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師爺和衙差們被葉棠采的話嚇得身子一抖。
呂師爺神色變幻,他自然是此計的參與者,葉棠采句句屬實。所以不需要證實,葉棠采是真的鎮西侯夫人。
事情敗露,他們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葉棠采給殺掉,但葉棠采卻已送信回京,就算殺了她,他們繼續執行謀害褚云攀的任務,不但得不到好處,還會死得更慘。
想著,呂師爺猛地回頭,盯著馬知府:“大人……此事當真?你居然……謀害鎮西侯?”
馬知府圓臉一僵,死死盯著呂師爺:“呂鵬,你竟敢背叛本官?”
“大人,你可不要胡亂攀咬!”呂師爺大驚失色的模樣,“事情原委,我與下面的兄弟一樣被蒙在鼓里。我就說,幾天前大人突然悄悄接待一名神秘人士,原來是跟人密謀殺害鎮西侯。我們不知情,不過是聽你的調令而已。你說往東就往東,說往西就往西,哪里想到,你竟然……”
一臉驚恐。
下面的衙差們,也不住地點著頭,他們只是當差的,可不想因著馬知府而被坑死。
葉棠采看著呂師爺已經被她唬住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氣。她哪里知道他們的計謀,不過窺得一絲端倪,為了褚云攀只能放手一搏。
“把他給捆起來!”葉棠采冷喝一聲。
“對對對,捆起來,堵上嘴!”呂師爺也跟著吆喝。
“你們……你們竟敢……”馬知府臉色一青陣一陣白,后退兩步。
衙差們有些猶豫,畢竟馬知府余威尚在。
呂師爺生怕自己要被咬出來,先撲過去,身后又有幾名衙上前,七手八腳就把馬知府和他的兩名親信給捆了個結實,又堵上嘴來,扔到一邊。
這時齊敏上前:“對了,夫人,你昨天送信,卻沒有告訴我他們所用毒計了。”
葉棠采雙眼微閃,她也想知道,便冷掃呂師爺一眼:“呵呵,讓他們親自交待。”
呂師爺身子一抖,連忙摸了摸鼻子,一副自己不知情的模樣。
接著,他對馬知府身邊的一名衙差拳打腳踢,那衙差只得把什么引蛇,什么山有猛虎之事全招了。
葉棠采聽得他們居然這般陰毒,那計策真是防不勝防,便只赤冥蛇,就讓褚云攀兇多吉少了。后面居然還突然冒出猛虎來……
“全都跟我上山。”葉棠采冷聲道,“把鎮西侯找出來。”說著,她一雙眸子都有些瞪紅了。
呂師爺身子一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因為山上還有條大蟲。
猶豫間,只見葉棠采已經率先往山里走,呂師爺臉色一變。連她一個小女子都去了,他再不去,就不像話了。
“走!跟夫人一起去找侯爺。”呂師爺語氣激昂地道,接著又拉著武功最厲害幾個人,“你們跟著我,其余的,分散而去。”
葉棠采的身影已經埋入了山林里,齊敏連忙追上去,“你累了這大半夜,就不要去了吧!”
“不去,心難安。”葉棠采說著狠狠地吐出一口氣來。
齊敏抿了抿辰,不說話。
現在身上帶著那個香囊,倒是不怕那些冬眠醒來的蛇,就怕那只老虎……
但現在大晚上的,一大群人涌進山來,手里還舉著火把,老虎今天出來襲擊,就算真的害了褚云攀……當時山上這么多人,不可能不攻擊它。它身上帶傷,自然嚇得躲起來。
只要小心點,上山,倒是不成問題。
但問題是,她覺得葉棠采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
自幾天前從京城出發,因為一直擔心著褚云攀的情況,所以吃不好睡不好,再炸上一路的顛簸,等來到了這里以后,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
今天晚上,還折騰了這么久,別說是葉棠采,就算是她也從來沒有試過一下子跑這么多路,現在胸口還有喉嚨,還是火辣辣的生痛。一雙腿,已經累得站都站不直,不住地打著顫。腳底不知多少外磨破,每一步,都似針扎似的。
而葉棠采,體質比她嬌弱多了,現在的情況,只會比她更嚴重。
但葉棠采卻似感受不到痛一樣,只一步步地前行。齊敏咬了咬牙,連忙追上前去。
“三爺——”葉棠采一邊走到陡峭的山路上,一邊喚著。
后面的衙差們也紛紛進山,舉著火把叫著:“鎮西侯——”
葉棠采不知爬了多少個山坡,摔了多少次,整個身子累得都似不是自己似的一樣。
嘀嘀嗒嗒——
這時,頭上突然響起一絲絲聲響來。
葉棠采微微抬起頭,一滴冰冷的雨水從枝葉間落下,滴到她本就有些凍僵的小臉上,一陣刺骨的冰冷。
接著,越來越多,不大不小的雨水落下來。
“唔……啊……該死的,下雨……”齊敏尖叫一聲,“棠姐兒!棠姐兒……”
齊敏回頭,卻見葉棠采還在前面爬山坡。
齊敏連忙沖過去:“棠姐兒,現在下雨,咱們先回吧……”
都找這么久了,但只見一些死尸,跟本就找不著褚云攀。齊敏覺得兇多吉少。
但葉棠采只顧著爬坡,扯著一條樹藤,整個身子已經趴到山坡上,誰知道,她才站到上面,因著雨水,腳下一滑,卻順著另一個方向滾了下去。
“棠姐兒!”齊敏驚叫著,連忙也爬到山波上。
葉棠采順著斜坡,滾了一陣,身子突然到什么東西,原本以為是大石,不想,卻是有些柔軟。
葉棠采摸著身后軟呼呼的一片,借著銀白的月光一映,卻見黃黑相間的一大陀東西。
“啊——”葉棠采嚇得跳了起來,正要跑,又是被枝藤一絆,整個人摔在地上。
她便從害怕之中回過神來,那老虎,不動!
想著,葉棠采猛地爬回去,借著月光細看,只見那頭老虎倒在地上,身上多刀傷,還有一根長槍從虎嘴直刺到腦后,果然,是死的!
葉棠采心里一陣陣的激動。
“棠姐兒!”齊敏舉著火把,從上面的山坡上滑下來,撲通一聲,摔到不遠處。
她還來不及爬起來,就見葉棠采突然從不遠處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然后一把就搶過她手里的火把:“給我。”
說完,便又往那邊奔過去。
“怎么了?”齊敏連忙踉蹌地趴起來,跟上去,接著嚇了一大跳。
只見那是一只死去多時的大斑斕吊晴大虎,身下一大灘早已凝固的鮮血。
“那知府說……他剛下山前,就是看到猛虎攻向三爺……現在,這只老虎死了,那三爺一定還活著。”葉棠采拿著火把,細細地觀察著那頭老虎。早已沙啞的聲音帶著激動與喜悅。
可知道,找了這一夜,她便是堅信著他活著,但內心深處,還是在害怕,畢竟毒蛇、猛虎,不論哪一樣,都能把人至于死地。
她的心一邊崩潰了,一邊咬牙堅信著他還活著。
現在,終于看到希望,葉棠采覺得自己好像活了過來。
她拿著火把,觀察著,只見血跡并不是只有一攤,而是好些腳印,正順著一個方向而去,但卻只有五六個腳步,那些沾著的血跡就消失了。
葉棠采小臉又是一陣蒼白,但有了這腳印,而且還指給了她一個方向,那就足夠了。
想著,葉棠采便朝著腳步所指的方向奔跑而去。
“啊……”齊敏見著葉棠采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力氣跑,倒吸一口氣,只得跌跌撞撞地追她。
但她卻沒有用不盡的力氣。
葉棠采哪還顧得后面,只一路前行。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最后連同她手中的火把也淋熄了,她干脆把火把一扔,就跌跌撞撞地前行。
腳下滿是亂七八糟的枯枝,還有霜雪半化而與泥土混在一起的泥濘,身體疲憊得似不是她自己的一般,但即使如此,仍然無法讓她從激蕩與信念之中拉回來。
“這……”葉棠采突然停住了腳步,看著前面便是一驚。
只見遠處黑暗似有亮光,昏黃色的火光,在這黑夜之中那么的微弱而不起眼,但那的確是存在的。
“三爺……”葉棠采鼻子一酸,猛地朝著那個亮光的方向奔跑而去,“三爺——”
那抹亮光越來越近,而越來越清晰,那真的是人為的火光沒錯,映在山洞壁上,許是因為風的吹動而忽明忽暗。
葉棠采好不容易跑近,卻見那是一處高坡。
“三爺!”她便又吃力地扯著長草爬上去,千辛萬苦。
這半丈高的高坡,比起她剛才跋山涉水,翻山越嶺還要來得著痛苦與漫長,雨水越下越大,渾身凍僵,手扯著的野草把手心割破。
終于爬了上去,抬起頭來,果然看到滿洞的火光與溫暖。
但眼前的畫面卻讓她臉上喜悅的神情僵住了。
只見山洞里燃著火堆,褚云攀赤著上半身,背對著她,正與一名少女抱在一起。
那名少女正面對著她,看到突然爬上來一個人,也是怔了怔,一副驚訝的模樣。
葉棠采腦子嗡地一聲,整個人都懵了,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震驚而滾燙起來,接著又馬上變涼。
整個身子都似失了力氣,手下一滑,“啊”地一聲尖叫,整個人便滾了下山坡。
但她馬上又爬起來,氣得哭著跑開。
實在不想呆,不想面對,不想看見……
她千辛萬苦地找到他,看到的居然是這樣的場景!
淚水崩潰而下。
這幾天以為,這一路以來,她長途跋涉,翻山越嶺……
長這么大,跑了最長的路,爬了最高的山,吃了最多的苦,都是因為擔心他。生怕他被害了,生怕他死了,但即使如此,她都沒有哭。
但這一刻,她真的崩潰了。
淚水止不住,一邊嗚嗚地哭著,一邊冒著這冬天冰冷冷的雨水離開。
山洞里,褚云攀猛然從昏迷驚醒過來。
他好像聽到了葉棠采的聲音,遠遠的,還似有哭聲傳來。
褚云攀一驚,便要扶著墻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摔到洞口處,遠遠的,趁著微白的天,果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走在小雨之中。
褚云攀驚了驚,顧不得身上重傷,身子一裁,就滾下了山坡,然后追上去。
葉棠采沒有跑出多遠,遠處一個叫喊聲響起:“棠兒!棠兒——”
葉棠采一驚,回頭,卻見褚云攀跑過來。
葉棠采不想見他,便抹著淚走。
褚云攀已經追上來了,一把拉著她的手,瞪大雙眼,不敢置信:“你怎么在這里?你怎么來了?”
只見她一臉的泥污,淚水沖涮之下,尤為狼狽,正哭得不能自己。
褚云攀看著這樣的她,心下鈍痛,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捂著她的小臉:“棠兒……棠兒……怎么哭了?不要哭……”
他抱著她,拼命地安撫著。
他不知道她怎會出現在此,但不論如何,一定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知道他有危險,所以來找他。但剛才,卻是那樣的情境,她一定誤會了,所以傷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