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半。
陳塵躺在床上仍未閉眼。
房間里的一切都新奇極了,黑漆木桌,紅繡描繪,古香古色,往日只在電視前觀看,今天卻摸得見,聞得著。
甚至興起,陳塵還會起身順著窗子看向明月。
月與故鄉無恙,同是那般清冷明亮。
幾處兵士持矛踏立而過,一切無比真實,怎么他就從來了這異世,還住進了類似皇宮的宮殿群?
“呼~呵~呼~呵~”
靜謐的房間唯有陳塵的鼻息之音。
片刻后,他凄慘的笑了。
“兩個世界又有什么區別,反正也是我孑然一身,只是不知老師會否想念!”
陳塵自幼生活在孤兒院,也是社會福利好,他有了讀書的機會,才有了后來南都大學的天才之說。
既要接受這個世界,便要融入這個世界,他能在這個世界做什么,就是第一個要考慮的事。
想到這里,“擇主”二字便轟然入目。
古代經濟制度體系都在他的射程范圍內,甚至包括一些金融史他都有研讀過,雖然與地球歷史記載過的朝代有些不同,但制度是相通的,十三國無論是制度文化還是工具制造都類似于春秋戰國前期的水平。
陳塵想用所學存世自然沒有問題,今天從容應對呼延國主就是個例子。
可現在黎國和南國要做何選擇,日后還有天下十三國,哪里才是他的去出?
剎那間,陳塵有股熱血沸騰的感覺。
在現代他是天才,胸懷大志也至多到業界學界俏楚。
但在這個一切制度都未完善的世界就不同了,有沒有可能權傾天下?
“權”字一浮現腦海,陳塵就格外激動,隱約間覺得他曾在這個字下蒙受過多年苦難,卻又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不過第一站必然是南國,無論能否回到現代,也必須找長孫婄鈺的師父問個清楚。
心里打定了主意,就這樣睡去了。
清晨大早,長孫婄鈺一番有意打扮過的妝容站在陳塵屋前。
南國戰事緊迫,她不敢賭,一切必須要塵埃落定才可放心。
昨夜險些赤城以待,今天又堵在別人門前。
身為女子,儼然是為國而放下了一切。
陳塵卻還沒有睡醒。
在東側一所主殿內。
“我不去,父親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將我嫁出去嗎?”
一名女子身著紫翡華衣,描眼細眉,朱砂做痣,比之長孫婄鈺,氣質是多了一絲俏皮,少了一份悲憫。
“公主,這次不同往日,只是帶哪位陳先生游玩國都即可,絕無他意!”
“只是游玩為何不讓隨從去,我堂堂黎國公主陪他游玩,他又是何身份?”華衣女子輕挑眉頭,甚是不悅。
“國主極為看重這位先生!”
“那你讓他自己去!”
黑衣女看不清神色,但也能感受到她目光的為難,片刻后開口:“長孫婄鈺就在這位先生門前等候,若是被南國搶了先,對黎國是極大的損失!”
“長孫婄鈺?”華衣女子面色驚變,手中香粉拍在桌上。
黑衣女子眼角有得逞的笑容,點了點頭。
“來人,將那取自海外極地的蒼珠頂冠拿來!”華衣女子好似一瞬之間性子大改,再無玩味,滿是嚴肅認真。
西苑側殿外,陳塵剛剛起身,推開房門想見識一下古國的清晨日出。
不料,眼前卻是靜靜的立著一女子,雙手束與腰間,神態平和。
初陽照耀下的長孫婄鈺仙氣十足。
可陳塵更多的感覺卻是無奈,從穿越至此這女人就像是纏上了他,昨夜好不容易解開誤會,怎么一大早又悄無聲息的站在了門前。
“長孫姑娘找我?”
長孫婄鈺輕輕點腰,一聲問安:“先生昨夜睡眠可好?”
“怎么不敲門呢?”
“小女子多等一會不礙事的,只要沒擾了先生清夢就好!”
說話間,長孫婄鈺又是一個點腰,拘禮。
要不是陳塵親眼見過長孫婄鈺持劍殺人,以及會盟前陰險施計,恐怕真的會被當下這柔情給欺騙了。
“那姑娘今日找我,又是何事?”
長孫婄鈺也不在意,莞爾一笑:“小女子只是覺得先生初到黎國,必要游覽一番,便來自薦為導游之人。”
“陳先生,你可別被這女人的外表騙了,她是這世上最惡毒的女人!”
人未到而聲先落,綿綿之音,絲絲幽怨,讓人聽之心竅動念,肌膚失控。
以現代話講便是“做作”!
不出所料,陳塵挑眉一看,瞠目結舌。
黃彩之攆,足有兩丈寬,兩丈長,橫跨整個宮道,輝宏大氣。
攆頂錐形明珠,耀眼奪目,光照刺的陳塵睜不開眼。
待到近身一看,數十人掌攆,其上側臥一女子。頭戴銅飾鳳霞之冠,冠頂一顆碩大的藍色海珠,不難看出,撐著這樣繁瑣的發冠,女人已是額頭落汗有些艱難。
相較之下,衣服還稍顯樸素,不過墜飾就很夸張了,各種閃耀的古怪金屬和明珠。
珠光寶氣就是陳塵心里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
“長孫姐姐幾年不見,還是那般樸素!”
兩人不知何仇何怨,一見面便是針鋒相對。
“讓公主見笑了!”長孫婄鈺語氣柔和,并不計較。
呼延凝雪無視了這句話,而是打量起了陳塵,脖頸高揚,目光傲然。
她是聽命而來,加之不想讓長孫婄鈺如愿,至于陳塵本人,還入不了她眼。
“父親命我帶陳先生一覽國都風貌,不知先生可愿賞面?”
一個清晨,莫名其妙來了兩個美人,還都要帶他游賞國都。
一個是公主,一個是動輒就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誰也不能得罪啊!
“初到黎國,確想一覽風光,只是公主出行游玩,行裝是否有些不便,座駕也有些.....”
陳塵本想說“扎眼”二字,又擔心失了禮數,欲言又止。
長孫婄鈺掩嘴淺笑,聽懂了他的意思。
呼延凝雪臉頰一紅,出來時只想著用這身行頭艷壓長孫婄鈺一頭,結果還成了累贅。
以她的性子自然不能輕易就服軟,臉色一冷:“先生是點評我這黎國公主著裝不當嗎?”
“不敢不敢,庶民仰慕公主鳳儀尚且不及,怎敢點評!公主覺得妥當,那就當庶民沒說!”
陳塵惶恐驚容,忙俯身回話,心中卻有笑意,這身行頭連路都走不穩,如何游玩?
出宮后,三人換了三臺轎子,隨從也是喬裝成普通家丁。
先是到了城南一座兩層紫木閣樓之下,門前掛著金飾鑲邊的兩個大字:黎齋。
轎子剛落,隨行已經將黎齋清場,大門也圍繞起來。
陳塵等人下轎,呼延凝雪領頭進了閣樓。
“黎齋是黎國欽點招牌的酒樓,菜品極佳。”長孫婄鈺跟在陳塵身后,宛若侍女隨身,與昂首在前的呼延凝雪大為不同,可兩人同為天之嬌女,身份絕無差別!
“論起對菜肴菜品的研究,我黎國確實比南國要強些!”呼延凝雪每一句似乎都要攻擊長孫婄鈺。
陳塵眉頭微皺,向長孫婄鈺投去一道好奇的目光。
長孫婄鈺搖著頭,也不解釋,盡是苦笑。
黎齋中有上下通透的兩層,桌子擱置的比較稀疏,每張桌子四周都圍著木質雕刻而成的半身圍欄,是將偌大的廳堂分割成了一個個小隔間,頗有格局。
“見過公主,見過諸位大人!”半佝僂的一位老者,拘束的領著黎齋眾小二迎接行禮。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才聽說了呼延凝雪要在這里招待客人,整個店鋪都嚴陣以待,招待好了有可能金珠一枚,招待不好便是人頭落地。
幾人上到二樓一間雅閣內,呼延凝雪跪臥于主坐,身形若有微顫,撐著這么重的行裝是有些費力了。
“先生請吧!”
“謝公主!”陳塵受邀也坐在了軟墊上。
但桌旁就準備了兩張軟墊,根本沒有長孫婄鈺入座之處,再看呼延凝雪眼中潛藏的得逞笑容,可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長孫婄鈺對此視若無睹,盤坐在堅硬的木閣地上,眼角微皺,片刻后才適應了這不適之感。
陳塵饒有興致的看著身旁兩位女子,算計于心的長孫婄鈺竟在這性情直率的呼延凝雪面前吃了癟。
“來人,掌茶!”長孫婄鈺突然拍手。
一壺茶水先行擺上了桌子。
“這里地方狹小,公主可否讓隨從到樓下等會,自有我親自侍奉!”長孫婄鈺揮手驅趕隨從。
“這...”幾名隨從相視惶恐,在座的三位都是大人物,他們就是吃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主子做這種下人的活啊!
“我是怕你們侍奉的陳先生不滿意,要了你們的命!”長孫婄鈺從柔弱似水到肅殺滿面的轉換永遠是在一瞬間。
陳塵都被嚇了一跳,別說這幾個隨從,當下就擠在角落,嚇的落跪。
呼延凝雪略有好笑:“既然長孫姑娘對下人的活這么感興趣,你們就下去候著吧!”
話音剛落,幾個隨從跌趴逃離。
“先生,小女子給您斟茶!”
面對陳塵時,長孫婄鈺又是一副嬌羞含情之姿。雙手扶著茶壺,給陳塵斟滿了一杯茶水,一行一舉還真有點侍女的模樣。
陳塵當下都沒敢抬手去接,美麗的外表下掩藏的往往是危險。
等看到長孫婄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再將茶壺放到地上時,他才松了一口氣。
原來,這坑是給呼延凝雪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