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149章不被偏愛的此時的李不悔一身紅袍,繡有八鳳,和帝后九鳳只差一個肅穆,正端著一杯精致無比的茶盞細細品茗。
妝容很深,暗紅厚重,極具壓迫感和威儀!
李不悔本身就是軍營出身,西涼邊關長大,比之未央宮的另幾位貴妃多了幾分的颯冷和狠勁兒。
那沉冷而孤傲的眸子里頭,也似乎再也看不見當年身為郡主之時的刁蠻和秀氣了。
“李石,西天域那邊有回信了嗎?”李不悔擱置茶盞,抬眼,冰冷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位身披一品朝服的老臣。
李石匍匐跪地,誠惶誠恐,顫聲道:
“回……回娘娘,目前還沒有任何的回應,怕是又跟之前一樣,陛下還是不予不采了。”
能身披一品文官朝服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這李石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內閣輔臣之一、堂堂的吏部尚書、真正的大權在握型的一品朝官!
吏部啊!
那可是統管吏治文臣考核升遷的國朝重部啊!
事實上,李石升任吏部尚書一職的時間并不久,僅僅三年而已,之前一直都是吏部左侍郎。
另外,李石的出身和當今的國柱王府也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算是同宗的旁支,能有今日,也是蒙受的國柱王府的照顧。
也正是因此,李石對于當今的國柱王府的核心人物李不悔是絕對的忠心不二,為首是從!
李不悔聽了這話,頓時眉頭一蹙。
旋即,輕嘆了一口氣,搖頭,很是不解,道:
“沒道理啊,這一次可是半個朝堂的聯名上書,連張居正那個老家伙都出面,陛下不可能沒有反應的!”
這時,躬身站在一邊的一位老人走了出來,面容有些不安,神色頗為惶恐。
這位老人并非別人,正是當年國柱王李河圖的貼身衛將,也是如今的國柱王府的老管家,恭叔。
只是如今的恭叔蒼老的厲害,,兩鬢花白,連腰也佝僂到了一起去了。
“娘娘,老奴有些擔心……”恭叔沉聲道。
“擔心什么?”李不悔眉頭一蹙。
“陛下對帝后用情至深,而后帝后歸來,陛下也許……”
“沒有什么也許!蒙耶青憂缺位十一年,早已不配帝后之位了,再說了,本宮可是為陛下誕下了皇子,泰兒聰明有為,早就應該立為太子,陛下就算是再一意孤行,也不能無視朝堂臣心和萬民之意!”
李不悔冷哼。
說到這兒的時候,眼眸之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怨怒和憤恨,撫在鳳椅扶手之上的那只手,竟生生的抓出了五指深痕。
而后,猝然起身,走下殿去,面朝著殿外負手而立。
“十一年了,漢土早就忘了那個所謂的帝后了,這十一年來,是本宮一直在替陛下分憂解難,代為執掌六宮,撫慰天下!”
“論臣民之心,本宮兢兢業業,更是國柱忠臣之后!論貢獻,本宮將泰兒一手撫養長大,文韜武略超凡過人!”
“不是本宮在逼迫陛下,而是臣民之心不可阻擋!”
李不悔憤聲道。
恭叔不語。
李石卻是伏跪,連聲道:
“娘娘所言極是,這大漢帝后之位,本就應該是娘娘的!國柱李家為了漢室江山傾付一切,大皇子文韜武略,更是民心所向的太子人選!”
“不必恭維本宮,你……退下吧!”
李不悔轉身,冷聲道。
李石叩拜之后,躬身退下。
恭叔依舊是沉默不語,老眼之中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意味。
他總有一種不安感,總覺得李不悔這一次……或者說是這幾年來真的變了太多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事實上。
恭叔心中也有種怨悶感。
陛下這些年來,是真的有些虧欠了李家,虧欠了娘娘!
“恭叔,你也退下吧。”李不悔看了恭叔一眼。
恭叔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是還是不知該如何啟口,索性便行禮之后躬身退下了。
宣和殿之內,獨留下李不悔一人。
這位漢土當前最具權勢和聲望的女人,卻在突兀間合閉了雙眸,兩行清淚落下。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趙元開啊趙元開,我李不悔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對不住你?又究竟是哪里比不上蒙耶青憂了?”
李不悔自言自問,淚如雨下。
募然間,她想了很多很多。
當年遵循父王之命千里奔赴長安,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了陛下,驕傲的她從一開始的抵觸不屑,到慢慢的驚嘆崇拜,再到一見傾心義無反顧。
她很愛那個男人。
她的愛,從來都不蒙耶青憂少,更不比她廉價。
也許是初見之時,自己真的有些過分了,但那也不能怪她,因為在那之前的趙元開確實毫無亮點軟弱無能。
對此,李不悔一直都愧疚在心,所以一直都很卑微著,為了能讓那個男人開心,為了去取悅他,她甚至拋棄了所有的尊嚴和傲氣。
蒙耶青憂可以為了陛下去赴死。
我李不悔又何曾不是如此?
國柱李家為了漢室,赴死了多少兒郎?
我李不悔不是普通人,而是堂堂的大漢郡主啊,說一千道一萬也是個喜愛紅妝的女人啊。
試問漢史千年,又有哪位尊貴的郡主自幼就在西涼那種地方長大,在軍營之中像個男孩子一樣苦練搏殺?
李不悔一直在討好。
卻從未見過陛下的溫柔。
哪怕是陛下開恩了,給她冊封了妃位,李不悔心里也清楚,那不是自愿的,而是父王和太妃極力勸諫。
李家畢竟是國柱之家,李不悔畢竟是郡主出身。
兩人更是有著指腹為婚的緣分。
盡管……
這一切看來,更像是趙元開給她們李家、給她李不悔的一種施舍。
但這沒關系。
她李不悔并不怨恨。
入宮的那日她是那么的開心。
陛下獨寵帝后,她李不悔沒有吃醋。
對烏庭芳情有獨鐘,她李不悔沒有不開心。
哪怕是陛下對許心甜溫柔備至,視她李不悔為旁物,這也沒什么。
李不悔見著她們,都會喊一聲姐姐。
盡管這些人沒有一個有她的出身尊貴。
但那又怎么樣呢?
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陛下開心就行了。
龍床之上,她萬般主動,主要陛下好,她什么都可以。
再而后。
帝后離奇消失。
那個時候的李不悔也沒有別的心思。
她只是心疼。
每每看著陛下深入簡出像個變了一個人似得,就心疼不已,就想著能為陛下分擔點什么。
但……
陛下不給她機會。
后宮不管剩下幾個人,她李不悔永遠都是陛下最后想起的那一位。
許心甜為陛下誕下了小公主,趙安平出生的那一天,李不悔就站在一邊,她癡癡的看著陛下,發現陛下竟然是那樣的開心。
于是乎,她動心了。
她幾乎乞求般的取悅陛下。
終于。
她如愿了。
但也是那一年。
李不悔唯一的至親,她的父王,終究是沒有抵過滿身的戰傷,在趙安泰還未出生時之前,帶著萬般的不甘和遺憾隕落了。
那一夜的李不悔哭的很厲害。
李家貴為親王,何等的聲望地位,但事實上這個國柱王府其實就她和父王兩人相依為命。
所有的至親,都在鎮守西涼之中埋骨天山了。
而今,李家就剩下她李不悔一人了。
她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孤獨,那一夜的她多么希望那個男人能陪在她的身邊,只要能給她一個擁抱,只要輕輕的告訴她一聲,別怕,以后還有朕……她就心滿意足了。
什么也沒有。
那個男人賜予了李家前所未有的榮光,給了父王前所未有的殊榮,以國柱之名鑄就了大漢人臣千秋萬世都難以企及的榮耀高度!
卻偏偏忽視靈堂之上還身懷六甲的孤苦女子……
那個時候,李不悔依舊沒有怨言。
再而后。
小安泰出生了。
這是陛下的長子,也是帝國的長皇子。
適逢國柱王入土不久,國殤未落,小安泰的出生可謂是意義非凡,朝野上下無一不是欣慰振奮,感嘆蒼天有眼了。
李不悔也開心壞了。
她本以為,小安泰的出現是肩負著無與倫比的重大意義的,是注定了要萬眾矚目被賦予偉大使命的。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
那個曾經對小安平喜愛有加的男人,卻似乎并沒有李不悔想象中那樣疼愛小安泰。
事實上也是如此。
那個男人偏心了。
連滿朝文武都能感知的區別,為人母的她又怎么會不清楚呢?
盡管如此,李不悔依舊是無怨無悔,一如她的名字。
她覺得應該是小安泰還不夠優秀,所以才不討陛下的喜歡,男孩子和女孩子終究是不同的,陛下對于小安泰有著更高的要求也是無可厚非的。
因為,要求更高,就意味著期盼更高。
李不悔是這樣告訴自己。
所以,她竭盡一切可能的去培養小安泰。
小安平自幼刁蠻調皮,但小安泰不可以,軍武宗族出身的李不悔骨子里頭就有者鐵一般的紀律感。
牙牙學語之時,李不悔就給小安泰找來長安最有名的名師。
蹣跚學步的時候,李不悔就狠著心讓恭叔帶著小安泰去沙場,那時候的小安泰還不懂事,總是哭。
小安泰哭,李不悔的心也在疼,但依舊是咬著牙。
因為這沒有辦法。
因為你是帝國的大皇子,你身上還流淌著帝國人臣之極峰的國柱王李家的血脈。
最重要的是,你生來就不受偏愛。
所以,孩子,你只能這樣,娘也沒辦法……
所幸。
小安泰沒讓李不悔失望。
這畢竟是陛下的龍種,畢竟是她李不悔的親骨肉。
兩歲識字,三歲入武,而今才八歲,就已經修完了國朝四級學府體系之中平校以前的全部課程,而武道修為更是入了內家境八重。
這儼然了不得了!
放眼漢土,也是無出其右!
最重要的是,小安泰并沒有因此而驕傲自負,反倒是在李不悔的嚴苛教誨之下,小小年紀就謙遜有禮!
為人妻母,李不悔覺得自己真的無愧于那個男人,哪怕是這是帝王家。
每一次小安泰有進步的時候,李不悔都滿心期待的去找那個男人,希望那個男人能夸贊一句。
但似乎,每一次那個男人都是那么的忙,總是顯得那么的不在心。
對此,李不悔依舊是沒有怨言。
她是誰?
她畢竟是國柱王之后啊。
也許曾經的她有過女孩子罪不該死的刁蠻任性時期,但出身和家族背景賦予她的頂級政治覺悟卻沒有半點的折扣,她知道輕重!
那個男人或許對小安泰并不是那么的偏愛。
但滿朝文武天下子民卻完全不一樣。
小安泰畢竟是帝國的長皇子,他的母親雖然不是帝后,卻是帝國皇族之中出身和榮光最尊重的國柱功勛之女李不悔啊!
本來就是帶著萬千期許來到了這個世上,且不負眾望,趙安泰在滿朝文武和天下子民的心中,分明就是蒼天有眼大漢有幸啊!
最初的李不悔是真的沒有想太多的。
她也真的是出于一位母親的本能,出于一位帝國貴妃和功勛國柱之女的基本覺悟,去撫育自己的孩子。
但慢慢的……
她發現。
自從父王隕落之后漸漸門口羅雀的國柱王府,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登門拜訪的人突然就多了起來。
滿朝文武,尤其是那些位高權重的老臣,也在漸漸的向著她這位本來處于邊緣的貴妃靠攏了過來。
曾經的李家因為戰爭而宗族零落,卻慢慢的,總有人翻著族譜拿著八竿子打不著的淵源關系絞盡心機的要跟李家扯上關系。
李不悔沒有明確授意過什么。
但卻發現,那些和李家有著關系的族人宗親,竟然如雨后春筍一樣的在長安諸部司的要職之上冒出了頭臉。
而后宮之中,這種變化更是尤為顯著。
帝后離奇消失之后,后宮諸多事宜一般都是由秋水宮烏庭芳代為處理的,畢竟這位芳妃娘娘入宮之前曾擔任過北戎州的封疆大吏。
事實上,秋水宮也好,東宮也罷,并沒有明確的定奪,只是秋水宮處在未央后宮,內廷諸司要方便一些。
但不知何時,風向也變了,內廷諸司寧愿自添麻煩,無論小事大事也非要跑到東宮去叩見香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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