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生氣了。
這也許就是國防生和軍校生的區別，國防生的嚴謹總是需要一個散漫的過程。
耿班長站在隊伍前面，軍姿挺拔，皮膚黝黑，眼神堅定，小腿和胳膊的肌肉線條分明，草草環視一眼。
“既然大隊長都發話了，那我也不能手下留情，科目很簡單，繞圈跑，聽我命令，都有，向右——轉，跑步——走。”
科目是聽上去很簡單，但剛不住量大啊，到達營區的時候已經上午十一點鐘了，而且當代大學生有一個普遍的習慣，那就是不吃早餐，加之快到午間時分，一個個有如軟腳蝦般拖著沉重的步子。
但對于葉一諾和高官來說，這個時候就會發現腿長還是有優勢的，兩人和別人邁著同樣的步子，卻始終跑在隊伍的前面。
“跑不動了……跑不動了……”葉一諾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呻吟著。
高官目光呆滯看向前方，機械式的前后運臂，步子沉重的踏著，也不回話。
在眾人幾近絕望之際，哨音終于響起。
葉一諾和大家的第一反應都一樣，癱坐在地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有人集合，二十秒內跑不到我面前的通通不許吃飯。”
耿班長的命令聲在空曠的訓練場上久久飄蕩……
好不容易掙扎著坐到了食堂的飯桌前，葉一諾剛想緩口氣，耿班長的命令聲再次響起：“吃飯時間五分鐘，現在開始計時，吃飯慢的把食堂衛生全部打掃一遍。”
“叮叮哐哐”又是一陣慌亂的嘈雜，好不容易端到飯坐下，臉頰上的汗珠卻一滴滴的往下趟，好似它也餓了一般，全數撲在了飯菜上。
葉一諾微怔，吃還是不吃呢？但時間很明顯已經來不及去打第二次了。
葉一諾眼一閉心一橫，狼吞虎咽的扒拉著，如果可以，他恨不能連飯帶盤子整個全部塞進胃里。
他現在終于有些明白為什么父親一直以來都那么瞧不上他，為什么父親總說吃飯都要講求戰斗力，這一刻他雖體會的不那么深刻，但戰斗力在他的心里已經開始埋下種子，只待以后汗水的澆灌，然后生根發芽。
高官邊端起盤子往嘴里扒拉，邊往洗碗池方向跑，還回頭沖著葉一諾喊：“葉一諾別吃了別吃了，時間快到了。”
葉一諾也顧不得那許多，端起盤子，伸手從盤子里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嘴里塞的滿滿當當的，倒完剩飯，洗完盤子就往外跑。
當葉一諾跟著高官跑到門外時，耿班長已經站在了門口，低著頭正在讀秒，當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秒表時，四十九人的隊伍只站了十五六個。
耿班長露出一絲詭笑，轉身看向食堂門口，沖著跑出來的一個同學招招手：“你過來。”
“是，教官。”
這男孩兒身材有些臃腫，但生的高大，戰戰兢兢的站立于耿班長面前。
“你把你后面的同學都叫回去，去找食堂的班長報道，打掃衛生。”
“是。”
站在食堂門外的十幾人不免輕聲嘆息，心想也算是躲過了一劫。
耿班長轉而面向葉一諾眾人，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更加按捺不住了，他努力收斂著，抬手握成虛拳在嘴邊輕咳兩聲。
“咳咳，那個，你們十幾個人很不錯，很優秀，但是……”
耿班長眉毛輕挑一下，眾人一陣心驚，片刻，他緩緩的說：“但是我一定會讓你們更優秀的。”
葉一諾眾人雖滿腹疑問，但是起碼的規矩還是懂的，沒人敢左顧右盼，更不敢交頭接耳，只是都懸著一顆心，仿佛在等末日宣判。
末日宣判？
如果這樣想，那他們就真的是太年輕了，他們不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只要身在這個營區一天，甚至一時一分一秒，那就永遠都不會等到末日，因為折磨只會來的一個比一個慘烈，一個比一個更像末日。
剛回到分配好的宿舍，葉一諾和剩下的十幾人剛想躺下來休息，一陣急促的短哨聲響起。
“嘟嘟嘟……”
緊急集合！
一幫人罵罵咧咧就朝屋外跑去。
站在樓下的還是耿班長，手里依舊握著那塊秒表，末了，還是那絲戲謔的笑。
“不錯啊，全體集合完畢不到三十秒，很不錯，那咱們接著進行下一個科目。”
什么？下一個科目？不帶休息的嗎？
葉一諾相信眾人應該和他一樣，在心里早已經問候了耿班長的祖宗十八代。
“報告。”
終于還是有人受不了了。
“講。”
一切好似都在耿班長的掌控之中，他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仿佛就在等有人提出質疑一般。
“我覺得我們需要休息。”
耿班長頓了頓，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不見，很是詭異，很是陰森。
“我很欣賞你，還有誰要休息的。”
雖然葉一諾也是初次進入軍校，但從小耳濡目染，他心里明白，這個時候誰敢應聲，準保是要倒大霉的。
高官作為模擬營的營長，他可能覺得這個時候有必要為了大家的利益出頭，眼神微微飄向耿班長，一口氣提于胸間就要出聲。
葉一諾察覺到了身旁高官的細微動作，不動聲色的拉拉高官的手。
但高官似乎并沒有領會葉一諾的意思。
“報告。”
“講。”
耿班長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葉一諾眼睛一閉，輕抿一下嘴唇，有種不好的預感。
“報告。”
葉一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參和到這件事情里來，等他睜開眼看向耿班長那銳利的目光時，腦子不知哪根筋忽然學會了繞彎彎，他脫口而出：“報告教官，我們所有人都認為您的決定是對的，我們無條件服從。”
這個回答可能有點出乎耿班長的意料，他輕挑起一側眉毛，臉部一側的肌肉也跟著向上拉動了幾分，他盯著葉一諾看了幾秒鐘，轉而厲聲問：“現在還有沒有人提出異議？”
畢竟都是些學生娃，對于部隊的規矩雖然了解不深，但起碼的服從意識還是有的，經過這短短幾分鐘的對峙，想必都頭腦冷靜了下來，再沒人作聲。
“很好，那現在就開始執行，目的地訓練場，都有，向右——轉，跑步——走。”
所以說，有些時候真的就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被留在食堂打掃衛生也不見得就是什么壞事，最起碼此時葉一諾心里是這樣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