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聽到時承德回來了,只覺得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不由繃著背脊,坐直身子。
外間的簾櫳一下子被打開,一身米白圓領錦袍的葉承德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帶著不自在,卻還是走到西次間,連坐都沒有坐,只站在屋子里:“你可有找過棠姐兒了?事情辦得如何?”
溫氏瞧著他一臉焦急。心就擰了起來,他究竟是在關心女兒,還是在幫張博元這對狗男女?
她只淡淡道:“還沒見到棠姐兒!”
“什么?”葉承德皺起了眉,急道:“梨姐兒和博元的婚期還有十天而已,不能再拖了!你找人要磨嘰大半天,到時她搬東西出來又要磨一天,把東西送回來又得磨一天,還得清點、裝箱綁紅帶,哪還剩多少時間?”
溫氏聽著他的話,只覺得心像被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博元博元的,叫得多親熱啊!從他的話語中,完全感受不到他對女兒的關心!怎么看,都只是在幫張博元,在替張博元著急而已。
溫氏只咳嗽一聲,感到渾身無力,只道:“我現在就去叫念巧給棠姐兒下貼子。”
葉承德聽著這話,才點了點頭,說了一句:“這也是為了棠姐兒好。”
然后轉身離開。
直到他出了門,溫氏身子一歪,癱軟在貴妃椅上。
“太太……”蔡嬤嬤紅著眼圈上前。
溫氏呵地一聲,聲音帶著幾分凄然的冷笑:“蔡嬤嬤,你瞧,他剛剛是在幫棠姐兒么?”
蔡嬤嬤白著臉:“世子的心思,一點都沒有放在大姑娘身上。”
她也在一傍暗中觀察著葉承德的神色和語氣,他話里話外,只有對張博元的困難的急切。
作為一個忠仆,蔡嬤嬤自然是希望溫氏夫妻和睦,但若他真的一點回轉的可能都沒有,那么,不念著他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太太……”蔡嬤嬤很是著急,“你還好吧!”
“我很好!”溫氏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的:“我會很好,絕不會讓自己有事,我還有我的棠姐兒!她……下嫁到那樣的人家,一輩子被人瞧不起,已經夠可憐和委屈的了。她爹還是那樣的德行,筠兒也是個不爭氣的,如果我再倒下去,她哪里還有依靠!”
“對,太太只為了大姑娘,也得好好活著。”蔡嬤嬤道:“至于世子那邊,不要再去想了,就當他死了得了!”
說到最后,咬牙切齒的。
又道:“其實有多少男人都是這樣的,被姨娘小妾迷昏了頭,大家都是守著兒女而活。”
說著這話,蔡嬤嬤卻有些底氣不足。畢竟別人家的主母,能夠這樣,很多時候都是兒女爭氣,才能活得瀟灑。
而太太……以前也能這樣活得不錯的,但大姑娘在婚事上毀了,等同于太太的依靠和底氣也一同毀去。
“那借嫁妝的事情……太太真的要給大姑娘再下帖子?”蔡嬤嬤道。
溫氏眼里卻閃過一抹冷意,唇角也勾起冷笑:“作他的美夢去吧!”
“那太太剛才為何答應?”蔡嬤嬤道。
“我今早才答應,現在突然變卦……我中午時又出了門,就怕他會多疑著人去查,知道了我是見過棠姐兒的。到時他們只認定是棠姐兒說了什么,讓我變卦的。”溫氏道。
雖然這是事實,但她到底不想所有人的茅頭指向葉棠采,縱然真有什么事,都讓她受著。
溫氏一心為著葉棠采著想,但她的好意,葉棠采卻沒有領。
第二天早上,葉棠采直接讓慶兒去堵住葉承德。
葉承德下衙回來,走到松花巷,差不多到殷婷娘的院子時,被慶兒給堵住了。
葉承德看著突然冒出個小廝模樣的人橫在自己跟前,很是不悅,冷聲道:“你是誰家的下人啊,這般不懂規距,居然來堵本世子。”
葉承德的小廝逢春卻認得,說道:“他是大姑奶奶的跑腿小廝。”
“大姑奶奶?”葉承德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
“我是世子爺你親閨女的小廝。”慶兒略帶嘲諷地回了一句。
葉承德這才想起是葉棠采,不由皺了皺眉:“她有事找我?”
“世子爺真是奇怪,明明是你先有事找我家姑娘的,否則我家姑娘才懶得理你!”慶兒笑嘻嘻地道。
“你這什么語氣?”逢春大惱。“作為家中下人,竟敢如此對主子說話!”
慶兒呸了一聲:“誰是你家下人?我家姑娘是褚家三奶奶!我是褚家的下人!”
“你——”逢春上前一步。
但葉承德卻伸手攔住了他,因為葉承德想著張博元的事情,許是葉棠采來商量給嫁妝的事情。
慶兒已經開口了:“我家姑娘說,世子別費心了,她的嫁妝,她一個銅板都不會借給那對狗男女!”
葉承德臉上一沉,萬萬沒想到,這逆女不但不借東西,還罵人!“混帳東西,你說誰是狗男女?”
“你這小畜牲,瞧我不打死你!”逢春怒喝一聲。
這罵張博元與葉梨采是狗男女,那自家主子與殷娘子又成了什么?
逢春已經沖了上去,抓著慶兒就是打,但慶兒滑溜得很。而且他個子雖然小小的,那力氣卻是常人的四五倍!一巴掌呼過去,直抽得逢春身子一翻,腦子嗡嗡直響。
逢春趴在地上又驚又怒,前頭正是殷婷娘所居的院子,便一邊爬起來,一邊大喊:“木春,二子,快出來,幫我打死這小子!”
慶兒的聲音卻比他大:“不得了啦!不得了啦!靖國侯世子為了個外室,要搶閨女的嫁妝,還要打死來傳話的小廝!救命!救命!”
此言一出,葉承德臉上便是一黑:“好個逆女,居然教出這種下作畜牲,抓住他!堵上嘴!”
剛巧逢春喚的人已經出來了,兩個牛高馬大的灰衣男仆撲上前就要抓慶兒。
慶兒卻呸了一聲:“你要抓就抓,我乖乖讓你抓!”說著就伸出雙手來,讓他們綁的意思!又說:“你們最好把我拖回你們那個用來通奸的腌臜院子里,再把我打死!”
聽到“通奸的腌臜院子”這話,葉承德氣得渾身顫抖,臉色發青地指著他:“你、你……”
外面大街和兩邊小巷已經有人聚了過來,對這邊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