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采正想走進垂花門,不想,身后響起一陣馬車蹄聲。
葉棠采只見是家里的馬車,最后停在不遠處。如雪跳了下車,扶著孫氏下來。
看到二人,葉棠采墨眉一挑。
秋桔卻高興了,她嘴損,跑上前學著孫氏以前的語氣:“唷,這不是二太太么,二太太到哪了?是不是從即將要成為皇親國戚的女兒家回來了?”
孫氏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伸手就要打:“個小賤蹄子,瞧我不打死。”
“二嬸在干什么?”葉棠采冷笑一聲,走上前。
秋桔早就溜了,躲到葉棠采身后扮鬼臉,“二太太干嘛打我,這都是以前自己說的,我就問一句而已。”
孫氏氣得直想嘔血,以前有多得瑟,現在就有多打臉。
張曼曼好好的太子側妃待選被除名,而且原因還是因為葉梨采與張博元私奔引起的。
孫氏嚇得不敢出門了,但想到女兒現在還懷著身孕,不知會如何了,便又出門去瞧她。到了張家見她只是郁郁的,肚子還在,就松了一口氣。
“大姑奶奶就是這樣管教下人的?”孫氏恨恨道。又是冷笑一聲,陰陰地說:“別人鬧笑話,是一時的事情,但嫁了個庶子,是一輩子的事情!”
秋桔和惠然臉上黑了黑。
“我家梨姐兒正在安心養胎,明年就要生下個大胖小子。”說著掃了葉棠采那不盈一握的小纖腰,今天葉棠采還難得地穿了交領襦裙,更顯得細腰楚楚了,“成親快半年了,大姑奶奶真是好身材,別人肚子都鼓起來了,大姑奶奶偏還是小蠻腰,真不知肚皮是咋長的。”暗諷葉棠采不能生養。
又說:“現在已經七月了,一個月不到就是秋闈,別人家的娘子不是在家養胎,就是侍候著丈夫念書,讓他安心準備科考,大姑奶奶整天閑得慌,才會到處溜噠。”
葉棠采冷笑:“那就祝張博元好運吧!希望他能考中。”
前生張博元就沒考中,回來就說都是因為娶了她,被鬧得無心準備科考,最后才落榜的。
現在她倒要看看,是不是因為她才讓他不中的。
孫氏冷哼一聲,也不瞧瞧她女婿是誰,那是少年秀才!等她女婿中了舉人,明年春闈再中進士狀元,今天的恥辱就能一洗而光。
孫氏已經跨進了垂花門,轉身離去。
葉棠采回到榮貴院,蔡嬤嬤正在庭院里整理花草,看到葉棠采進門,忙起身來:“大姑娘,回來……”
“噓。”葉棠采卻是手指放到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她走過去,拉著蔡嬤嬤,走到西廂的廊下,“我娘好多了么?”
“自然好多了。”蔡嬤嬤笑著說,“特別是張家來了這樣的消息,葉梨采和張博元出了這樣的事,那簡直是報應,太太的心情這才緩過來了。”
“葉承德沒有回來過吧?”葉棠采說 蔡嬤嬤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我哥哥有來過么?”葉棠采說。
蔡嬤嬤臉色一變,聲音變冷:“沒有。”上次的事情太明顯了,大家心照不宣,葉筠竟然是向著那個外室的。
葉棠采小臉黑了黑,真是沒良心的種,親娘病著都不回來看一眼,一味只顧著在外室那里。
“棠姐兒來了?”屋子里傳來溫氏的聲音。
“娘。”葉棠采應著聲,然后走進了屋子。
溫氏正在西次間,手里拿著一個梅花絡子,看到葉棠采走進來就招了招手:“過來,比一比,合適不合適。”
葉棠采走過去讓她比著,細細打量著。只見她一身家常衣服,人也是瘦了一點,但臉上還算有血色,便松了一口氣:“娘,今年咱們都沒去過莊子,不如到我的莊子上休養幾天好不好?”
溫氏一怔,皺著眉頭:“現在七月,哪有人七月出門的?很快又是中元節了,就不去了吧!”
葉棠采皺了皺眉頭,她生怕葉承德對溫氏下手。但住到莊子上,莊子的人少……好像那樣更容易下手?
“快去祖母處請安吧。”溫氏笑道。
“好。”葉棠采答應一聲,就轉身出了屋子。
出了榮貴院的門,沿著府內河釁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安寧堂。走進院門,就見葉玲嬌站在東廂房廊下。
“棠姐兒。”葉玲嬌撇了撇嘴,“可算過來了。”
葉棠采笑道:“這么快就知道我回娘家了?”
“是啊!又不瞧瞧現在誰管家。”葉玲嬌嘻嘻地笑著,“垂花門處都有婆子,我交待了下去,說如果棠姐兒回家,立刻報我。我正要去瞧呢,就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走走,給我娘請安。”
二人挽著手走進安寧堂,葉棠采給苗氏請了安,就坐到圈椅上。
“家里的野山參還有多少?”苗氏對葉玲嬌說。
“還有五六支吧!”葉玲嬌想了想,“實在是送禮送了很多,莊國侯府、陳家,陸家……都有人科考,家里的參連著表禮都送到那邊了。”
大齊科考有送人參的習俗。這本是窮人家興起的。
窮人家因為沒錢,平時都舍不得吃人參,但家里學子貴重,為了給準備科考的孩子補身,砸鐵賣鍋也得買幾片參給孩子補。有親戚見著,便也給這些學子送人參,讓他們補身子。
百姓們興起了,就成了風俗。
貴族和有錢人家本不缺錢,平時人參想吃就吃,但科考不吃人參,不收人參,就好像會考不中一樣,所以也流行起來了。
“也給大丫頭的夫婿送一份。”苗氏說。
“早就準備好了,沒想到我還未送到,她就自己上門來討。”葉玲嬌笑了起來。
葉棠采卻是一怔:“哎,不用了,他又不考。”
“不考嗎?”葉玲嬌皺著眉,“但上次葉梨采回門時,爹……咳,不是讓他下場么?我明明聽到他應了的。”
苗氏點了點頭,她也是聽得清清楚楚。不論如何,他要下場,就得送一份。
葉棠采只聽他說過不科考的,后來他卻應了葉承德的話,不知是隨口還是別的,沒有推拒葉玲嬌準備的禮。
阿佩下去了,不一會兒就回來,手里捧著一份文房四寶,關兩個楠木盒子,這就是人參。
“祖母……小姑。”這時外面的硬夾板簾子被打起,葉筠走了進來。
看到葉筠,葉棠采雙眼閃過嘲諷。
葉筠走進西次間里,居然看到葉棠采又回來了,俊臉滿滿都是不自在,訕訕地笑著:“妹妹怎么也在啊?”
葉棠采呵一聲冷笑:“怎么,我不能在?”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怎么愛曲解人?”葉筠說著深深皺起了眉。
所以說,為什么爹和他都愛親近婷姨,因為婷姨才不會這樣冷嘲熱諷的。明明是她們自己不會做人,反怪他跟別人親厚。
“筠哥兒過來有什么事?”葉玲嬌問得非常不客氣,因為葉筠是真的極少過來。
“科考不是要送人參的嗎?我就想……”
“想什么?”葉玲嬌冷笑一聲。用后腳跟她都猜到了,葉筠想給許瑞也送一份。不是貪這幾支參而是想要這個好意頭。“哦,我懂了,最近因為科考要送人參,生怕家里的人參送光了,沒能剩直給大嫂吃吧?”
葉筠俊臉一僵,說到這個份上,他哪還好再提,只吱吱唔唔地說:“我就多嘴問一句。我先回去了!”然后急急忙忙地走了。
“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大的那樣,小的居然也那樣。”苗氏搖了搖頭。
正說著,簾子又被打開,只見葉鶴文繃著臉走進來。
“爹。”葉玲嬌叫了一聲,連忙站起來,把自己所坐的位置讓了出來。
葉鶴文瞟了葉棠采一眼:“回來了。”
“是,祖父。”
葉鶴文那臉色更微妙了。
這幾天他簡直煩透了。張曼曼被除名,那就等于他想借著張曼曼跟太子套近乎的計劃胎死腹中了!想到是因為葉梨采的原因,簡直氣得心肝疼啊!如果她當時不搶婚,如果當時嫁的是大丫頭,哪有這么多事!
所以現在看到葉棠采,葉鶴文各種糾結。
“祖父、祖母,小姑,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葉棠采拿起葉玲嬌送給她的人參和表禮。
“走吧,也給娘說一聲。”苗氏說。
葉棠采行了禮,就出門。回去跟溫氏道別,坐車回定國伯府了。
回到定國伯府的西跨園,沒回穹明軒,而是去了蘭竹居。
予翰正在庭院燒花,予陽在掃地。
葉棠采見他們二人都在,便知道褚云攀沒有出門。以前他都是上午去上課,下午出門的。
“三爺呢?”葉棠采說。
“小書房。”予陽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葉棠采走進蘭竹居的小小書房,只見大大的書桌前,褚云攀正在看書,封皮居然是四書之一。
葉棠采驚了一下:“三爺真的下場么?”
褚云攀把書放下,俊臉微紅:“是。最近都不出門,在家備考。”
葉棠采把人參和表禮放到書桌上:“這個,倒是拿對了。”
褚云攀自然知道是什么,挑了挑眉:“都已經開始送這個了。”
“是啊,秋闈為八月初九,還有一個月多幾天,自然要送了。”葉棠采笑瞇瞇地說。
“我去跟父親說一聲,讓他給我報考吧!”褚云攀說著站了起來。
“還沒報考的?各地都是三個月前截止的。”葉棠采說。
“京城可以晚一點。”褚云攀繞過書桌,已經出了屋子。
褚云攀先去褚伯爺的外書房,沒看到人,那里的小廝說在益祥院,褚云攀只好去益祥院。
益祥院現在卻是坐滿了人,因為褚從科的未婚妻薛瑩兒來,跟她一起來的,還有一名老嬤嬤,這是薛瑩兒的主母的心腹,今天來,也想談一下褚從科和薛瑩兒的婚事。
“這是科考的節禮。”那嬤嬤笑著把人參和表禮捧上。“希望今年褚二公子能夠高中。
秦氏不冷不熱地笑著,褚伯爺卻很高興:“承貴言了。”
費姨娘一臉得意:“今年夫子都夸他的策論有進步。”
秦氏磕了一粒瓜子,嗤了一聲,年年下場,年年都不中,今天還真能中不行?
褚從科聽著吉利話,當然開心,但看著他對面的薛瑩兒,卻滿心的郁悶。等他中了舉,就得想法退了她。
一個低賤的庶房的庶女!憑什么老三能娶高門嫡女他不能?
“對了,二爺和咱們姑娘的年紀也不小了,什么時候訂下來。”那老嬤嬤道。
薛瑩兒小仍紅得快冒煙了,怎么在她跟前說這個?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那老嬤嬤才不管她臉皮薄不薄,不過是個庶女,快點說明白,訂下來她好回去交差。
“雖然我是嫡母,但到底……還是費姨娘來決定吧。”秦氏懶得搭理。
費姨娘臉色黑沉沉,若換作以前,她早急不及待把婚期訂下,連細節都說明白了。
但現在……憑什么三郎這小賤種能娶葉棠采那樣的,她家二郎不行?
想了想就笑著說:“我回頭翻翻黃歷,其實我想,還是二爺的科考要緊,等科考結束后再訂。”
那老嬤嬤翻了個大白眼:“訂了又不是馬上成親,先把日子摘了吧!以前那么多時間都沒摘好?”她可不想又跑一趟。
“是啊,先把日子訂下來。”褚伯爺說,“以前不是訂下了,說十月初十的。”
“既然伯爺說了,那就是十月初十了!”那老嬤嬤連忙應著,“那伯爺快點走完禮節,然后就迎親。”
費姨娘臉上一黑,她得想法在十月初十把親事退掉才行!
“三爺和三奶奶來了。”外面綠葉打開了簾子。
褚云攀和葉棠采走了進來,對秦氏和褚伯爺見了禮。褚云攀道:“下個月就是秋闈,爹也給我向上面報考吧!”
他不是普通百姓,也沒有考到秀才功名,而是靠著祖蔭而直接考舉人的,所以得讓褚伯爺往上報,他才能進考場。
“什么?三郎也要科考?”費姨娘驚了一下,接著就像聽到什么笑話一樣哎唷了一聲,望向葉棠采:“定是三奶奶慫恿的。但三奶奶,三爺實在不是這塊料,沒得在考場白白受累幾天。”
葉棠采冷掃她一眼,懶得解釋:“干什么事?”又望向褚伯爺:“父親,現在還能報嗎?”
“可以的。”褚伯爺雖然對褚云攀不抱希望,但兒子要報考,沒理由攔著的。
褚從科看著葉棠采為了褚云攀忙前忙后的,很是憤怒。但想到褚云攀馬上會落榜并讓她失望,又痛快起來。
褚從科挑著嘲諷的笑:“三弟,最近在課堂上沒少睡覺,還是別下場吧!”
褚伯爺也擔心地看著褚云攀。他連作夢都想家里出個讀書人,所以經常跟夫人打探兒子們的學習成績。
嫡長子是徹底不行的,天天交白卷,三兒子偶兒會寫功課,但經常在課堂上睡覺,不聽課。只有次子認真念書,雖然也沒有念得多厲害,但到底是正兒八經地在念的啊!
上兩個月夫子還夸過次子的策論,一瞬間,讓褚伯爺對次子有信心了。覺得他是個能出頭的,將來帶領著全家改頭換面就指望他了。
“反正爹給我報就是了。”褚云攀不冷不熱地道。
“好好,那就報吧,又不是不讓去,不過是不讓丟臉和白受累而已。”費姨娘好笑地道。沒人對比,哪顯自己兒子的能耐。
就算到時自己兒子不中,也有個更不堪的人把兒子襯出來啊!
秦氏冷哼一聲,反正自己的兒子是沒希望的了,嗑著瓜子看著他們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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