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三人一起出了門,來到垂花門外,早有一輛大大的朱輪華蓋車停在那里。那是褚家最為體面的馬車了,足以坐下六個人。
葉棠采帶著惠然、褚妙書帶著丫鬟春山,褚妙畫帶著如意,剛好六人,馬車里坐得滿滿當當的。
葉棠采、惠然、如意坐一排,褚妙書姐妹和春山坐對面。
褚妙書道:“嫂子穿得好素雅。”
葉棠采穿著一身家常的淺藍小襖和白底撒海棠花密積水華裙,頭上只一個蝴蝶流蘇簪子。
反觀褚家兩位小姑娘,卻是打扮得十分鮮艷。
褚妙書穿著桃粉色暗花緞面圓領對襟半臂,下身水影紅金線合歡花的長裙,頭上梳著垂鬟分肖髻,一左一右簪著兩個赤金的桃花鑲貓眼石步瑤,中間也不空著,弄了一個赤金花鈿,還垂下眉心墜。
腰上掛了兩個荷包一個香囊,還用紅絲繞著腰間垂成好看的網狀絡子,就連嫩黃的繡鞋上都綴著珍珠,真是十足的用心。
但葉棠采卻感覺……呃,有點難以形容!好像戴得太多了吧!一副恨不得把全部家當都掛在身上,不靈不靈閃瞎人家的節奏。
葉棠采不由的好心提醒:“大妹妹,你頭上只戴兩個步瑤即可,中間花鈿和眉心墜不要也罷。”
褚妙書皺了皺眉,臉上有些猶豫,今天的打扮她是非常滿意的。“小嫂嫂,你以前經常去摘星臺?”
葉棠采實話實說:“我從未去過。我母親對我管教極嚴,除了相熟的親戚和朋友家,或是去禮佛,或是跟她一起出門,否則我不出門。”
褚妙書和褚妙畫一怔,現在大齊的民風開放,已經極少有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了。若見識少,還會被人笑話呢!
這個小嫂嫂倒好,明明出身不錯,又長得這般天仙似的美貌,居然養成這般自閉和小家子氣!
因此,褚妙書對葉棠采的建議更加不屑了,但卻又忍不住拿出小把鏡來,照了照。
只覺得頭上步瑤精美靈動,眉心墜讓她更添高貴,臉上妝容也精致非常,便越加滿意,放下鏡子道:“我覺得很好看呀!”
葉棠采嘴角一抽,不作聲了。
葉棠采是足不出戶的,因為她娘說她長得太招眼了!
她八歲的時候,曾經發生了一件事。溫氏的一個娘家族妹因為貌美,被某國公爺瞧中了,非要納回家當小的。溫氏族妹又是旁支所出,那族妹的父母一聽國公爺瞧中了,居然巴巴地把人送了上去,結果沒過幾年就死在那國公爺的后院中。
這事讓溫氏敲響了警鐘,自家女兒長成這模樣,雖然不至少被人納回家當小的,但京城的權貴何止于一個國公爺,上面還有各種皇子皇孫,就算不當小的,被某品德敗壞的搶回去當正妻,也是受罪啊!也怕葉鶴文會用孫女換前程,便有些杞人憂天。
剛巧孟氏說了一嘴要當兒女親家,于是就應下了婚事,也拘著她不讓出門。
葉棠采從來不參加那些閨秀的聚會,不去摘星臺,也不出風頭。因此極少有人知道靖安侯府養了這么一個好容貌的閨女。
葉棠采雖然少出門,但卻不是完全不見人。畢竟家里的姐妹、親戚家的表姐妹,還有幾個極為相熟的朋友也有接觸,如何打扮才叫得體,她還是知道的。
褚妙書這樣叫艷俗!
葉棠采好心被當了驢肝肺,原不想管她的了,但她知道,若她不管了,秦氏又要把責任怪到她頭上來。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妹妹,你這樣打扮太過了些。”
褚妙書小臉漲得通紅,她明明這般好看,這個嫂子卻不住地嘲諷她,又有些懷疑,難道真的不好看?但明明就很好看呀!一點也不懂得欣賞!
褚妙書惱道:“小嫂嫂雖說是靖安侯府的嫡長女,但靖安侯府在京城貴族里,也不過是中等人家!咱們褚家現在雖然敗落了,但在幾年前可是一等一的門戶!別說是靖安侯府了,就是那些王府、公主府的,看到咱們家也客客氣氣,咱們雖然不如以前了,但底蘊還是有的!”
葉棠采一噎。
褚妙書又道:“再者,小嫂嫂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這見識,還評論起別人來!”
葉棠采又是一噎,過了一會才道:“你高興就好。”
她這是什么意思?褚妙書心中不快,總覺得葉棠采在譏諷自己。便又想:“是了,這個小嫂嫂跟我同歲,也不過比我大了幾個月,卻嫁了我那個出身低賤的庶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再也無翻身的可能!所以瞧不得我現在自由身,有無數的機會!更瞧不得我在摘星臺露臉,將來嫁高門貴婿。”
如此想著,褚妙書便是譏諷地掃了葉棠采一眼。
葉棠采無語了,居然這樣就結仇了。
而褚妙畫卻垂著頭,悄悄地拽下頭上一個赤金花簪,把腰間掛著的一堆絡子也悄悄扯了。
馬車得得得地往前走著,大約一刻鐘左右,終于停了下來。
褚妙書掀簾往外一看,摘星臺就在眼前。
那是一座宏偉的七層大樓,黃瓦紅柱,鉆尖寶頂,層層飛檐斗角,樓頂鋪著琉璃瓦,大門前懸掛著“摘星臺”三字的鎦金大匾,氣勢宏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