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出了張贊的書房,就著人給宮里送請安的帖子。
第二天一早,孟氏就整妝入宮。
現今的皇后姓鄭,即太子生母。其出身平國侯府。鄭家乃將門世家,世代鎮守與附屬國北燕交接的禹州。
但禹州常年無戰事,鄭家在那邊自來清閑安逸。所以平國侯府瞧著倒不像將門世家,鄭家子弟個個在附庸風雅這一條道上越奔越遠。
孟氏走到鄭皇后所居的鳳華宮門前,就有宮女進去稟報,不一會兒,等到里面傳來一聲“請進”,孟氏就走了進去。
只見紗帳重垂的華麗宮殿里,一張檀木嵌螺玫瑰廣榻,一身金黃鳳袍的鄭皇后正端坐其上。
“參見皇后娘娘。”孟氏規規距距地行了禮。
“起。”
聽得這一聲,孟氏才抬起頭,只見鄭皇后那華貴圓潤的臉龐略帶憂色。
“本宮就知道,昨天余嬤嬤給你們的暗示你們一定聽得懂。”鄭皇后說。
孟氏聽著這話心里咯噔了一下,暗示?就是余嬤嬤說的那翻另兩名侍選也有百福符的事情?
也是,若不是皇后娘娘的暗示,以老太爺那謹慎的性格,又如何會讓她今天一早就進宮。
有了暗示,那就表示,真的有變故?
孟氏的臉色涮一聲,變得有些蒼白:“娘娘,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當時明明說好訂下曼曼的。”
“也不知誰在太后娘娘耳邊亂嚼舌根,太后娘娘便對曼曼頗有微詞。得知本宮只賜了百福符給曼曼之后,又讓本宮給另兩位賜了。”鄭皇后一臉為難地說。
孟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太子的婚事向來都是皇上和皇后把關,特別這些年皇上龍體病弱,又是選側妃,便讓皇后作主。太后八十高齡,早就不管事了。今天居然……
“張夫人放心,本宮和太子都是誠信之人,也愛重張大人,曼曼這孩子更是惠心蘭質,招人喜歡。本宮一定會到太后跟前為曼曼周旋周旋。”鄭皇后說。
孟氏松了一口氣:“謝皇后。”
“坐吧!”鄭皇后賜了座。
“謝皇后。”孟氏笑著答應,便陪著鄭皇后說話。
孟氏在宮里呆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出了宮。
張家——
張贊、張宏和張曼曼聚在孟氏的屋子里,翹首以盼。
張曼曼一大早得知孟氏進宮,心里咯噔一聲,昨天出了那么一點點疑慮,娘就進宮了……是不是娘想太多了?還是事情已經這般嚴重?
張曼曼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坐在椅子上絞著帕子。
“太太回來了!”外面響起丫鬟的聲音來。
張曼曼連忙沖出去,掀起簾子,果真看到孟氏走過來。
“娘!”張曼曼沖出去,一把拉住孟氏:“如何了?”
孟氏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應該沒事。”
張曼曼這才松了一口氣,母女二人走進屋子,張贊正抬頭看她。孟氏就把在宮里與皇后所說的話告訴了張贊。
張宏松了一口氣:“問題應該不大。皇后娘娘也是對曼曼滿意,瞧瞧,太后那邊才出一點狀況,皇后娘娘就著余嬤嬤來報信,可見是真的看重咱們家。”
幾人一顆心才落了下來,然后各自散了。
直到傍晚時份,一在家子人正在孟氏屋子時吃飯,外面的丫鬟突然說:“老太爺,太太,余嬤嬤來了。”
正在吃飯的人俱是一怔,連忙站了起來。張宏卻是松了一口氣,以為皇后娘娘來告訴他們可以安寢無休了。
簾子被打起,余嬤嬤走了進來,看著一家人都在此,飯桌上還有飯菜。她鐵青著臉說:“張大人,皇后娘娘讓奴婢來稟報一聲,張姑娘……落選了!”
“什么?”孟氏和張宏驚叫一聲。
張曼曼只感到腦子一陣陣的暈眩,身子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小珍連忙扶著她。
葉梨采和張博元都驚得瞪大了雙眼。張博元也是盼著張曼曼能嫁入皇室,知道這是關乎家族前途的大事。
張贊臉黑森森的,孟氏急問:“怎么回事?怎會這樣的?而且……現在還不是六月最后一天,怎么就落選了?”
“那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余嬤嬤道:“因為太后娘娘無意中聽到了你們張家的事情。說張家混亂,張大公子居然在成親當天,棄了訂親多年的未婚妻帶著小姨子私奔,這般德行太荒唐!張家一味只粉飾太平,還把那德行有虧之女娶進家門,可見門風不正。這樣德行荒唐,門風不正的家族養出來女兒,不配嫁入皇家。直接就把張姑娘在待選名單上除名了。”
這話轟隆隆一聲,像把整個張家都打入了地獄一般。
“皇后娘娘那里……”孟氏咬著牙,垂死掙扎。
“皇后娘娘愛重的是張姑娘,她自是希望張姑娘能嫁進太子府。”余嬤嬤說著一臉無奈,“但娘娘不過是替張姑娘說一句話而已,太后娘娘就教訓起來。張大人,真是對不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已經盡力了。”
張贊一張嚴肅的才臉一陣青一陣白,別說多精彩了。
這件事,張家自知是污點,但一直以來,皇后娘娘只訓戒了幾句,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只要張家把這事粉飾過去,就不要緊了。
但這事,若較真起來,那便是他們駁無可駁的污點。
“奴婢話已經傳到了,就先行告退。”余嬤嬤說著就轉身離去。
屋子里的人人都一個個神情呆滯,滿臉的不敢置信。
想要依附在子的人多如過法這鯽,為了拿到這樁婚事,張贊身為大理寺卿,掌天下刑獄,把好幾單大案都歸到了太子身上,成全了他的文蹈舞略的好名聲。
家里期盼以久,也為著這事忍受了太多太多東西。
不想,最后這婚事居然還是溜了!
“怎會這樣……”張曼曼喃喃著,淚水不住地往下掉,“我明明馬上就能嫁進太子府了!怎么能……葉梨采,都怨你!賤人,我要殺了你!”
說著猛地朝著葉梨采過去。
“啊——”葉梨采見她像瘋魔一般沖過來,嚇得尖叫一聲,幸好柳兒反應快,立刻沖上前擋著。“賤人,我殺了你!害人精!”
啪啪啪,柳兒就挨了張曼曼好幾個耳光。
葉梨采被護在身后,嚇得花容失色,嗚嗚地哭起來。
張博元也反應過來了,這事他雖然心有愧疚,但下意識地想先保護了葉梨采,就一把推開張曼曼,擋在葉梨采前面:“妹妹……你冷靜,冷靜!不關梨妹事……”
“這還不關她事?賤人,我要殺了你!”張曼曼簡直要崩潰了,手拼命地朝著張博元身上招呼:“還有你,你們這對狗男女!奸夫銀婦!都是你們害的!都是你們害的!”
“你冷靜一點——”張博元拼命地想抓張曼曼的手,卻挨了她好幾個耳光,臉上火辣辣地痛著。
“曼曼。”孟氏見張曼曼這般瘋魔,也是怕了,沖上前,拉開張曼曼,指著張博元怒吼:“瞧瞧你娶的下作貨色,把曼曼的婚事都作掉了!”
張博元臉色青白,雖然護著葉梨采,卻渾身軟軟的,毫無力氣,臉色蒼白:“娘……你講一講理……她什么都沒有做,這些日子,她可沒干過什么……”
“現在沒干過,都是以前惹下來的禍根!現在終于爆發了!”孟氏狠狠地瞪著張博元和葉梨采,“讓你別娶,你非要娶!博元啊,我給訂得好好的親事,你為什么偏不要?偏要娶這個害人精?娶這個不知廉恥的下作貨色?”
“娘……你……”張博元聽得她罵得這般難聽,白一陣青一陣白:“我們只是相愛而已,我們有什么錯?”
“你沒有錯?你沒有錯,為什么連太后娘娘都覺得你們錯?為什么會害得你妹妹婚事都丟了?為什么個個都覺得你們錯,就你自己覺得自己沒錯?你念了十幾年的多書,都念都狗身上了?”孟氏連嘶吼都快沒力氣了。
“才不是個個都覺得我們錯,葉伯父說我們都是對的。”張博元越說聲音越低。
葉承德?孟氏捂著胸口,差點就嘔出一口老血來。
“你們兩個,滾去跪宗祠。”張宏鐵青著臉冷喝一聲。
“我……父親,嗚嗚……我懷有身孕……”葉梨采哭著說。“這個孩子要是你們的親孫子,親曾孫啊……”
“爹,梨妹她正在懷孕。”張博元一臉祈求之態 張宏和孟氏氣得臉都青了,張博元和葉梨采的事害得張曼曼失了最重要的婚事,他們恨不得把他們都生吞活剝了。
但偏葉梨采懷孕了!這可是他們張家一脈單傳的孩子啊!
“那就禁足!你去跪!”張宏對著張博元怒吼。
當初張博元犯下那種混帳之事時,他早就想把張博元給狠狠打一頓的了,但家里一直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才放過了他。
“我……我跪可以,我也愿意跪……畢竟曼曼的婚事是真的沒有了。”張博元說著卻搖了搖頭,“但還有兩個月就是秋闈,我不想因著這一場罰跪而生病……或者影響到秋闈。爹,祖父,我知道妹妹的婚事有多重要,所以,我必定要參加秋闈,我要考中舉人并拿下案首!只有這樣,我才能為家里挽回一些。”
聽著這話,孟氏和張宏都不作聲了。因為他們都知道秋闈多重要,就算張曼曼不出事,順利嫁入太子府,他們也是看重張博元秋闈的,現在出了這種事,若秋闈再出意外,那就得不償失了!
“讓他好好考!”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的張贊突然開口了,冷森森的。
“謝祖父!我……我一定會好好考的!”張博元朝著張贊行了一禮,葉梨采滿臉都是淚水,躲在張博元身后,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張曼曼坐在地上,因著剛剛對張博元的撕扯打罵,她連頭上的發髻都扯松了,釵環簪子撒了一地。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聽得張博元和葉梨采一個因為要科考,一個因為懷孕,一點懲罰都沒受到。她只呵呵一聲,然后幽幽地看著張博元,笑得無比薄涼和嘲諷:“你一定不會中的!”
“曼曼,你怎能如此……”張博元她咒自己不中,膈應了一下,但想到她才失了這么重要的婚事,又心生愧疚,“曼曼你放心,我不但要拿到這次案首,還要中進士,中狀元,讓不愿意你的人悔到腸子都青,到時哥哥定會讓你風光大嫁。”
張曼曼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無比的薄涼和嘲諷,好像等著要看他笑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