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檐角有雨露淌漏,滴嗒作響,浸著石階上的積雪,化成一小灘濕冷的水跡。逐漸被淋濕的石階暗浮著苔青色,像是堆垛著某一種渾濁不清的綠。
連空氣都泛著層疊冷意。
但是阮淮的手指很軟,額頭很燙。
連她仰頭時的氣息都是綿綿地發著熱。
顧予棠的手被她抓著,僵硬、機械,任由她作主。
但等阮淮松開了手,他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按在阮淮的額頭上,指腹的薄繭,略帶著少許不流暢的溫柔,輕輕地短暫地摸了她的頭,同時在那一瞬間籠統地篩瀝掉此刻跑進他腦海中的某些不合宜的畫面。
顧予棠聽到自己低聲說:“是很燙。”
可能是跟顧小侯爺從小在軍營長大、嚴于律己的緣故有關,院子內的布局規劃嚴謹整齊,就連排列在廊道上的樹木,亦是冷冷冰冰的綴著雪,被修剪得干凈挺傲,連一點多余的雜枝都沒有。
任憑這會兒的風聲蔌蔌,樹木仍然屹立不動。
就像是顧予棠這個人。
但此時此刻的他卻像是失了態,溫熱掌心貼著阮淮的額頭,好半晌過去了都沒有把手放下來。
以至于阮淮也有點遲疑地叫他,“小侯爺?”
顧予棠反應不算很快的收回手,臉龐上沒能看出來什么表情,甚至是過于冷靜地說:“先帶你回府。”
阮淮溫順說好,但剛要下臺階,微微蹙起眉,身形頓了一下,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衫告訴他,“腳還是疼。”
顧予棠原本邁開的步伐略快,但被她這么倉促地一攔,腳步跟著停頓住了,低下頭,盯著阮淮因為很疼而呼吸起伏的那一截頸子,然后感覺奇怪的,手伸出去,碰到了阮淮的指尖,動作不算嫻熟地頓了一兩下才完全把她的小手抓住。
他語氣平板地說:“本王背你吧。”
阮淮特意抬頭看了一眼顧予棠,見顧予棠還是擺著張臭臉,這才放心下來自己是想多了。
但就這么回了顧府,也并算不得就是平安度過了。
畢竟她一夜未歸,顧瑀風不可能不會借題發揮的。
果不其然,馬車剛在顧府后門停下,阮淮就看到顧瑀風一動不動站在外頭,任憑風雪肆虐,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的。
車簾掀開的時候,顧瑀風終于挑動眼眸,來到馬車跟前,神色如常地攙扶阮淮下車。
“淮兒還好嗎?”他眼神一如既往地溫和,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
阮淮默了一小會,說“還好”。
但顧瑀風注意到阮淮站不太穩,便說:“我先抱淮兒回院里。”
說著,顧瑀風當著顧予棠的面前,抱起了阮淮。
但剛邁開腳兩步,又一副才想起來什么的表情,頓了頓側回去看了一眼顧予棠說:“予棠,你先進庭院等著,我一會有事找你說。”
顧予棠平視著抱了阮淮的兄長,說了好。
回院的一路上,顧瑀風出奇的沉默。
直到進了屋,顧瑀風把阮淮放在榻上,俯身盯著阮淮,很用力很用力地捏住阮淮的手腕,輕易掐紅了,但說話的口吻仍然溫柔寬容:“淮兒,你先好好歇會,晚點我再過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