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圣主到死也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最終會死在了天玄子的手上。
這一切太突然了。
道宮殿內,莫蒼宗掌教等一眾東天域本土的掌教圣主也呆滯住了,他們不可置信,是怎么也沒有想到。
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后,相互對視,臉色愈發的慘白恐慌了。
這時。
只見天玄子深吸了一口子,而后竟然露出了一副羞愧不已悔不當初的臉色,看著眾人,沉聲道:
“老夫糊涂啊……”
莫蒼宗掌教直接愣住了。
這什么情況啊?
天玄子這是醒悟了?迷途知返了?
不至于吧?
這么突然的嗎?
莫蒼宗掌教太詫異了,根本無法直接相信太玄子,他依舊是帶著強烈的忌憚之心!
至于殿內的其他掌教圣主,此時是越發的恐懼了。
他們一樣是不相信。
而更可怕的是,勾陳圣主就那么死在他們面前,死在了天玄子的手下,化成齏粉血霧。
殺戒已開,誰也不敢擔保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但事實上,天玄子是真的悔悟了。
他這種思維還停留在上一個時代的老祖級人物,偏執迂腐是一回事,但有時候想通了開竅了又是一個回事。
總之還是兩個字,極端。
但他認定了趙元開不配做天選之人救世之主的時候,他便不顧一切的站出來要跟趙元開決裂。
同樣的,但他意識到是自己錯了,愚昧了,那說認便認,說改便改!
“諸位,你們莫要擔心,確實是老夫糊涂了,老夫做錯了,是老夫愚昧,誤解了天武帝陛下!”
“方才莫蒼宗掌教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的,罵的更是句句有理,人族能在這場浩劫之下撐到了現在,大漢功不可沒,反倒是老夫的天辰宗,根本不值一提!”
“之前的人族修真陣營出現了破裂和沖突,錯也在老夫,差點害了整個人族命運之興衰啊!”
天玄子低頭,沉聲說道。
他認了。
認得十分干脆。
方才,天玄子想了很多,尤其是被莫蒼宗點名道姓的斥罵的時候,開始是很不舒服的,但漸漸的,才發現人家罵的句句在理!
然后一回顧,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啊。
這其中的原因很多,也很復雜。
天玄子之所以會質疑起陛下,原因之一就是自己一直在東天域戰場之上,扮演的都是魁首角色,長此久往難免會有些飄然。
其次,身邊的小人太多了。
勾陳圣主只是其中之一,而天辰宗的內部,其實更多,他們一直都不服氣大漢的,對于天玄子在天武帝面前以老奴自居更是詬病已久了。
這些人總是在有意無意的破壞著天玄子對于陛下的敬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天玄子身邊太缺少莫蒼宗掌教這樣敢于豁出去破口大罵的人了。
他那日去到了西天域,見到了陛下,若是陛下解釋一番,他也不至于會那么的偏執極端。
可陛下不解釋,決裂便決裂。
回來之后,人族修真陣營幾乎都是不接受這個結果的,中土域修真界甚至直接集體撤離。
可是,依舊是沒人告訴天玄子他到底錯在了哪里。
天玄子有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
可就是不知道錯在何處啊!
眼下。
莫蒼宗掌教直接罵醒了他。
醒了,自然就認了。
許久之后,天玄子看了一統眾人,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深吸了一口氣,如是道:
“諸位,請你們大可放心,老夫會主動前往西天域向陛下領罪的。不過所幸,在老夫迷途知返在之前,妖庭并沒有發起攻擊,沒有壞了大事!”
然而。
就在天玄子話音剛落的時候。
“咚!”
“咚!”
“咚!”
莫蒼宗宗庭之外,鐘聲突然震鳴,且急促無比,經久不停!
道宮殿內的掌教圣主們頓時臉色大變。
“不好!妖庭來襲了!”
“該死,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
“眼下人族陣營內部還是亂做一團的,妖庭這個時候乘虛而入,這可怎么辦啊?”
殿內頓時恐慌一片。
那鐘聲不是別的聲音,正是要妖庭入侵的預警之聲。
應了那句話了,怕什么就來什么。
當下中土域修真陣營已經撤出了數百里之外,還在等著東天域修真陣營的立場表態呢。
東天域又因為這些事情亂成了一團,眼下分明就是措手不及啊!
迎戰?
來不及了。
而且倉促應戰的話,是必敗無疑。
可是這一撤,便是將莫蒼大山地脈拱手相讓,莫蒼宗更是徹底失去了宗庭,從此名存實亡了!
這時。
天玄子站了出來。
一臉的坦蕩決絕,面浮微笑,道:
“若是你們還認定老夫為前輩,那老夫便最后一次指揮人族修真陣營吧!”
“所有人聽老夫的命令,立馬撤離,莫蒼宗是保不住了,至于老夫,應該也是沒有臉再活下去了。”
“所以你們啊,一定不要猶豫,老夫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言罷,袖袍一甩,大義凜然的朝著道宮殿外走去。
殿內諸位掌教圣主全部呆住了。
事態的演變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此刻,他們茫然,恐慌,手足無措。
天玄子尚未走出幾步,便駐足了,就站在莫蒼宗掌教道宮的門口處,沒有回頭,而是長嘆了一口氣,道:
“若是老夫還能回來,定會親自向陛下請罪。若是回不來了,還望諸位代老夫向陛下說一句,天玄子……罪該萬死……”
說完,毅然邁開了步子。
整個人化作了一道長虹沖天而起,朝著正東妖庭侵入的方向而去。
也是這個時候,殿內的一眾掌教圣主們這才反應了過來了,趕緊追了出去,連聲呼道:
“前輩!”
“天玄子前輩!!”
然而,已經不見蹤影了。
鐘聲依舊是在急促的震鳴著,妖庭來勢洶洶,這一次怕是要比過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
莫蒼宗掌教此刻有些茫然恍惚。
他是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了這個地步。
天玄子前輩無疑是要以死拒妖庭,給他們爭取一點時間,讓他們后撤數百里,和中土域修真陣營匯合。
那句話說的不假,倉促應戰,只會輸得更慘。
當下的人族陣營實在是太亂了,退一步,好好調整,才是上策。
本來莫蒼宗掌教對于天玄子是憤怒鄙夷無比的。
但眼下,怒氣多少還是有一點的,可更多的還是敬畏。
其實他也清楚,這一場鬧劇不能全怪在天玄子的頭上,中土域修真界的那些人,甚至包括東天域本土的某些掌教圣主也是有責任的。
罷了。
莫蒼宗掌教不再多想了。
其實此時最難做抉擇的人就是他。
因為這一撤退,就等于將莫蒼宗的數千年底蘊傳承徹底葬送了。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了。
“諸位,聽天玄子前輩的命令吧,什么都不要管了,先撤,和中土域修真陣營匯合再作商議!”
莫蒼宗掌教咬牙,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
其他掌教圣主倒是沒有這么掙扎,他們自然是愿意撤退的,畢竟這里是莫蒼宗宗庭,又畢竟硬著頭皮上幾乎是死路一條。
撤是對的。
“好,老夫這就傳令本宗長老子弟!”
“莫蒼宗掌教大義,佩服!”
“當務之急,就是先撤再說,不能逞匹夫之勇!”
眾人四散而去,以最快的速度回歸聚集在莫蒼宗宗庭的本宗長老子弟身邊,指揮回撤。
莫蒼宗掌教內心痛苦,卻也無可奈何。
他看了一眼正東方天玄子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之后,便也急匆匆的離去了。
與此同時!
莫蒼大山以東數十里之外。
那是萬古莫蒼大山的東山腳,延綿而下,是七川橫縱,百里平原。
但此時,昔日繁綠不見,一眼望去,是漆黑一片,霧塵滾滾,恐怖刺耳的獸吼之聲震天動地!
妖庭果然是發動攻擊了。
而且這一次的規模,更是空前之巨大。
一眼望去盡是獸潮奔騰,足有上千萬,鋪天蓋地而來。
大后方,更是十八妖靈軍陣,一字排開,踏虛而來,宛如天神之軍陣一般驚世駭俗。
妖靈軍陣之中,無數大旗搖曳,而正中的那雪白大旗是人族修真界最不陌生的妖庭麾下第一王族天狐族的王旗!
雪白大旗之下,天狐族王蘇恒騎座天馬妖獸,目色冰冷的看著遠方的莫蒼山主峰。
身側便是妖庭少王一代最為璀璨耀眼的少璃王,蘇離!
此時的蘇離興奮無比,戰意驚天。
她已經憋屈了太久太久了。
尊上的意志一直都讓她無法理解的,整個在東天域戰場的進攻節奏也實在是太慢了。
另一方面,本土南天域又被大漢一步一步的侵吞著,妖庭直接不管不顧了。
這讓蘇離很是無法忍受了。
但好在,機會還是來了。
天辰宗和大漢決裂了!
消息一出,在整個妖庭內部猶如平地驚雷,太轟動了。
緊跟著,果不其然,整個人族修真陣營內部開始分崩離析了,中土域修真陣營直接宣布撤離!
這是好機會啊!
大好時機啊!
不過。
天狐族老族王蘇恒其實一直很平靜。
他覺得以尊上過往的意志來揣摩的話,這一次未必會乘虛而入,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尊上降下意志了。
而且是一改過往,讓蘇恒都覺不可思議。
尊上的意志是,即刻起,不顧一切代價進行狂戰,知道徹底掃除東天域之內的任何人族修真者!
這是不等了,不再耐著性子了。
要是在最短的時間之內,以最快的速度,最果斷的手段徹底侵吞整個東天域!
蘇恒確實是感到意外的,但后來想了想,又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只有一個莫名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為什么尊上的意志轉變,會發生治安這樣的一個特殊節點之上呢?
這是什么節點?
天玄子天辰宗和大漢決裂。
天玄子天辰宗眼下代表著的正是東天域戰場之上的人族修真陣營,所以這一次的決裂幾乎是等同于宣告整個人族修真陣營和大漢之間的決裂了!
至于后續的什么內部再次分崩離析,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尊上在這個時候突然轉變了意志,就很明顯的在告訴中土普天,妖庭確實一直都在忌憚著大漢。
誠然,大漢的鎮國仙兵和特殊的軍武體系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著妖庭。
但蘇恒來不覺得大漢有那個資格做要妖庭的對手,更不要提什么大漢已經強到了讓妖庭忌憚顫栗,畏手畏腳了!
不可能!
大漢還不配!
妖庭代表的是整個妖靈一族,是三萬多年這九州普天之下的真正主宰,能被妖庭視為對手從來都不是一個小小的大漢,而是整個人族!
再具化一點,人族之內唯一真正能讓妖庭感到忌憚的,只有一個。
就是太倉宗!
當然了,這是蘇恒的推測,也是他的驕傲。
他的推測素來很準,哪怕認知有限,但基本上的大原則大方向是不會錯的。
所以,在他看來,尊上這一次突然轉變了意志,根本原因應該不是天辰宗和大漢之間的決裂,而是更其他因素,是他蘇恒無法理解或者說還沒有資格去認知的更高層面的因素。
反正關乎大漢,那他是不能接受的。
妖庭若是真的淪落到了這個份上,那還談什么復興大業,還有怎么資格和道理去妄圖顛覆整個人族呢?
蘇恒收回思緒,下意識的回顧了一下兩側。
此番可謂是興師動眾,不只是一個天狐族,更有其他二十七王族舉族而出,聚起了整整三百萬的妖靈大軍!
而眼下,還只是三分之一的戰力而已。
身側,蘇離是興奮無比的。
她沒有其父蘇恒想的那么多,只覺得憋屈了這么久,終于能好好一戰了。
“父王,你說那天玄子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會犯這么愚蠢的錯誤,在這樣的節點之上膽敢公然跟大漢決裂?”蘇離問道。
“決裂又怎么了?誰說他們就一定要團結一氣了?畢竟那是人族啊,最卑劣自私的人族!”蘇恒冷笑。
對于決裂,他并不覺得有多么意外,而今的人族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掙扎求生的人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