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開曾經和我解釋過，他說關于生命等級之分從來都不應該是種族，而是靈智。只要有靈智，有七情六欲懂禮義廉恥可被教化，且心懷善良，他們就值得被尊重和平等對待。”
“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南蒼域漢土人間接納妖靈族，而妖靈族也對于這份接納心存感激，他們也成了大漢的子民，也共同維護著屬于他們的國朝，其中，以天狐族的蘇九婈最為典型！”
“另外，趙元開在推行妖靈人族共存的時候，還對于妖獸進行了劃分，他明確的將妖靈和妖獸區分開來，靈是靈，獸是獸，就如同人是人畜是畜一樣。妖靈進入人間，妖獸回歸山野，這是對于妖靈的最大尊重，同時也是一種最為巧妙的化解妖靈驅馭妖獸作亂的危機！”
“最有趣的是，趙元開在漢土推行這些時候，還劃立了一個綱目，對于妖獸的種類進行區分，比如什么妖獸的肉最好吃了，又什么妖獸的肉靈養成分最高最適合修行大補了……都分門別類的，然后確立一二三級保護妖獸，人工飼養馴化妖獸，然后就有好多妖靈在漢土開妖獸養殖場，好有意思的……”
姬若水越說越是興奮，似乎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頭了。
嘯天老祖只是看著，也不點破，滿眼都是慈愛，甚至還附和著問道：
“靈養成分？這是什么意思，本祖可從未聽過啊？還有那個妖靈開養殖場，是說妖靈馴養妖獸，然后像豬肉一樣的宰殺了吃掉？”
“對對，就是像家豬和雞鴨一樣，不過漢土和中土人間不一樣，他們不是家家戶戶養殖，趙元開說那樣不行是小農經濟，太低效了，妖靈養殖大戶走的規模化，一圈地就是幾百上千畝，一飼養就是幾萬幾十萬的。”
“哎，對了，老祖你知道漢土這里面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嗎？就是漢土開發出了很多種烹飪手法，有好多好多中沒有的調味作料，他們那兒的妖獸肉各種做法，全都是人間美味啊，太好吃了……”
姬若水說著說著，一臉的傻相，明顯是饞了。
嘯天老祖搖了搖頭，語氣柔和，問道：
“聽你說，確實有些意思。不過靈養成分是什么，你還沒有告訴本祖呢？”
“額……瞧我這腦子，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后來是陛下告訴我的，他說修武者修真者在修行的時候需要汲取天地靈氣，這靈氣可以具化分析，那些妖獸天生就會吐納靈氣，所以肉質之中也有吸收煉化靈氣之后的東西，大漢將那種東西叫做靈氣營養成分，也就是簡稱的靈養成分。”
“然后呢，不同的妖獸體內蘊含的靈養成分也是不同的，有一切含量很高的，吃起來就很補，甚至可以媲美丹藥，這樣豈不是既能美味飽腹又能提升修為了嘛？而且這樣的妖獸納入大漢子民的食譜之中進行普及，還可以整體提升全民的體質，就很棒！”
姬若水如是解釋道。
說著說著。
突然之間情緒就低落了起來。
心里有些難受，說出來的壓抑感。
那個男人細數起來，是真的偉大且妙不可言啊。
可是姬家卻注定了要和他走向了不死不休的對立面了，而這一切根本不是她姬若水想要看到的。
最要命的是，她還左右不了，什么不能改變。
嘯天老祖見姬若水不說話，便也沉默了。
須臾之后。
嘯天老祖啟口問了一句：
“丫頭，說說那個趙元開為什么要宣告自己是天選之人救世之主吧？”
“額……”
姬若水有些遲疑和猶豫。
天選之人，救世之主？
其實她對于這些也是陌生的，不知道怎么就開始出現這種聲音了，另外，陛下好像并沒有宣告自己是救世之主吧？
“嘯天老祖，我……我沒聽過陛下宣告自己是什么天選之人救世之主，而且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確實有野心，但更有理想，不是老祖想的那種人！”姬若水如實說道。
嘯天老祖聽到這兒，眉頭一蹙：
“理想？什么叫做理想？”
這個詞眼他還真是陌生啊。
但聽姬若水的意思，應該是個不錯的褒義詞。
“理想……”
姬若水愣了一下。
她募然間又想起了很多。
其實這個詞也是從趙元開的口中聽說的。
當初是趙元開在漢土的時候告訴她的，準確來說，是四個字，理想主義。
但那確實是個很美好很迷人的字眼。
“老祖，理想主義就是把那些絕大多數人認定的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而不能是想的美好事情都盡可能的變成現實，比如陛下一直都說以萬民為重，希望漢土的每一位子民不僅僅是能安居樂業，還能活出尊嚴和價值。又比如妖靈族和人族之間世代敵對，但如果能共融交好彼此尊重，就很好，就是理想之中的樣子……”
姬若水講到這兒，還是有些不太確定，又補了一句：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因為這個也是陛下告訴我，總之在漢土之時，他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覺得很好很好。”
“嗯，有點意思！”嘯天老祖點頭。
似乎是明白了。
而后，又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小子現在宣戰妖庭，并不是因為他想要成為九州主宰的野心，而是真的不想讓人族陷入浩劫之中？”
“對！我可以保證，陛下真實在為人族而戰！”
“他本來沒有必要這樣的，因為和妖庭的兩只交戰之后，妖庭基本上不會再去侵染西天域的，他大可以選擇袖手旁觀的。”
“但他沒有這么做，而是之間開戰南天域！他也沒有高喊什么口號之內，而是先戰再發生。陛下想要扶東天域一手，但從西天域到東天域的路程實在是太漫長了，根本不切實際，所以他選擇了直接開戰妖庭，迫使妖庭回收在東天域的侵入攻勢，這一步謀算其實非常高明的！”
姬若水一口氣解釋了一堆。
而且嘯天老祖會給予點頭的回應，這讓姬若水頗受鼓舞。
“老祖你知道嗎？陛下開戰妖庭的方式也很不一樣，其實最開始受到妖庭侵入的就是西天域，壺懸州淪陷之后陛下才得知這一切的，他的做法就是先盡可能的撤出壺懸州的子民，讓立馬啟動大漢的軍武甲士，陛下自己更是親身奔赴戰場！”
“在大漢，軍就是軍，民就是民！無論何等國朝危機危難，永遠都是大漢軍武頂在最前方，而在軍武之前的人，便是陛下！”
“老祖，陛下真的不是父尊口中的那種人，我也不是在背叛天璇，而且我……我真的覺得，如果沒有大漢，沒有陛下，這一次的人族浩劫可能真的不堪設想了，我……”
姬若水講到這兒，不敢講了，也不知道該怎么講了。
她太掙扎，太痛苦了。
有些人是不堪回首的。
而有的人，是不能去回首，否則便是萬劫不復。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天璇的錯了？”突然間，嘯天老祖開口，凝聲問道。
這一問，讓姬若水更是無從回答。
是天璇的錯嗎？
是吧。
可是她身為天璇圣女，能這么回答嗎？
姬若水沉默了。
“丫頭，本祖再問你一句，當初妖庭禍亂之時，天璇真的選擇了禍水他引了嗎？”嘯天老祖再問。
這讓姬若水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不過，嘯天老祖一看姬若水的臉色便知道了答案。
嘯天老祖沉默了好一會兒。
姬若水一直低著頭。
整個圣主殿之內寂靜無聲。
突然間。
嘯天老祖輕舒了一口氣。
姬若水趕緊抬臉，下意識的看向了老祖。
那張臉是紅嫩俊逸的，可眼神卻又是深邃滄桑且慈愛的。
“這一次，確實是姬家錯了。”嘯天老祖看著姬若水，緩緩開口，如是道。
姬若水蒙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老……老祖？”姬若水下意識道。
嘯天老祖點了點頭，再次說道：
“本祖說，這一次是姬家錯了，大錯特錯，只有丫頭你是對的！”
這下姬若水算是聽清楚了。
她先是下意識的一喜，但旋即，又呆傻住了。
懵了。
是真的懵了。
老祖說姬家大錯特錯？
怎么會否定如此的徹底呢？
這完全超乎了姬若水的預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局面啊。
“天璇姬家底蘊也快有三萬多年了，自無上先祖問鼎人族至尊之后，天璇更是直接比肩于太倉仙門，但天璇和太倉不一樣，天璇受中土普天敬畏神往不止是先祖邁出了那一步，更因為天璇一直秉承著人族第一圣地，是天下人心中唯一可以和太倉比肩卻又大不一樣的存在！”
“姬家想要興盛崛起是對的，想要超越太倉也是對的，但現在的姬家，是走火入魔了。”
“太倉是太倉，天璇是天璇。人族至暗浩劫當前，太倉可以作壁上觀可以禍水他引，但天璇不可以，因為天璇代表著一種意志，一種信念，亦或者說一種精神。”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或者是未來，天璇姬家都不能背離人族大眾。”
嘯天老祖緩緩說道。
這是他入世以來說的最多的一席話。
邊上，姬若水聽得入神，也聽得感同身受認同不已。
嘯天老祖一針見血，現在的姬家就是走火入魔了，就是這種感覺。
從父尊，到族老會，再到姬瑯天老祖，一個個都信奉著所謂的天璇姬家至上，而后不擇手段面目全非，還口口聲聲的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姬家著想。
當真如此嗎？
并不是！
太倉是太倉，天璇是天璇！
這話說的太好了。
當年天璇也只是從一介無名的小宗族慢慢崛起，一步一步的成長壯大，卻也跟任何一個時代曇花一現耀眼一時的宗門圣地一樣，會迎來史上的最為煊赫的時代，會登上時代最高的舞臺。
但最后都難免一個結果，煊赫之后，便是走向沒落，登上舞臺也只是戲場一曲，而太倉一直都在舞臺的上方，在任何時代的穹頂之巔高高在上的俯視著這一切。
太倉是在云端的，四萬年來一直如此。
太倉是強硬的，只要一言意志，任何宗門圣地都能瞬間崩滅，無論你在任何時代，又煊赫到了何等地步。
每過一定的時期，太倉就會出來，會隨意碾碎一尊徹底崛起的大宗。
這是一種恐怖。
太倉就是借助這個方式告訴這個世界的任何人，任何修真大宗圣地和古老勢力，他是主宰，最至高無上的主宰！
你可以蹦跶，可以煊赫，但永遠不要試圖是挑戰太倉的絕對權威。
這個局面持續了萬年，直到姬家的那位無上先祖橫空出世。
很多姬家后人只知道那位無上先祖一舉奠定了天璇姬家今日之地位，讓天璇姬家和太倉比肩同坐。
但他們不清楚的是，這對于整個中土普天修真界來說又意味著什么。
姬家無上先祖邁出那一步之后，可謂是舉世轟動，中土普天無數大小宗門圣地沒有任何一家是嫉妒的，而是全部激動振奮，仿佛自家人一般。
他們幾乎是自發的造勢，自發的擁護和推崇天璇姬家。
也正是因此，才一舉將天璇推上了和太倉比肩的地位，登臺獻唱到走上云端坐在了太倉的正對面！
所以天璇代表著一種特殊的精神。
只是這種精神在兩萬多年之后已經被很多人忘記了，連天璇姬家的后人都忘記了。
嘯天老祖看著姬若水，頗感欣慰。
他有快兩千年沒有入世了。
其實他一直都有感觸了，只是這數千年來順風順水，姬家一代又一代人的做派也算是情有可原無傷大雅。
但這一代，確實太過了，走火入魔了。
不過所幸啊，這即將走上臺前的下一代讓姬嘯天大為驚喜。
是的。
姬嘯天在選擇。
他跟姬瑯天完全不一樣。
事實上，兩人雖然都是姬家的底蘊老祖，是唯二的兩根鎮宗天柱，但姬嘯天是從未高看過姬瑯天一眼。
這不僅僅是因為輩分和修為，更有眼界和格局。
一如他現在瞧不上姬長天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