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陳默回到家中,便見府中管事一臉興奮的迎上來,接過陳默手中提著的雜物。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這般高興?怎的,你兒子給你抱孫子啦?”陳默一邊走一邊笑問道。
“那倒沒有,家主忘了?今日是大公子回來的日子。”管事笑道。
“回來啦。”陳默看了看天色,點點頭道:“也是時候該回來了,有幾年沒見了。”
陳默在鄴城待了三年多,每年陳晉回來,都見不到他。
“幾年沒管教,不知道這小子現在如何了?”陳默點點頭,徑直回了院里,正看到小女兒纏著一名少年蹦蹦跳跳。
“父親。”見到陳默回來,少年連忙上前,躬身行禮。
“嗯,不錯,長高了。”陳默點點頭,下意識的摸了摸陳晉的頭,雖然近四年未見,但看著自己的兒子,那股親切感是藏不住的,只是作為父親,陳默一般不會太給兒子好臉色看,這是習慣,帶著陳晉一邊走一邊問道:“學業如何?可有給你師公添麻煩?”
臧洪作為雍州刺史,就在長安,作為陳默的兒子,每年去長安,都是要代替陳默去拜訪臧洪的。
“師公說……孩兒學問還可以。”陳晉謙虛道。
“那就是其他不行了?”陳默扭頭,看向陳晉道:“一會兒去院里,讓我看看你武藝練得如何。”
“哪有一回來就舞刀弄槍的?”陳母出來,拉住孫子不滿的看著陳默:“再說,晉兒以后也不用上戰場吧?”
“不要他沖鋒陷陣,但至少得知道將士們的不易,軍中將士為捍衛朝廷,捍衛這天下,是用命再拼,為人上者,自然不必身臨險地,但卻也該能體恤將士不易,知道些規矩,學問固然重要,但這世上,有些東西是在竹簡之上無法體會到的。”陳默搖了搖頭,女人溺愛孩子,這是常理,自家娘也一樣,但作為家里的男人,有些事情他不能一起跟著。
“父子倆好不容易見一面,盡說這些。”陳母不滿道。
“娘,我這個年紀時,殺的人都過百了。”陳默搖頭道:“知道為何我要殺人么?”
“還不是世道亂。”陳默嘆了口氣,陳默一路怎么走過來,她這個當娘的再清楚不過,此刻聽兒子說起,嘆息道。
“那世道為何會亂?”陳默扶著母親往回走道:“還不是我們這些為人上者,不知民間疾苦,前幾年啊,兗州遭了蝗災,百姓食不果腹,有位士人看著百姓這般疾苦,也是心中不忍,便詢問何至于此?身邊下人說田里莊稼都給蝗蟲吃了,你知那人怎的說?”
“還能怎說?”陳默沒好氣道。
“他很不解,詢問道:何不食肉脯?瓜果也可食之充饑。”陳默拉著母親的手笑道。
“就你會說,世上怎會有這等人?就算有,也不會是我陳家。”陳母被陳默逗笑了,輕打了他一下道。
“晉兒還好些,我自小帶他體驗民間生活,自知糧食不易,但晉兒的孩子呢?他孫子呢?若都照您這般寵溺,三代之后,有這樣的子孫孩兒真的一點兒都不意外,您說,就算孩兒平定了這天下,這天下能長久么?”陳默笑問道。
“危言聳聽!”陳母不滿的瞪了陳默一眼,卻也不說話了。
“這人間事,總是不斷重演,您想啊,如今這些名門望族,他們的祖先多是英武之輩,若代代都一樣,為何會有當年的世道?”陳默笑問道:“孩兒查過,我們家鄉那還算好的,里正阿翁他待我們不錯,讓我們能有私田,但其他地方可不是這般,多數都不是。”
“唉”陳母點點頭,她比陳默更清楚,他們那莊是災民聚集在一起的,人雜,所以能自己開墾些田地,朝廷征稅雖重,但還活得下去,其他地方,還真不如他們莊子。
“雖然陳家后來把我們拉回了嫡系,但自大兄死后,也少了聯系,我們這一脈,自我這兒算起,才算有了起色,但若論家風,是比不上主家的,我對晉兒嚴些,也是希望我陳家未來不管怎樣,都能有自己的家風,能代代相傳。”陳默摸著女兒的腦袋道:“女兒也一樣,這女戒什么的,都得學,我不在,她大娘教她,我可不想以后這孩子刁蠻任性,傳出去有損門風,您也不想我陳家傳到哪一代,孩兒幼時苦難再度發生吧?”
“唉,娘也知曉,不過這跟練武有何關系?”陳母嘆了口氣,說不過陳默,被陳默扶著回到屋里,好笑的看著陳默。
“一來有個好體魄,儒家六藝之中,都還有騎馬射箭呢,再者,能打熬意志,不管他天賦如何,有些自保手段總沒錯,再者也能練膽,若真有一天上陣殺敵,這戰場可不比以前鄉里奪水源那般互毆,成千上萬人擺在戰場上,那光是氣勢便能令人膽寒,沒點膽量,人家還沒來呢?自己先跑了,您前些年罵的那些庸將,哪個不是豪族出身?”
“再說了,那軍中將士,都得操練,他們都能受得住磨練,您孫子不行,還是陳家不行?退一步說,以后若是領兵打仗,你連士兵怎的進攻、格擋都不知道,瞎指揮一通,不敗才是奇事吧。”
“行了,我兒說的都有理,不過晉兒才剛剛回來,你總得讓他歇歇吧。”陳母瞪了陳默一眼。
“那是,做父親的,也是心疼兒子的。”陳默認可的點點頭。
陳晉:“……”
“娘親,夫君,該用膳了。”蔡琰進來,微笑著看著母子二人道。
“說的都餓了,娘,先用膳如何?”陳默笑道。
“好。”陳母點點頭,一行人又去了家中專門用膳的地方,各自落座,如今陳家也算人丁興旺,三個孩子,四個妻妾,加上陳默和母親,一家九口,一人一張桌案各自坐下。
陳默喝了口雞湯,看向陳晉道:“晉兒。”
“孩兒在。”陳晉放下糕點,正襟危坐。
“去歲我聽聞武都一帶出了羌亂,你可知是何原因?”陳默隨口問道。看書室m.kanshu侍 “武都一帶官員盤剝羌人,致使羌人不堪忍受,是以有叛亂,后來很快便被平定。”陳晉躬身道。
“咱們不說這背后有無人挑撥,單以這件事來看,自為父定關中以來,對羌人還算善待,就算當地官員刻薄一些,但吏治不曾崩亂,能讓他刻薄的地方并不多,反觀在此之前,官員盤剝才叫嚴重,當時他們也未必年年都反,為何現在太平了,反而忍不住了?”陳默詢問道。ァ看書室ヤ⑧1ωωω.kanshu侍.còм<、域名、請記住 “這……羌人生性如此吧。”陳晉想了想道。
“怎的?他們是比我們多長了個腦袋?還是少了條胳膊?”陳默笑問道。
“孩兒聽聞,羌人世代都是這般不堪教化。”
“那是別人說的,你自己覺得是怎么回事?不要老是聽說,豈不知人言可畏?”陳默反問道。
“這……”陳晉聞言,仔細思索著,隨后答道:“或許正是因為太平的久了,官員們少有失策,便會引起心中不滿。”
“那就當是這樣,該如何解決?”陳默笑問道。
“自父親收服西涼以來,對羌人用法多柔和,致使羌人即便反叛,也不會有太多懲戒,是以滋長其勢,若要解決,當在寬待之余,也立嚴法,平日可以寬容,但若涉及反叛,必嚴懲,如此恩威并施,方為上策。”陳晉有些小心的看向陳默。
“以你年紀,能想到這些,已是難能可貴,但這法子雖然有用,但若官員因此而肆無忌憚,肆意盤剝欺壓,卻能積聚民怨,這個民怨一旦爆發,可是很可能比這個更嚴重,甚至可能導致整個西北羌人暴動。”陳默笑道。
“高祖曾令各級衙署必設一鐘一鼓,曾有言鐘鼓一響,官必上堂。”陳晉思索道:“孩兒以為,可設類似之物,以各地百姓反向監制各地官員,以避免地方官員胡作非為。”
“倒也有些道理,但這世上之事,皆為人治……”陳默見兒子對答如流,不禁有些高興,正想繼續發問,卻見陳母重重的放下雙箸。
“這膳,為娘是否還要用?”陳母聲音很平淡的詢問道。
“自然要用的。”陳默動作僵了僵,連忙笑道:“娘親用膳,孩兒敬您一觴雞湯。”
蔡琰等人不禁輕笑出聲,若說這世上還有什么是自家夫君畏懼的,恐怕也只有母親了。
一頓晚膳,吃的倒是比較和諧,用膳之后,陳晉被陳母拉去敘話,陳默無奈,只能帶著妻妾回到自家院中。
今夜是在甄宓房中過得夜,兩人相差近十歲,陳默雖然與蔡琰夫妻感情甚篤,不過對這小妾卻也十分喜愛,自是一番不為外人道之事后,陳默摟著寵妾,借著有些昏暗的燈光看著屋頂,搖頭失笑道:“你說母親年紀大了,為何反而不講道理了?”
甄宓剛剛入門不久,哪敢嚼婆婆的舌根,只是縮在陳默懷中癡癡笑道:“夫君這般智慧都不懂,妾身如何知曉?”
“真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