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接了畫,正宣帝就連咳了兩聲:“你下去吧。”
梁王行禮后轉便往外走。
正宣帝看著他的背影,他便微微一嘆:“這幅《上橋圖》你說,他會喜歡吧?”
“當然會的。”蔡結連忙點頭,“去年七月七,殿下讓陽信公主畫了一幅仿品,皇上知道后,便讓人四處搜尋,總算把真品給尋到了。這翻心意,梁王殿下定感動萬分。”
正宣帝聽著這話,才如悉重負地笑了笑,閉上眼睡了過去。
梁王出了皇帝的寢宮,走在白玉石鋪成的偌大廣場上,墨色貂皮披風隨風輕揚,紅唇緩緩勾起,暗含冷酷的譏鋒,魅艷的鳳眸光芒冷冽。
父皇啊,總是這樣。
給了太子整個應城,給他的卻是一座避暑的莊子。
給太子整個五城兵馬司,給他的卻是一個珍貴的古玩。
今天之事,到了父皇手里,他大概也有猜測會是什么結果。
但是,他們以為就這樣完了嗎?
想到這,梁王眼里滿是是嘲諷的冷光。
太子出了宮,回到太子府之面壁,這事很快被傳了開來。
葉棠采坐在酒樓里,聽得外頭傳來的消息,便冷冷一笑,又聽他們說有太子在定山建天子祭場之事,這是大不孝的罪名!但最后皇帝說沒搜到令牌,太子是被人誣陷,至于誣陷之人,還在查。
但雖然太子沒有做出如此不孝之事,但卻在府里搜出一些不堪的書信,至于是什么,皇上沒有說,只道他德行有虧。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就聯想到前一段時間,他與苗公子之間的傳言,瞬間嘩然,人人都道,這是真的跟男人胡來!
一時之間,眾人對他,無不唾棄的。
然后又人說苗基和與葉玲嬌的婚事,人人都只道這葉家是被蒙騙了去。林國公上門……又不知哪里傳出消息來,說那天其實是上門教訓太子。
眾人聽得一臉恍然大悟。
葉棠采松了一口氣之余,又皺了皺眉,拿出小碎銀來,放到桌上,便匆匆離開。
她原本打算,從宮里得到消息之后,就回靖安侯府的,但現在,她反而趕回了定國伯府。
馬車從西角門而入,葉棠采下車后就直奔西跨院,路過蘭竹居,見里面門是開著的,她連忙跑進去。
褚云攀正在臥室,脫了外裳,一身風塵撲撲的。
“三爺,天子復還令……難道我失敗了?”葉棠采小臉微白,那晚,難道是咪咪失手了?
“其實,是搜到了。”褚云攀呵地一聲冷笑。
“那為何……”葉棠采是個閨閣女子,但也知道,建天子祭場,那是大不孝的行為。作為一個普通人,不孝,已經是大罪,換在太子身上,那便會放大好幾倍。
“皇上一直這么偏心。”褚云攀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唇,“這個太子,是他認定的,他不想他沾上不孝的污名,但又咽不下那口氣,所以便拿他德行有虧發作他。”
葉棠采聽著,便皺起了眉。
“你不回去看一看小姑和祖母么?”褚云攀道。
“現在這個時候,我怕連門也進不了。”說著,葉棠采便冷冷一笑。
但凡遇到事情,葉鶴文都會關起門來,當縮頭烏龜。去年她成親就是,把她打包送出門之后,為恐到張家吃酒席的賓客回頭問怎么回事,干脆就關起門來了。
葉棠采猜得不錯,葉鶴文此時此刻是真的閉門謝客了。
但屋子里,卻亂成一窩粥!
因為苗氏已經沖破了葉鶴文的防守,正在葉鶴文的書房里哭。
“你明知那是個斷袖,你還非要讓女兒嫁過去,我知道,你為的是什么。”苗氏說著便哭起來。
她與他當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哪里不知道他的心事。不就是想傍上太子,將來好混個從龍之功。
但他想要從龍之功,也得有資本才行啊!人家怎么都瞧不上他。現在苗基和的事情,牽連到了太子,他便想拿女兒出來堵了悠悠眾口,好解了太子的困境。
苗氏簡直要氣瘋了,恨不得上前撕了他,但她現在什么都沒有,只能忍。她不會大吵大鬧,卻只哭得凄涼。
葉鶴文看到她的眼淚便手足無措,唉了一聲:“行了,哭什么?”
“我就這么一個女兒,我不哭?”苗氏哭得更兇了。“現今外頭都傳遍了,說太子就是跟苗基和有一腿的,就連皇上都說搜出了書信,說他德行有虧,你還讓女兒嫁?咱們靖安侯府的臉還要不要?”
葉鶴文聽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狠狠地甩了手,背著手往外走。
“你!老太爺!”苗氏見著,連忙追著他。
葉鶴文心里,只對外頭的婆子說:“攔著攔著。”又對苗氏呼喝:“你在這里好好呆著,不要再鬧。”
苗氏又被他控在他的書房里。
葉鶴文出了書房之后,就到了垂花門,坐上了馬車,劉二甩了馬鞭,馬車便走了出去。
微微搖晃的馬車里,葉鶴文心里簡直是煩透頂了。
馬車走了一陣,很快就來到了燴味天下二樓的一個包廂里,推開門,就見許瑞和葉承德坐在包廂里面。
看到他,葉承德和許瑞連忙上前行禮。
葉鶴文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太子的事情,怎么會變在這樣?”
葉鶴文一邊說著,一邊往里面走,最后在窗下的太子師椅上坐了下來。
“太子剛剛回府,我也不好這個時候上門求見。”許瑞說著臉色鐵青。
這本來是他一手策劃出來的事情,原本該是順順利利的,眼看著就要成功了,而他也會成為太子殿下的得力謀士,哪里想到……
“皇上雖然沒有直接點出是什么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葉鶴文說著心中滿滿都是不甘。“這婚事,作罷了?”
說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很是糾結。
現在人人都知道苗基和就是個斷袖了,他若還把女兒嫁過去,那他的老臉還要不要?
“太子殿下現在不過一時受創,這么點事算什么?”葉承德道,“若咱們現在退婚,簡直是對太子殿下落井下石!而且這又是瑞兒向太子殿下獻的計,若咱們這樣做,那瑞兒的前途還要不要?”
聽著這話,葉鶴文心里一凜。
他就算了,他已經六十歲的人了,前面又被連降三品,還能有什么前程?現在,他只能把一切希望全都放在自己的孫子身上。希望他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也讓他揚眉吐氣!
此時還把葉玲嬌嫁過去,他們靖安侯府的臉面將會無處擱,甚至會成為京中笑柄,但為了孫子,成為笑柄就成為笑柄吧!這樣做,至少太子那里還留了一線。
幾人商議完畢,就各自離開。
許瑞到底沒有忍住,他沒有回松花巷,而是去了太子府。
他遞了帖子,不一會兒,李桂就走出來:“許公子,殿下有請。”
許瑞聽著這話,心中暗喜,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太子還愿意見他,看來太子還是器重他的。
李桂領著許瑞,不一會兒,就回到太子的書房,宋肖也在里頭。
太子坐在楠木書案后,面色一片陰霾。
許瑞連忙上前恭身行禮:“原本,這件事是很順利的,哪里想到……殿下請放心,葉家和苗家的婚事還會繼續的。畢竟皇上沒有直接指出來是什么事兒,外頭百姓都是在猜測,如果兩家的婚事繼續,至少能挽回來一點。”
太子俊朗的臉冷若冰霜,點頭。他也是這樣認為的。
“殿下,屬下認為不妥。”宋肖卻皺了皺眉,“此事是因天子復還令引起的,皇上讓殿下受罰,那這懲罰……咱們就得受著。試問世家公子,誰沒有一兩個污名?玩個男子又如何了,權貴之中,多的是這樣的王公大臣,不過是沒有公開出來而已。只要正事做好,百姓自然會念殿下的好。苗家和葉家的婚事,讓他們消停了吧!”
許瑞聽著,便皺起了眉,自然受不了別人的反駁:“皇上沒有明指出來,就是給殿下回轉和挽回名聲的余地。而且,苗葉兩家原本就準備好了成親,現在突然不結親了,這是雪上加霜,而不是消停。”
宋肖劍眉輕斂。
太子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楠木書案,過了好一會,才說:“行了,外頭的事情,咱們別管了,出去吧!”
不管了,便是讓苗家和葉家繼續。
許瑞得意地一笑,轉身往外走。
宋肖卻是眼里帶著嘲諷,這是皇上給太子殿下的征罰,若太子不乖乖地認了這名聲……呵呵。
宋肖和許瑞離開之后,太子便自己擺起棋局來,以此來靜心。
這棋局一擺,便是大半天時間,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將近未時。
這時李桂臉色不好地走進來:“殿下……”
“何事?”太子不耐煩地應了一聲,連頭都不抬,“說了本宮不用飯。”
“不是……”李桂一臉為難之色,然后拿出一張印著梅花的帖子來。
看到這張帖子,太子俊朗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嘲諷陰冷地勾起唇:“他又想如何?”
“苗公子說,邀你去戲樓看戲。”李桂道。
太子一想到苗基和就覺得無比的惡心,只道:“你告訴他,現在本宮正在面壁,不能出去。你好好勸他趕快成親生子,他這人很好哄。”
李桂答應一聲,就轉身出去。
又過了兩天,外頭還在熱議這事,人人都說,這次靖安侯府和苗家的婚事怕要黃了。
不想,等了這兩天,卻一點消息都沒聽到。有好事之人向靖安侯府的人打聽,下人說,婚事依舊。說都是誤傳,苗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葉棠采聽得還沒退親,臉就沉了。
“老太爺這么愛面子,居然還讓玲姑娘嫁?”惠然皺著小臉。
“他覺得孫子比女兒重要唄!”葉棠采說。
若非許大實還未到,她早就揭發了他了!現在,一切還沒有證據。因為許瑞和葉承德的血是相溶的,在這個相信滴血驗親的時代,人人都相信這個。
“實在不行,咱們找梁王幫著周旋。”葉棠采道。
“姑娘。”這時秋桔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張帖子。
“誰的?”葉棠采接過來,只見那是一張印著寒梅迎風的秀美帖子,打開來,便是一怔。
“姑娘,你去嗎?”秋桔眼巴巴地看著她,她剛剛早就看過帖子了。
“去。”葉棠采想也不想就回答。
“可是,這么晚?太危險了,誰知道他想干什么?”秋桔道。
“不怕的。”葉棠采卻是微微一嘆。“他不是壞人。”
到了晚上,葉棠采穿了一身玄色繡海棠采的襖裙,披著大紅狐毛斗篷,便出了門。
路過蘭竹居的時候,看到大門緊閉,這些天褚云攀都不在家,不知在忙什么。
葉棠采加快腳步,到了垂花門。
現在已經亥時過了大半,大街上一片漆黑。這時走畫一輛小馬車,馬車兩角掛著一盞小風燈,這才讓黑夜里多了一點光明。
小馬車穿過寂靜的大街,拐了一個彎,這才停了下來。
下了車,葉棠采抬頭望去,只見三層高的戲樓一片漆黑,上面“淮芳樓”的匾額都因天色而灰蒙蒙的。
葉棠采走了進去,繞過梨園春秋的屏風。只見整個大堂擺滿了桌椅,空無一人。曾經因《啼花芙蓉》這部戲而鼎盛一時的淮芳樓,現在卻又因《啼花芙蓉》而寥落。
葉棠采順著樓梯而上,周遭一片寂靜,腳步聲響在空曠之地,顯得有些嚇人。
上了二樓,走了一會就看到了梅花雅間,里面也沒有點燈,漆黑一片,但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倒也可以模糊視物。
走進去,果然看到苗基和坐在那里,背對著她。
葉棠采走進去:“表叔,你找我何事?”
苗基和只呆呆地看著樓下的戲臺,那里什么人也沒有,他淡淡地說:“過完子時,就是第二天,突然想找個人說說話。不知找誰,就叫你。”
葉棠采一怔,走過去。
他正坐在榻上,隔著一張炕桌,葉棠采坐了下去。
“以前這部戲人人都夸好,后來我和他的事情被人知道之后,人人都說惡心。”說著,便似自嘲地冷冷一笑。“你也是這樣認為嗎?”
“是。”葉棠采點了點頭,“我覺得惡心的,不是這部戲,也不是你們這段感情,而是你找的那個人。”
他垂目,沒有說話。
他們苗家原本在京城里不過是寒門小戶,姑姑因為年輕貌美而嫁給年過不惑的侯爺為繼室。
他自小愛好彈琴和寫曲,卻被彭氏說他不務正業,還說他在家里整出聲音來防礙了兄長念書。
兄長是長子,被家里寄與厚望,希望他能科考出頭。他還有個小十年的弟弟,這是父母的老來子,自然捧在掌心如珠如寶地疼著。
他夾在中間,還是個不務正業的,總被家人輕視。
后來兄長科考一直失利,考了這么久,只混了個秀才功名。
最后他憑著琴藝摘得了天樞稱號,打響了名聲,還代表大齊出戰,力挫北燕來使,皇上一時興起還要說封他官。他覺得不適合做官,就拒絕了。
回到家里,母親知道他拒官打了他一巴掌,還逼著他進宮求了皇上,把官賜了給兄長。
自他成名之后,很多權貴邀他上門,或是切磋琴藝,或是讓他指點下琴。
他不喜歡去那些地方,但他母親卻逼著他去。
后來他去了幾次太子府,倒是跟太子相談甚歡,但卻發現他對自己還有點別的意思。當時他很反感,再也不想去太子府了。
但他的母親和兄長卻不斷地慫恿他去,太子幾次誠意相邀,他只好一而再地前往。
太子位高權重地,卻溫柔寬厚,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身心淪陷不可自拔。
他的母親和兄長一邊鄙視他,卻一邊借著太子的勢力升到現在這個官位。
當時他不管,他們如何也好,都與他無關,他心里眼里只得他一人。
后來不知為何,太子對他漸漸冷淡。
宋肖對他說:“苗公子,殿下心里眼里就得你一個,這事差點讓皇上知道!為了瞞住皇上,只得對你冷淡。殿下為你負出了這么多,你難道就這樣嗎?”
“我……要如何做?”
“這還不簡單。”宋肖說,“殿下是太子,是要肩負整個大齊,整個蒼生社稷的未來帝皇,他跟你是不可能的。他有他的責任,你若再跟他在一起,就等于毀他的前程。”
“我懂了。”
回到太子府,他就主動提出分手,太子說舍不得他,還說,永遠不會忘記他,不論在哪里,他的心永遠在他的身上。若不是這身份束縛,若不是他肩著擔著整個天下的重任,若不是他還有妻子和兒女,他真想跟他遠走高飛。
一邊說著,還百搬挽留,最后他為了成全他的責任,主動退出。
他與太子正式分手之后,才知道,母親不知什么時候,幫他訂了親,那是姑母家的表妹。
當時他的心的確是死了,以后如何,都不重要。不論是自己孤獨一個,還是娶妻生子,或是……想讓他再看自己幾眼。
人有時就是這樣,即使是主動分開,還想著,希望他還愛自己,關心自己,心里還裝著自己。
但他訂親了,太子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讓他彷徨不安。
他就寫了一部戲,把他們之間的事情寫成戲曲。這是他們的回憶,也是這份情的紀念。
這份情他不會忘記,他也希望太子自己說過的那樣,永遠不忘記。
他三翻四次邀他來看戲,他總有各種借口不來。
婚期越來越近,他邀了一次又一次,他還是不來。
他只說,就算不方便去戲樓,那就把唱戲的若蘭帶回去,唱給他聽。
當時在碧水樓,宋肖已經答應了的,說要把若蘭帶回去。哪里想到,他卻被人撞得摔下了樓梯,然后就發生了這么多事。
“我是不是被他給騙了?”苗基和看著下面一片漆黑的戲臺道。
“你自己說呢?”葉棠采微微一嘆。
“呵。”他輕輕一笑,卻搖了搖頭,“原本我是想過跟表妹好好過的,但卻發現,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想害了她,就想法退親。當時你爹鬧了那么多事,我就想到,也用這一招,好讓姑母退親,所以就給姑母塞紙條。哪里知道,我母親和兄嫂他們……他們說,若我不好好成親,就把我斷袖的事情說出去。到時人人都會想到跟我曾經十分親厚太子,我不愿損他一分,害怕影響到他,所以只好繼續婚約。”
“后來我摔下樓梯之后,我與她退了親,而太子因我而被攻奸,宋肖找到我,讓我幫一幫太子,只要我好好成親,就能幫助他。我知道這樣做,會傷害到她,但……”
他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現在,不過是邀他來看一場戲而已,他都……
今天未時,本來他是邀了他的,但等到天黑,正如以往一般,他沒有來。
當時穿著一身大紅嫁衣的若蘭站在戲臺上,看著他:“公子,我唱得好累。你還在等什么?他不會再來!他不過是騙你而已!從頭騙到尾。他本來就是有妻妾,有兒女。他明知自己的責任,明知你們不可能在一起,若真的喜歡你,就不會招惹你。他不過是見你琴彈得好,又長得美,一時興起,就玩弄你。膩了,自然就扔了。你還在傻等!對他念念不忘!你一顆真心撲上去,他現在還嫌你臟,嫌你惡心呢!
“上次,在碧水樓,推你的人,就是宋肖!我瞧得清清楚楚的!若不是那位褚三奶奶用靠枕墊著,你早就撞死在石雕上了。他想殺了你,沒得你惡心他!他明明都避你若蛇蝎,惡心你這段感情。但出事了,卻還要上來騙你,說還喜歡你,愛你,讓你為了他跟別個女人成親。你為他付出了所有,而你約他,他卻各種借口。這次的借口倒是順理成章了——皇上罰他閉門思過。”
“可是,你忘記了,他對你說過的話?唱詞里就有:不論你在天涯海角,我恨不得立刻飛到你身邊。你現在還不在天涯海角呢,他卻連翻借口。以前說過的話不作數,那這份情,又怎么還作數?現在,他卻為了自己的利益來騙你,拿你的終身幸福,拿你的命來為他洗刷身上的污點!污點啊!你之于他來說,就是污點!
“他要騙你,想從你身上索取和搜刮你的血淚,還不愿意付出一丁點東西!連個面都不愿意見,只憑兩個奴才出來把你耍得團團轉。到外頭買朵絨花,還得付兩文錢呢!他要讓你付出這么多,卻連一面都不愿意施舍給你。公子啊,你這份真心,在他眼里就是這么廉價和低賤,連一個銅板都不值!”
想到若蘭所說的話,他深深地閉上了眼。
自己一直以為的情深,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怕他忘了他,所以還把他們的故事寫成了戲曲,一遍又一遍地演著,邀請他過來看。
他一直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情深,是美好的,但落在那個人眼里,卻是無比惡心!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可笑,可笑到他無地自容……
但這些……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想著,他已經淚流滿臉,但黑夜里,葉棠采卻看不到。
“表叔?”葉棠采回頭看他。
他輕輕笑了笑:“我嘛,不想害她的!一點也不想……只是……我說什么都沒有用,其實就是我自私!這才害了他一遍又一遍。很晚了,你回去吧!”
葉棠采一怔:“你不回去么?”
“我……還想在這里呆一呆。”他輕輕笑了笑。
葉棠采想到這里是他買下來的,為的,就是演給太子看,結果……這里是他所有心血和感情。但他還要沉浸在里面,不愿自拔。
葉棠采知道,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
“嗯。”葉棠采輕輕答應一聲,就站起來。
她轉身走到門口,他的聲音在后面喃喃響起:“已經過了子時了,果然還是不會再來……但他,從沒騙過我對不對?”
葉棠采輕輕一嘆:“你說呢?”
然后轉身離開。
他聽著她的腳步聲一步步地遠去,然后下樓,最消失不見。
整個戲樓,恢復一片片的漆黑和死寂,就如他的心一樣。
出了門之后,葉棠采就坐馬車回家了,心里還在想著葉玲嬌的事情,剛才聽他的道歉,他回去會退親嗎?
但以他對太子的執迷不悔,不太可能。而且苗家也不會愿意退親!
葉棠采回到家,已經丑時三刻。
她躺在床上胡亂地睡了,第二天一早,她便如常地梳洗吃早飯。
飯才用到一半,慶兒突然奔過來,臉色鐵青地道:“姑娘,昨天咱們不是去見苗公子了?”
“嗯。”葉棠采點了點頭。
“苗公子……他死了!”慶兒說,“被人發現,吊死在淮芳樓大門前!”
“什么?”聽得這話,葉棠采一驚,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