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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丹東大戰(一)

  第一百九十八章丹東大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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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終于撤退了,重整了……!

  劉銘傳也不敢大意,他在五龍寺的禪堂里踱著步,心神寧一,盤算著日本人可能采取的后招,禪堂的中央放著一個巨大的泥塑沙盤,對應著整個丹東的地形和軍力部署。

  他少年時代讀過私塾,販賣過私鹽,做過土匪,此后又修筑堡壘要塞,做起了雄霸地方的土頭目,被安徽巡撫福濟招安后,他就開始了平定太平軍和捻軍的征程,慢慢歸入了李鴻章的帳下。

  因為和左宗棠交惡,親兵銘軍被左宗棠斷餉鬧嘩變,結果連帶他也受罰,從此清閑了十幾年。

  和別人不同,清閑的他并不覺得郁悶,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

  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確實不適合做官。

  于是,他開始四處的游山玩水,結實各方面的朋友,也正是在這樣的旅途中,他接觸到了很多特別的人,從1881年開始,他就長住在上海,和格致書院、江南西學館的那些人來往。

  這也是他后來第一個提議大修鐵路的原因之一。

  他有著太多的和別人不同之處。

  如今,他已經是一個五十四歲的半百老人,曾幾何時,又穿上了朝廷的一品大員的官服,恢復了一眼花翎,和胡楚元同列從一品的全權欽差大臣。

  想到過往的種種,眼前的一切,未來可能發生的事,還有胡楚元提前發給他的那篇《論中日之戰》。

  他默默的想,是啊,日本這個倭寇之國不能留,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這時候,族侄劉盛休走了進來,和他抱拳道:“堂叔,前線損傷慘重,都要從我們銘軍里抽調人員補充,您看如何是好啊?”

  劉銘傳沒有急著回答,稍稍想了想,道:“仗要慢慢打,抽調一些團練新兵,再補一些銘軍的老兵,相互摻補。”

  “是!”

  劉盛休一抱拳,這就退了下去。

  銘軍直到今天都還有兩萬余眾,抽調精銳萬余,分成三個營,補充在東北團練里,實際就駐防在五龍口這個地方。

  想要繞道襲擊蛤蟆塘,再向鳳城縣進軍,五龍口都是一個兵家必守的要害。

  到了丹東,劉銘傳根本不用任何考慮和分析,下意識的就將自己的嫡系部隊安插在這里駐防,守住最險惡的要害。

  他心里清楚,除非最不怕死的聶士成死了,然后連他也死了,日本人就別想通過丹東這條鐵閘門。

  在心里盤算了日本人的幾個對策后,劉銘傳就召開一場小會,讓將領們各自都要小心,相互之間務必用電話聯系著,稍有風吹草動就要和他回報,實在不行,他親自帶兵上陣援助。

  除了老資格的宋慶和滿人依克唐阿,其余各路將領都是劉銘傳練出來的舊部,如今雖然都獨立出來干了好些年,可這個面子,大家還是要給的。

  另一邊,大山巖也開始在尋思新的對策。

  他意識到,劉銘傳和他此前遇到的對手完全不同,有了近一年的籌備和整頓,再加上“戶秋月”的暗中幫助和扶持,此時的劉銘傳部就像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鐵板和硬骨頭,非常難啃。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輕敵了。

  為此,他決定暫時延緩總攻,讓山地元治率領第一師團從龜城趕過來,并將臨時組織的朝鮮義軍也推出來。

  雖然補給較為困難,他仍然決定對劉銘傳進行最大規模的炮轟,將敵人的士氣打下去,問題是不能再對著九連城打,這里的部隊也是一個硬骨頭。

  他把目標鎖定在湯池鎮的宋慶部,這里的兵力最少,重裝備最少,最重要的一點,對手早已被打怕了。

  他不相信,一個七十歲的老人能經得起多大的折騰?

  沉默了十多天后,隨著山地元治的第一師團抵達,大山巖在丹東對岸聚集著近六萬軍力,準備徹底完成一次血拼和屠殺式攻擊。

  1890年11月7日,在下了一場大雪后,大山巖發動了第二次的攻擊,目標直指宋慶部鎮守的湯池鎮,由于這里已經超出了劉銘傳各個炮臺的鎮守范圍,日軍聚集了一百五十余門火炮對準湯池鎮狂轟濫炸。

  劉銘傳的火力剛猛,都是重炮大口徑,搬運起來極其困難,起初運入丹東都是通過水陸,緊急想要轉移也困難。

  就在劉銘傳調兵遣將,要將火炮營遷移到蛤蟆塘鎮時,宋慶已經死于炮轟,殘部慌亂逃竄,日軍乘勢從渡口反而較寬的湯池鎮沖入。

  日軍幾乎是一槍未發就占領了湯池鎮。

  宋慶死的太急,來不及打電話給劉銘傳,他那些淮軍部將只知道逃命,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劉銘傳的火炮營剛有一半進入蛤蟆塘,日本裝備更為精銳的第一師團就開始強沖元寶山,更可悲的是依克唐阿率領的兩個完全由滿人組成的營隊跟著逃竄,連元寶山也棄守,白白將元寶山的炮臺讓給了日軍。

  大量物資狂丟亂扔,滿人和淮軍只管逃命,連槍都嫌重,一路向著深山老林逃跑。

  左寶貴匆忙組織防線,在元寶山口試圖堵住日軍的進攻,后營的火炮部隊也是混亂,一時間無法提供火力支援,反倒是日軍的火炮部隊繼續隔著江口狂轟濫炸。

  左寶貴的奉軍三營損傷慘重,劉盛休領命帶著兩個銘軍團練營補上去,這才穩住陣腳,火炮營也開始對元寶山陣射。

  此時,野崎貞澄中將率領第六熊本師團強行渡江,強攻振安鎮的左寶貴奉軍右翼,劉銘傳已經顧不了那么多,準備親自率領銘軍余部頂上。

  情況的變化總是超乎人們事先的預料。

  抵達丹東后,因為第一次的守衛戰進行的非常順利,陸廣荃和他的湖廣三營就被劉銘傳冷藏在五龍山鎮,一個在劉銘傳看來是絕對不可能被攻擊到的地方。

  真正的大后方。

  此時,劉銘傳不由得后悔了,他要是將胡楚元派來援助的湖廣三營安置在蛤蟆塘鎮,抽調起來也容易的多。

  現在已經由不得他繼續自負了,他知道,陸廣荃的湖廣三營在裝備上是非常優良的,還有一些他也沒見過的武器。

  他匆忙一個電話打過去,拜請陸廣荃迅速領兵東上。

  在元寶山口,那里早已變成了一片血海,漫天都是那黑色的煙霧,經久不散,地面上到處都是炮彈炸出來的深坑,尸橫遍野,有日本第一師團,也有日本第六師團。

  陸廣荃先行帶著兩個步兵縱,以最快的速度急行軍趕往五龍口,他是騎馬來的,進了山口就一步跳下來,匆匆走進了伏龍寺。

  此時的劉銘傳正在調動兵力,試圖重新奪取元寶山,奪部下元寶山,蛤蟆塘鎮就會失去東大門,很容易被日本人攻破。

  劉銘傳從來就沒有想過,日本會這么輕易的奪取元寶山,輕易的連他這種身經百戰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知道,不是日本人厲害,而是清軍太無能了,無能到了一種不滅國不足以平天下之恨的極致。

  就在這時候,陸廣荃快步走了進來,穿著怪異的軍大褂,腳上是一雙高筒的皮革馬靴,手里拿著馬鞭。

  進了門,看到正顯得舉手無措的劉銘傳,他便抱拳道:“劉大人,末將湖廣營總兵陸廣荃前來領命!”

  “陸總兵,你來的正好……!”

  劉銘傳仿佛是找到了一絲辦法,匆忙吩咐道:“陸總兵,此番能否挽回敗局,實在只能靠你了,如今若要守住丹東,必當要奪回元寶山,本官暫時已無其他兵力可調,鞍山各地固然還有團練可補,卻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只能靠你這只奇兵了。”

  陸廣荃頓首道:“大人既然發了令,末將自然要提著腦袋去辦,可我來此之前,胡大人另外有些吩咐,部隊的器械配備有點異常。大人能否容末將稍微知道一些情況,也好確定具體的操用辦法?”

  湖廣營是客軍,不是劉銘傳麾下能管的部隊,劉銘傳也不敢強派,只能將眼下的情況說一說。

  為了重奪元寶山,劉銘傳已經將火炮營全部轉移到蛤蟆塘鎮,對準元寶山狂轟濫炸,還派了嫡系的銘軍強攻,日本人守的也艱難。

  元寶山口,日本有一個師團的兵力,正在試圖沖破左寶貴的布防。

  左寶貴的右翼又有另外一個師團,近三萬人的部隊圍著左寶貴的奉軍強攻,奉軍還得頂著日本的火炮,火炮營又得頂著元寶山炮臺的攻擊。

  因為情勢過于緊張,聶士成也抽調了毅軍二營前來補充,用于協防左寶貴的右翼。

  聽完這些消息,陸廣荃默默的考慮了一會。

  只從日軍聚集的火炮力量來看,日軍至少是有三個正規師團抵達,那么,另外一個師團藏在哪里,是不是繼續守在九連城附近的區域。

  這是其次,現在最為關鍵的問題還是元寶山炮臺。

  滿人的這么一撤,他們是安全逃跑了,卻苦了后面的士兵。

  守住元寶山,日本就守住了進出口,隨時都可以對駐扎在振安鎮的奉軍發起進攻。

  陸廣荃大致的想了一下,道:“劉大人,我的部隊不適合攻山,只適合守點,我手中有三個大營,每營各有一個大火炮縱,火炮縱調上來比較晚,恐怕要一段時間。這樣,我派一個營去守九連城,只要聶將軍留兩個營與湖廣營一起協防,必然能將九連城守住。另外,我親自帶兩個營去協防奉軍正面和右翼。您只需要抽調能夠抽調的一切兵力死攻元寶山。”

  “這……?”

  劉銘傳問道:“陸總兵,你可有把握?”

  陸廣荃正色的抱拳道:“湖廣營負責的三地若是失守,末將愿意承擔一切后果。末將來時,胡大人留我一封書信,讓我在緊急時轉交給您,還請大人過目!”

  說著這話,他就將胡楚元的信交給劉銘傳。

  這封信寫的很簡單,就告訴劉銘傳這只部隊適合守隘口,用在合適的地方,足可抵得上三四個大營。胡楚元也讓劉銘傳放心大膽的用,但凡有什么責任,他愿意和劉銘傳一同承擔。

  有這話在,劉銘傳就放心多了,原來怕胡楚元搶功,現在恨不得把位置都讓給他負責,自己只搭個下手。

  看完信,劉銘傳便很爽快的答應一聲,和陸廣荃道:“那好,就按陸總兵所說的辦吧,本官這就親自組織兵力強攻元寶山,其余三地隘口就靠你來協防了!”

  陸廣荃抱拳道:“請大人放心,末將這就起身了!”

  劉銘傳也抱拳道:“那就有勞陸總兵了!”

  從劉銘傳這里領了一個合適的命令,陸廣荃就讓李開鄴單獨領了一個營前往九連城,而自己則迅速帶著余下的兩個營前往振安鎮,強攻元寶山是一個非常艱難,也極度損耗兵力的重任,只能讓劉銘傳自己承擔。

  劉銘傳若是想派別人的軍隊強攻元寶山,大家都不會同意,就算同意了,那也只是陽奉陰違。

  此時,戰線中最為艱苦的就是左寶貴的奉軍,三個營,一萬余人倚仗著前面建立的工事艱難防守,根本擋不住近三萬的日軍沖鋒,還得頂著日軍的炮火。

  陸廣荃來的正是時候,天色已黑,日本暫時整頓,不知道何時才會發動新一輪的進攻。

  矮城墻不高,只不過一米半,前后兩道,除非炮彈落入道廊,里面的士兵都算是安全。

  劉銘傳在振安鎮的幾個通口都修筑著這種連綿的矮墻,周邊還有碉堡。

  遇到陸廣荃這種客軍,左寶貴這些人使用起來是很不客氣的,都往最狠的地方安排,盡力保存自己的實力……這也是沒有辦法,清朝就這么個形勢,兵打光了,官也做到頭了。

  陸廣荃倒是不在乎,領著一千余人駐扎在南山口,另外一個縱的人在后面待命,炮兵縱則做好炮火掩護。

  不經意間,湖廣營的各個排都將馬克沁機槍架了起來,每個排三架,平均一個班一架,布置的密度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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