓時就不高興了,仗義執言,道:
“喂,現在是斕曦姑娘的休息時間,你想干什么?”
“戲院安安靜靜,你突然這么大吼大叫的,算什么?想鬧事嗎?”
“對斕曦姑娘如此不敬,你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吳忌冷哼了一聲,而后轉身,竟然沒有絲毫的忌憚,道:
“我是何人?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吳,單名一個忌,在場的只要是長安城里有幾分頭臉,應該都聽過我的名字吧?”
“什么?吳忌?長安第一才子吳忌?”
“真是吳忌,三大才子之首的吳忌公子!”
場內的反應很是奇怪。
吳忌亮出大名,竟然瞬間就扭轉了風向,甚至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和在場的大多數人的尊敬!
甚至,還有人竟然主動的站了出來,替吳忌發聲:
“斕曦姑娘,你聽到沒有,這是吳忌公子在喊你留步呢!”
“長安第一名伶雖說也頗為尊貴,但在長安第一才子面前,終究是差了幾分的,能讓吳忌公子主動示好,這是斕曦姑娘的福分啊!”
“對啊,斕曦姑娘,你可不要駁了吳忌公子的面子啊!”
二樓雅座。
趙元開的眉頭蹙的很深,撫茶間,問道:
“曹正欽,這是怎么一回事?”
“回公子,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戲子和才子在身份上的差距,或者說,是人心中的成見問題!”
“戲子終究是戲子,哪怕是登上了這長安城的花戲樓,在很多人的心中,依舊跟風月花坊之中的那些女人沒什么區別!”
“而才子就不一樣了,陛下廢除閥門開啟科舉取士寒門之后,一度讓才子的地位一再拔高,甚至已經上升到了和軍武甲士比肩的地步了!”
曹正欽如實回答。
趙元開微微頷首,沒有表態,目光淡漠的看著下方。
湯斕曦終究是留步了。
她轉過身來,戲容妝之下看不清臉色,但說話的聲音清冷,道:
“吳公子,請自重!”
很動聽的聲音,帶著三分戲腔,還有三分婉約,剩下的四分是克制之下的端莊和清冷!
不是問有什么事情,而是直接警告性的道出請自重三個字!
這就是有意思了!
吳忌冷笑了一聲,似乎有些得意。
而后竟然直接翻上了戲臺,朝著湯斕曦走了過去,就那么當著全場近千人看官的面,直接拉起了湯斕曦的手!
“公子,請自重!!”
湯斕曦后撤一步,聲腔有些顫抖,在慌亂之中故作鎮定,努力維持著姿態!
她向幕后看了一眼,明顯是在尋求幫助,但,沒人上臺!
吳忌想要拉手,但沒有得逞,這讓他感覺到了羞辱,頓時來火,冷聲道:
“湯斕曦,你不要太過分了,今天我吳忌以長安城第一公子的身份正式向你提親,這是你天大的殊榮,你懂嗎?”
“我不懂!”湯斕曦咬牙,似乎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