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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別慌

  秋桔領著秋璟和秋瑯走進穹明軒,只見院子寬敞整齊,庭院左側種著幾棵芭蕉,樹下擺著一套石桌石椅。

  葉棠采和葉薇采正坐在哪里,看到他捧著酒來,葉棠采就笑道:“早就猜到是酒。”

  二人把酒捧過來,卻只得兩個小壇子。

  這兩個小壇子也頗為奇特,那居然是碧玉制成,上面紋著墨竹,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你上次說想要竹葉酒和竹筍酒的。”秋璟說。

  葉棠采抬頭見他長得溫朗,笑容寬厚潤和,心中微暖,就撇嘴:“我就是隨口說的。”

  秋璟淺笑著:“我什么都不會,就會這個,也只能給你這個了。”

  一邊說著,已經掀起壇子,葉棠采果然聽到一陣陣的酒香,夾著竹子的清香,味道醇芳。

  秋璟道:“有小火爐嗎?”

  “有的。”惠然答應一聲,就回了屋子,不一會兒就拿出一個小火爐來,放到石桌上,這是專門來煮酒的。

  惠然拿來碗口大的小鐵鍋,爐子點上。

  秋璟把碧玉壇的酒勺到白玉壺里,等著爐子的水開。

  “三爺。”秋桔突然叫了一聲。

  葉棠采一怔,回頭,只見褚云攀走過來。

  九月的天氣已經寒涼,他一身簡單的淺青衣袍,墨發如瀑,眉眼似也染盡這個季節的涼意,華麗之下,顯得尤為冷清。

  葉棠采笑道:“三爺來得巧,我還想著叫你呢!”

  褚云攀嗯了一聲,就在葉棠采身邊的石凳上坐下。

  這張石桌小小的,邊上只得四張石凳,葉棠采和葉薇采坐了兩張,秋瑯坐了一張,秋瑯想著,葉棠采身邊的位置剩著給秋璟坐。

  哪里想到,褚云攀突然來了,就這樣坐到了葉棠采身邊。

  秋璟心里不好受,只得垂頭煮酒,惠然見狀,連忙跑到屋里搬來一個鼓腿圓墩放秋瑯身邊。

  葉棠采看著這碧玉壇子道:“這樣的壇子,其實是為了讓酒保持冰冷吧?這個酒該冷著才好喝。”

  “是。”秋璟點頭,笑道:“但現在天涼了,不要吃這生冷東西。現在先試一試溫酒,待到明年夏天再喝冷的。”

  “你好婆媽,我想喝冷的,現在天氣還不是冬天。”葉棠采無奈地說。

  “不行。”秋璟一口拒絕。“女孩子,常喝冷酒傷身。”

  “表哥都是為了姐姐好嘛。”葉薇采說著,突然打了個冷顫,抬頭,卻只見褚云攀垂眸,便覺得自己想多了。

  褚云攀眉目冷清,不聲不響的,心里卻翻起巨浪。

  爐子里的酒已經溫好了,秋璟拿起酒壺來,給幾人一人倒了一杯。

  葉棠采喝了一口,只感到暖融融的,醇芳怡人,滿嘴都是竹子獨特的清香,她唔了一聲,一臉滿足:“這個好喝。好像比一般的竹葉酒和竹筍酒更好喝。”

  秋瑯得意地道:“若經過我二哥的手,釀出來的還是普通竹子酒,那就沒必要親自釀制了。這個新竹酒,也是花了二哥一翻心血的。現在喝溫的你還無法感受到,待到夏天冷喝,那才能品出它的真正滋味,到時又成咱們秋家的招牌了。”

  “上次到莊子的時候,四表哥不是說,你們忙著改良松霧酒么,沒空倒騰竹子酒的。”葉薇采歪著小腦袋。

  “是表妹嚷著喜歡竹子嘛!”秋瑯說。“咱們秋家能有新招牌,也是托表妹的福了。”

  葉棠采和葉薇采撲哧一笑。

  秋瑯溫和目光落在葉棠采的笑顏上,眼神越發柔和了,唇角也不禁勾起來,又給葉棠采倒了一杯。

  葉棠采端著杯子,卻望向褚云攀:“三爺,你不喝么?”

  褚云攀淡淡道:“我不習慣喝溫的。”說著把酒杯推到葉棠采面前,“你喝吧!”

  葉棠采覺得他心情不好,就把他的酒喝了,然后拿起那碧玉壇子,倒出冰涼的竹子酒來:“那你喝這個。”

  褚云攀端起白玉小杯子,一口飲盡,只感到一股冰涼冷露直滑咽喉,火辣而醇香,一路往下,讓人舒爽,接著又直竄腦門,整個人都似一陣激凌,神清氣爽起來。

  褚云攀只覺心下冷涼,夾著竹子特有的清香與冷冽,葉棠采道:“如何?”

  褚云攀紅唇挑著笑:“呵,好!”

  說完就站了起來,葉棠采一怔:“三爺?”

  “你們喝吧,我還有功課未做。”說完就大踏步而去。

  予陽一直站在邊邊上,見著連忙追上去。

  葉棠采看著他身姿傲然,冷如清竹,緩緩而去。墨發在身后熏染出丹青水墨的冷色調,顯得說不出的蕭索。

  “他可能忙著春闈,咱們喝咱們的。”秋瑯說著望向惠然,笑道:“就沒有下酒菜?”

  “廚房里才有,我這去拿。”惠然說著就出了門。

  路過蘭竹居的時候,卻見院門緊閉。

  褚云攀穿過庭院,便直直地走向書房。

  予翰正在那里澆花,看到二人回來,予陽還把大門給關上了,就是一怔,看著褚云攀進了屋,才跑到予陽身邊:“三爺怎么了?”

  予陽皺著眉,一臉糾結,還帶著點憤憤不平:“三奶奶已經找好下家了。”

  “什么找好下家?”予翰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找好了再嫁的人。”予陽說著很是郁悶生氣。

  予翰一驚:“胡說什么呢?”

  “才沒有胡說。”予陽道,“剛才咱們看到秋家兄弟到三奶奶院子里喝酒,咱們就過去了。我也討好過小姑娘……一瞧就知道那個秋璟給三奶奶獻殷勤來著。”

  予翰一怔,只冷聲道:“好了,不要再多說什么。”

  說著就扔了花壺,走進屋里。

  只見褚云攀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也不知是不是剛才那竹子酒太好,讓他整個心到現在還冷涼冷涼的。

  秋璟對葉棠采的用心和柔情,他一一看在眼里。

  為什么明知她是有夫之婦還要這樣做,是想勾搭她出墻嗎?

  若是如此的話,他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在自己跟前毫不收斂,理由只有一個,這個男人知道她要和離。

  誰告訴他的?是她吧?

  想到這,褚云攀心里酸澀得難受,她這是給秋璟機會?

  予翰見他垂眸不說話,就說:“三奶奶不一定喜歡那個秋璟,就算告訴他和離的事情……可能也不過是排遣心事。三爺別慌。”

  褚云攀一怔,壓下心中的情緒,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我慌什么?關我什么事。”

  說完就站了起來,從書架抽了一本《中庸》,歪到榻上翻起來。

  予翰嘴角一抽,真想提醒他,書拿倒了,但想了想,還是算了,轉身出了門。

  然后和予陽一起坐在臺階上發呆。

  對于葉棠采這個女主人,予翰和予陽還是很滿意的,出身高,長得漂亮還有錢,主要是自此至終都沒有嫌棄過他們家三爺,一直都對三爺好。

  但她這么好,總不能害了她。

  明年春闈之后,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去那黃沙埋骨之所。沒人能保證可以完完整整地活著回來。

  褚云攀離開后,葉棠采便有些蔫蔫的,幾口竹酒入喉也變得無味,只笑著道:“還是松霧酒好喝。”

  “這是當然,那是咱們秋家的鎮店之寶。”秋瑯說。

  葉棠采點頭,這時惠然拿著下酒菜回來,一碟糟鴨舌,兩碟鹵雞爪,再從屋里拿出一些油炸的花生米,便夠了。

  葉棠采吃了兩塊果脯子,就停下來了。

  秋璟見她神情蔫蔫的,就笑道:“不早了,我們也回了。”

  “那……我也回了。”葉薇采說。

  “哦。”葉棠采點點頭,“秋桔,你跟慶兒送送薇姐兒。”

  秋桔答應一聲,就與葉薇采收拾,不一會兒就離開了。

  葉薇采在垂花門上了馬車,與秋家兄弟一起出了門,一路走著,秋璟卻是心事重重。

  他想起今天的事情,想到褚云攀的反應,他覺得,褚云攀是喜歡葉棠采的,既然喜歡,為什么又不愿意跟她做夫妻?

  但不論如何,他們要和離,必定有原因。并非他覬覦別人的妻子,既然是他們自己要和離的,那他為何不爭取?

  走出一條大街,他們就與葉薇采的馬車分道揚鏢。

  待所有客人離開之后,褚家一片清靜,但卻有一個地方不清靜,那就是褚伯爺的書房!

  費姨娘歪倒在地上哭!

  “你又要鬧什么?”褚伯爺皺著眉頭,站在屋中間。

  “二郎跟那個辭瑩兒的婚期就要到了。”費姨娘哭得不能自己。

  今天辭瑩兒沒有來,因為十月二十就是她跟褚從科的婚期了,臨嫁前都不出門。但今天褚家有喜事,辭家沒人來,卻讓管家送了一份禮,也全了那么一點點的面子情。

  費姨娘看到辭家派人來,自然又想到了這樁她不愿意的婚事。

  “既然到了,那就準備好了。這個事兒,你親自操力,如何?”褚伯爺唉了一聲。

  “不!二郎怎么能娶她!”費姨娘尖叫道:“憑什么,一次又一次,都得我家二郎吃虧?上次娶葉棠采,明明二郎是兄長,就算真抬進門,也該是二郎娶的!結果,卻趁著她家二郎不在家,讓三郎占了這個便宜。現在三郎又當了舉人,占了這功名,憑什么還要讓二郎再吃虧!”

  褚伯爺聽著眼前一黑,真是有一種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你又胡扯什么?二郎從沒吃過虧!葉棠采那一樁咱就不說了,說了也沒用。功名什么的,不是誰搶誰的。又沒說三郎考中了,二郎就不能中。機會是公平的,二郎自己沒能耐,怪誰?”

  “你說二郎沒能耐?”費姨娘尖叫一聲,“以前你自己也說家里最能耐是二郎,學堂的夫子們也說了,二郎比三郎能耐多了,怎么現在就成了二郎沒能耐了?就因為一個舉人?呸!明擺著就是走狗屎運走回來的。”

  “你、你、你……”褚伯爺要氣死了。家里好不容易才出來了一個,她還可著勁地埋態。但她說的話,卻又好像是事實,褚伯爺氣道:“好,你說運氣。運氣也是實力。誰叫二郎沒三郎運氣好。”

  “才不是二郎沒三郎運氣好。而是咱們祖宗一次就只能保佑一個人,二郎本來就決定參加秋闈的,三郎臨著一個月前才說也要考。把運氣全都搶光了!所以就是他搶了二郎的功名。”費姨娘說。

  “那你想怎樣?你不服去告去呀!就告咱家祖宗沒保佑二郎中舉,瞧貢院那邊怎么說。”褚伯爺氣得臉都鐵青了。

  費姨娘一噎,哭著說:“我又沒有說去告。我又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聽著這話,褚伯爺氣得一個倒仰,這還不叫不明事理?

  “我是說,二郎吃了一次又一次的虧,再也不能這樣虧待他了。”費姨娘說,“這個辭瑩兒怎么也不能娶。一個區區侍郎庶弟的庶女,哪里配得上二郎!”

  “不行!”褚伯爺卻是沒那個臉面和精力去退親,去鬧騰,“出去!出去!”

  “你——”費姨娘見他不聽,尖叫一聲,上前就是一爪子。

  褚伯爺哪里想到她上手就打,氣得直推她,但卻推不動她,二人就這樣扭打了一陣。

  外頭的小廝聽到聲音,這才沖了進來,把費姨娘給拖開。

  把人推了出門,才把門關上,費姨娘卻不住地拍門。

  “老爺,這費姨娘,真是越來越腦抽了。”小廝黑著臉說,“這樣的潑婦,趕出門算了。”

  “行了,趕什么趕,就這樣吧!”褚伯爺也是受不了費姨娘了。

  但怎么說,她也是褚從科的生母,怎么好趕人。若真的趕人,不知又要鬧成什么模樣了,到時麻煩事情一大堆,家里又要鬧騰得不安生了,他最討厭麻煩和鬧騰的事情。

  費姨娘在外頭鬧了好一會兒才走,才氣恨恨地離開。

  她跑回到自己的住處,褚從科早就等在那里,看到她回來,就急問:“如何了,爹答應了沒有?”

  費姨娘臉色鐵青:“哪里有這么輕易。”

  褚從科眼里滿是不甘和疾恨:“憑什么總是我吃虧?什么好事兒都讓三郎這賤胚子全占了,這個辭瑩兒,我死也不會娶的!”

  說完,便是一拂袖,氣恨恨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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