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左右,惠然和秋桔終于來了。
“姑娘!咳咳……”惠然和秋桔走屋子后便拼命地喘氣。
自葉棠采上了花轎之后,花轎走得飛快,她們是葉棠采的大丫鬟,只做貼身事兒,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還要嬌貴些,哪里追得上。
追到半路,連花轎的影兒都沒有了!她們又不曉得定國伯府在哪里,都快急哭了。這時突然跑來一名十七八歲的小廝,說是定國伯府的,才引著她們過來。
“姑娘,你還好吧?”秋桔說著往四周看了看,見屋子簡陋,竟比她一個丫鬟在侯府的房間還要差,臉色就變了。
“我很好。你們幫我把頭上的東西卸下來。”葉棠采說。
惠然答應著。她想找個地方讓葉棠采卸妝,但卻發現這房間沒有一張像樣的妝臺,只有窗下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把小小的手鏡、一個灰色的羊角梳子,另有兩支簡樸的玉簪,一看就知是男子的梳洗之物。
惠然又想到這是陌生男子的房間,臉色就變了變,這些男人的私物能不碰就不碰,沒得以后更說不清楚了。
“姑娘,我在這給你卸吧。”惠然說,“秋桔,來幫忙。”
二人小心冀冀地把葉棠采頭上的鳳冠釵環等物卸下,沒有梳子,就用簪尾把她的發髻打散。
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把妝給卸了,這時天也黑了。
鳳冠釵環鋪了滿滿一桌,惠然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東西,心頭發堵,眼圈都紅了。這些東西,原本都是精心準備的,等的是姑爺掀開頭蓋時一瞬間的驚艷,卻不想……
現在,該如何是好?
“哎,你、你想干什么?”秋桔突然一聲呼喝。
葉棠采一驚,抬起頭,卻見秋桔已經攔在門外,張著雙臂,一臉警惕地瞪著門外,來人正是這間屋的主人——褚家三爺褚云攀!
褚云攀怔住了。他因著今天的變故很了郁悶,只好到書房看書,晚了,自然就該洗洗睡了,洗完本能地回房,倒是忘記房里有個新娘這一樁事兒。
現今又見她的丫鬟攔在他跟前橫眉豎眼,褚云攀俊雅的臉不由的一沉。
“秋桔,你在干什么?”葉棠采走出來,連忙道歉:“褚公子,對不起。”
褚云攀瞟了她一眼,只見眼前美人瑩白的一張素臉,卻依然清艷奪目。他眸子一垂,不敢多看,只冷冷地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葉棠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微微一嘆,回頭瞪了秋桔一眼,“褚公子才是主人,我們是客,哪有攔著主人不讓進屋的理?”
“我也是為了姑娘的閨譽著想。”秋桔委屈地扁了扁嘴,“我不攔著,難道還放進來……那可是外男!”
惠然點頭,秋桔的做法雖然無禮,但若換成她,在情急之下也會這樣做。
葉棠采很是無奈,她知道,一時之間,她們不可能接受她真的下嫁褚家庶子的事實,只好等處理了家里那邊的事情才能說服她們,還有她娘。
如此想著,葉棠采煩悶地揉了揉太陽穴。
“姑娘累了么?”惠然上前扶著她。
“有一點吧!”自重生到現在,也就短短兩個多時辰,又經歷這么多事,身體有些熬不住了。
“那姑娘快歇歇吧。”秋桔看了看床,想到那是陌生男子躺過的,決定還是扶葉棠到一邊的羅漢床上。
葉棠采躺到羅漢床上,便累得眼皮直發沉,不一會就沉沉睡了過去。
褚云攀住的院子叫穹明軒,離著穹明軒不遠,有個小小巧巧的蘭竹居,因著伯府敗落,人口少,西邊這一片只住著褚云攀與他的兩個小廝予陽、予翰。
褚云攀出了穹明院之后就來到了蘭竹居,拿著抹布在打掃。
予陽呸了一聲,噴出一口灰塵來:“那個葉家算什么東西,侯府侯府的叫著,外面瞧著光鮮,內里不知臟污成啥樣子呢!居然把嫁不出去的女兒塞進來!占了三爺的屋子不說,三爺要回去還讓人攔著不讓進,真當咱三爺希罕她了!也就我家三爺大度,要換作別個男人,早把她扔出去了。”
“總比咱家強吧,沒看見咱家伯爺都被欺負得不敢吱聲了么!咱們還能不客氣點?”予翰說著悄悄瞟了褚云攀一眼。
褚云攀面無表情,俊美的臉龐冷若清輝,一聲不吭地把抹布扔在桌上。
予翰臉上訕訕:“三爺累了到外面歇著,我和予陽很快就能打掃好。”
褚云攀說:“不用擦了,就這樣吧,她不會在這里呆很久,明天應該就會走了。我們在這個房間將就一晚便是。”
予陽和予翰聞言臉色更難看了,予陽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真把這里當無掩雞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她這樣做,咱們不知會被如何笑話!”
褚云攀說:“在家里被笑話的還少么?至于外面的,天塌下來不是有張家和葉家頂著么,誰有空笑話我們。”
予陽和予翰一噎,竟無言以對。
定國伯府本來就灰頭土臉的,就好像一個乞丐突然換了件破麻袋穿一樣,誰搭理,要笑話自然笑話突然穿了麻袋的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褚云攀說:“予陽,你讓喬嬤嬤到穹明軒送點吃食,再問問她們還有什么需要的。”說完,轉身出了屋。
“這……”予陽有些不甘愿,看著褚云攀的背影一臉糾結。
予陽討厭這個葉家大姑娘,嫁不出去就強嫁他家三爺,而且她還不是真心嫁的,只當三爺是臨時避難所,事后必過河拆橋。
予翰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去!說起來,葉家大姑娘也是個可憐的。只怪那個張家辦事不地道,葉老侯爺更是畜牲一樣,嫡親孫女的死活也不管,只管著他那張老臉皮。那個葉家二姑娘更是……呸!幸好發生了這件事,否則真娶了她進門,才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所以,我還得感謝那個葉大姑娘?”予陽瞪大雙眼,“要我說,她們姐妹倆都是一路貨色!”
予翰簡直被氣笑了:“行啦,還是少惹事生非吧,大家都不容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予陽撇了撇嘴,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