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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接住

  會試第三天,天氣仍然冷嗖嗖的。

  因著葉玲嬌的事情,葉棠采在家呆不下去,便到秋家找溫氏,跟她說話。

  二月初五,未時左右,葉棠采和惠然剛從秋家回來,走進屋里,秋桔就迎了上來:“姑娘,你讓外頭的閑漢盯人,已經盯到東西了。說看到苗公子到碧水樓訂了廂房。”

  葉棠采聽著,心就砰砰地跳,前生苗基和就是在碧水樓摔死的。“訂是哪個房間?什么時候去?”

  “慶兒花了足足五十兩銀子,那里的小二才敢透了消息。訂的是卉義雅間,二月初七,未時。”正規的酒樓,都不會胡亂透露客人信息。特別還是京城權貴聚集之地。

  “對了。秋桔你立刻回靖安侯府,跟老太太說,二月初七去碧水樓。”

  “啊?”秋桔一驚,“這二月初七,不就是苗公子跟人約好的時候?”

  “是。”葉棠采點頭,“這事情關乎小姑的終生。祖母是小姑的娘,咱們不要只攬在自己身上,要跟大伙商量商量。有什么事也該叫祖母知道。”

  “姑娘說得對。”秋桔點頭,“那約在什么時候?”

  “就午時二刻吧。”

  秋桔答應一聲,就轉身出了門。

  二月初七,這一天倒是暖和得緊,葉棠有沒有穿斗篷,只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的毛邊鶴氅,便坐著馬車出門。

  三刻鐘左右,來到碧水樓。

  碧水樓在京城也算是名店,樓里設計雅致。入門就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左側是楠木掌柜柜臺,右側是大堂。

  大堂里布滿紅木鼓腿的圓桌,有大有小,靠墻那邊是一排用插屏隔出來的雅間,兩邊是插屏,對著大堂那面卻是垂著一層珠簾,若隱若現,鬧中取靜。

  葉棠采看了看酒樓里的刻漏,現在還是午時正,自己提前了兩刻鐘就到了。

  “這位小夫人,不知想坐何處?”小二殷勤地上前。

  “坐大堂的雅間吧。”葉棠采笑著指了指,又對秋桔道:“你在外頭侯著,一會老太太來了,就引進來。”

  然后隨著小二穿過大堂,走進到個半開合的雅間。

  雅間里一張大大的圓桌,隔著珠簾,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大堂的情況。

  葉棠采坐了一小會,就見秋桔引著苗氏走進來。

  “祖母。”葉棠采抬頭,只見苗氏原本瘦削的臉現在更尖削了,顯然這兩天都睡不好。

  “怎么坐這里呢,二樓的雅座更清靜吧。”苗氏說。

  葉棠采拿起青花瓷的茶壺,為她倒了一杯茶:“一會兒,表叔也會來這里。”

  “什么?今天,約他出來,是為了勸他退親?”苗氏皺著眉,“這幾天,我已經找過他了,但我說什么,他都不吭聲,不知他的腦子在想什么。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今天不是約他出來說這個。”葉棠采搖了搖頭,“我這幾天叫人盯著他,后來發現他今天在這里訂了座,所以也約你來,一起看一看。”

  “他會見誰?”苗氏柳眉擰起來。

  “不知道,咱們一起瞧瞧。先用飯吧!秋桔,你到外頭跟小二隨意點幾個菜。”

  秋桔點頭,掀了珠簾走出去。

  不一會兒,小二就上菜了,待用過飯,午時已經過了大半,再有二刻鐘就是未時。

  小二上了上好的雨前龍井,但祖孫二人都沒有心情喝茶,只聚精會神地看著外面。隔著珠簾,外頭看不清里面,里面卻可以把外面的情況清清楚楚收盡眼神。

  “姑娘……”秋桔就坐在門簾邊上,突然低呼一聲。

  葉棠采和苗氏連忙抬頭,望出去。

  只見苗基和已經走了進來,一身的白衣飄飄,跟在他身后,有一名藍色交領襦裙的女子,那女子戴著面紗,露了一雙秋水般的美眸,遠遠的,只見她身材曼妙。

  但即使如此,葉棠采還是認出來了,這女子的身影很是熟悉,不是別人,正是戲樓的當家花旦若蘭姑娘!

  二人在小二的引領下,一路上了樓。

  “他帶著一個姑娘來這里……”苗氏皺著眉。

  “祖母別沖動,咱們誤會還鬧得少么?”葉棠采微微一嘆。

  第一次就是誤會苗基和與若蘭,第二次誤會苗基和與梅小雙。

  “前頭唱戲那個的確是玲姐兒魯莽了。但那天的梅小雙……換個人都覺得他們有問題。怨不得別人誤會他們的。”苗氏說。

  葉棠采垂頭喝茶,不接話。

  外面的苗基和與若蘭上樓之后,三不五時有人上樓,也不知還會不會有人是來找基和的。

  過了大約兩刻鐘,惠然從外頭走進來,她一身灰色的小廝打扮。這是葉棠采吩咐她到二樓雅間走廊盡頭盯著,瞧誰進了奔義雅間。

  “可看到還有誰了?”葉棠采說。

  “在苗公子之前,是一名藏青衣裳的男子,二十七八上下,長得普普通通的,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先進的卉義雅間。接著就是苗公子跟一位姑娘。又過了一會,就見一名錦衣華服的公子走了進去。”惠然說。

  “這……他只是普通會友吧。”苗氏聽到這,覺得這是他的人情往來。

  如果前生不知他摔死,也覺得是普通人情往來,就算真是普通人情往來,也不能看著他摔死啊!

  “就是……”說到這,惠然臉色有些古怪,“后來進去的那名錦衣公子,我卻是認得,這是承恩公的小孫子。”

  聽到這話,葉棠采和苗氏便是一驚,臉色有幾分古怪起來。

  要說紈夸也論資排輩,葉筠跟本就排不上號,而那個承恩公的小孫子尹江賦卻是京城第一紈绔,名頭響當當。

  可恨的是,他是太后娘娘最寵愛的侄孫子,太后時常叫他進宮給他賞賜,丈著這份寵愛,他越發肆無忌憚,恨不得把京城攪個天翻地覆。溜貓逗狗都是輕的,尋釁滋事,弄死個把百姓是常有的事情。

  但他最愛的是欺女霸男!對,就是欺女霸男,因為他是個斷袖!但凡好看點的男子,被他瞅上了,準逃不出他的魔爪。

  想到這,葉棠采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苗基和這容貌,真是一頂一的好啊!在京城也是能排上號的美男子,還滿腹才情,氣質如仙。就苗家這樣的家勢……在貴胄權臣滿地跑的京城里,真的只能算是中下而已。

  苗基和雖然有名氣,有才華,也曾得過今上的賞識,但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今上病弱,哪還有空閑記得他來。

  所以,苗基和若被他盯上了,那真的連骨頭都不剩!

  所以,其實,苗基和跟尹江賦有一腿?苗基和是個斷袖來著?

  想到這,葉棠采手肘撐在桌上,小手捂著眼睛。算是明白過來了!苗基和是斷袖,還被尹江賦弄上手了,苗家定是知道的。

  苗家就為他定下一門親事,想讓他收心。結果,卻一波三折!

  現在葉玲嬌想退親,苗家怕夜長夢多,所以不想退,想盡快逼著他成親。

  想到這,葉棠采小臉黑了黑。

  苗氏顯然也想到這一層臉,惱得直喘氣兒,聲音顫抖:“這是我的娘家,是我的親大嫂來著,明知和兒……居然還如此坑害玲姐兒!”

  “老太太……”惠然皺著眉,“咱們先不要這般武斷,就像前兒個的事情,鬧到最后還是誤會。除非抓到現行。”

  “我就在外頭等著他,瞧他一會如何解釋。”苗氏沉著臉,站起來,嘩啦一聲,掀開珠簾子,走了出去。

  葉棠采連忙從一傍的椅子上抱起一個大迎枕,然后跟上去。

  苗氏回頭見葉棠采抱著個東西,就怔了:“你抱著個枕頭出來干什么?冷了抱個手爐才合適。”

  葉棠采嘴角一抽,這叫她如何解釋?說她防著苗基和摔下來,準備拿個東西墊著?

  葉棠采又瞧著樓梯口,只見那處有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雕,如果摔下來的話,會撞到這吧?

  幾人在靠近樓梯口的一張桌落座。過了兩刻鐘左右,秋桔站在樓梯處突然輕呼一聲。“姑娘!”

  葉棠采一怔,抬頭,只見苗基和站在樓梯口,回頭跟人說話,尹江賦站在他身后,二人不知說著什么。

  這個時候,尹江賦突然往前一撞,整個人向苗基和撲去,然后二人一起滾下樓梯。

  “啊——”秋桔一聲尖叫。

  葉棠采連忙抱著手中的枕頭,急急地奔了上去,把手中的大迎枕擋到那塊大石雕上。

  苗基和滾了下來,腦袋就撞了上去,幸好有大迎枕在那,只把他撞得眼冒金星。

  “嗷嗷嗷——”一陣陣尖叫,那個尹江賦也摔了下來。

  苗氏幾人剛好就圍在那里,眼睜睜地看著他撲到苗基和身上。而且他不知是怎么摔的,滑下來的時候,褲子一路往后退。

  尹江賦撲上去之后,那褲子也掉了!露出兩條毛聳聳的大腿!

  “哎呀,那邊怎么了?”正在吃飯的人驚叫一聲,紛紛圍上前來。

  只見地上有二人滾作一團,一個一身白衣,正努力地爬起來,但一個錦衣男子卻撲壓在他身上,最讓人驚呆的是,這錦衣男了褲子是脫掉的。

  “傷風敗俗,大庭廣眾之下脫褲子,這是怎么回事?”圍觀的人個個驚呆了,女的全都捂著眼睜。

  “這……這不是承恩公的小公子么?”突然有人悄聲說。

  “這白衣裳的,是苗公子吧?”

  “這二人在干嘛?這……”

  說到這,全都住了嘴,不敢往下說,畢竟那是太后娘娘是寵愛的侄孫啊。

  這尹江賦名聲有多臭,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誰不曉得他是個斷袖。而苗公子又是美得一枝花一樣,現在……

  然后個個神色怪異地盯著二人。

  尹江賦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是立刻爬了起來,猛地抽起自己的褲子,指著周圍的人大叫:“看什么看?啊?”

  周圍的人被他吼得身子抖,便急急地轉身離開。

  苗基和卻是白著臉,慢悠悠地爬起來,苗氏鐵青著臉走過來:“和兒。”

  苗基和一怔,回頭見是苗氏,漆黑的眸子動了動,卻是面無表情。

  “表叔,你還好吧?”葉棠采上前,指了指那個墊著石頭的大迎枕:“幸好今天我出門帶……帶了個枕頭,否則你要撞死了。”

  聽著這話,苗基和又是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白了幾分,眼里帶著茫然。他沒有多留,轉身就往外走。

  苗氏卻追了出去,在門口攔住他,冷聲道:“你跟那個尹江賦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跟這種人結交?你是不是……”

  “是!”苗基和卻冷冰冰地砸出這一個字。

  苗氏被這一個“是”字砸得頭暈目眩,“你怎么……”

  “我會回去,勸娘退親。絕不會禍害了表妹。”說完,就轉身快步離開。

  苗氏心里一時有些復雜,高興的是,他愿意退親。難受的是,他居然這樣……好歹是她的嫡親侄子,又是一直當著未來女婿一般看重和關愛的人。居然走入那條歪道。

  “老太太,他答應退親?”錢嬤嬤急急地上前,扶著她。

  苗氏正要高興地點頭,突然臉色一變:“他答應有什么用?他老子娘會答應嗎?我瞧著,他一直想退親的,是我那個大嫂不愿意。”

  “剛剛什么情況,瞧那尹江賦褲子都掉了!他們苗家還有臉不退?”錢嬤嬤冷哼一聲。

  苗氏這才松了一口氣,但臉色卻一點也沒有緩過來。畢竟那是她的娘家,她不希望苗家出這樣的事。

  這時葉棠采走出來,苗氏回頭對她說:“棠姐兒,我們先回家去了。”

  “好。”葉棠采點了點頭。

  苗氏便帶著錢嬤嬤急急地離開。

  葉棠采跟在后面,一路到了碧水樓停車的后院,葉棠采也上了馬車,往定國伯府而去。

  “姑娘,你怎么帶個大枕頭出來啊?”秋桔一臉奇怪。

  當時葉棠采出門,秋桔讓帶手爐,但葉棠采沒有要,反而到柜子里翻個大迎枕出來,一路抱著。

  秋桔和惠然只以為她是嫌手爐太熱,抱了迎枕抱著暖又舒服。

  哪里想到,苗基和摔下來時,她抱著就往石雕上放。

  那個石雕是個刺猬石雕,全都是棱角和尖角,這樣撞上去,輕則頭破血流,重則命都會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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