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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字卷 第五百七十九節 將計就計,形散神不散

  高文秀果斷地反水出手將杜可立生擒拿下,這一幕也是讓錢國忠更慶幸自己選擇正確。

  四衛營的反水加潰散,導致其南翼打開,錢國忠趁勢發起猛攻,直接導致了五軍營對西華門的攻勢徹底失利,進而演變成一場潰退。

  而此時從北面夾擊而來的土文秀二部加上楊肇基、鄺天庚部也趁機發起猛攻,五軍營各部再也支撐不住,一路沿著阜成門大街和新開正街敗退會五軍營的營中。

  一直到酉正,天色泛黑,整個城中局面都尚未平定下來。

  整個五軍營殘存主力退入了廣平庫和西城坊草場一線大營中據營而守,而五軍營的土文秀二部、楊肇基和賀虎臣部,加上鄺天庚部和神樞營、神機營將五軍營主營牢牢圍住。

  但是流落在五軍營主營外的五軍營潰軍士卒起碼還有上千人,他們慌不擇路,索性四處燒殺擄掠,在城中制造混亂,再加上一些白蓮教眾趁機上街鬧事,更是引發整個西邊半城的一片混亂。

  這個時候馮紫英才勒令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出門清剿這些叛軍,在此之前他是堅決不允許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出營,眼見得局面都要控制下來了,萬一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又出點兒什么幺蛾子,讓五軍營趁機又反攻倒算,那才是麻煩,他寧肯讓城中多亂一段時間,無外乎就是多損失一些罷了,也要讓局勢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還未到亥時,黃得功和左良玉二人親自率領騎兵趕到了城下,馮紫英請示了內閣諸公之后,才讓二人入城,亥正,孫承宗率領定邊衛一部也趕到了城下入城。

  馮紫英躺倒在兵部公廨里靜室炕上呼呼大睡,大局已定,自然就交給張懷昌和孫承宗他們去處理后事了。

  至于說白蓮教在張翠花及其幾個核心部屬都被捕之后就翻不起多大風浪來了,尤其是大軍紛紛入城,白蓮教還要頭鐵的掀起叛亂,那就真的是自尋死路了。

  馮紫英是真的困乏不堪了。

  本來昨夜就在惜春身上折騰半宿,剛入睡不久就被叫醒,然后一直操勞到現在,饒是他身強力壯,也有些吃不消了。

  后續事情交給張孫二人去,功勞也不能一個人掙完了。

  本想回府里去睡,想一想人家張懷昌那么大年齡,加上一幫內閣閣臣們都在文淵閣和公廨里,連抱病不起的劉一燝都趕到公廨來了,自己還要回家抱著女人睡覺,未免就有些太猖狂了,所以也只能就在公廨里將就睡一覺。

  這一覺一直睡到后半夜寅初二刻,馮紫英才迷迷瞪瞪的醒了過來。

  側耳聽了聽,都還是能聽見偶爾響起如爆竹般的槍響聲,足見城里邊的局勢尚未完全平定下來。

  整個京師城已經戒嚴,任何人非得特令不得上街。

  那些潰兵現在正在被逐條街巷的搜查清剿,這些活計交給巡捕營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就足夠了。

  搖了搖頭,還有些昏昏沉沉。

  昨夜睡了可能不到半個時辰,相當于沒睡,這兩天一夜沒睡,還在女人肚皮上消耗了不少,加上今日的勞神操心,馮紫英覺得自己還真有點兒乏了。

  喊了一聲,寶祥鉆了進來。

  “三姐兒呢?”馮紫英咳了一聲,“給我沏杯茶來,渴了,端點兒點心過來,也有點兒餓了。”

  “三姨奶在外邊兒呢,和李大人他們還在公廨門上看北邊兒呢,還沒消停下來。”寶祥一邊沏茶,一邊回話:“幾位奶奶都讓人來問爺的情況,小的都一一說了,府里邊也沒怎么受到騷擾,就是門前過了兩隊兵,也沒停就走了。”

  馮紫英也怕出事兒。

  這一打仗,亂兵來了,可不管你什么尚書侍郎的,自己屋里如花美眷一大堆,真要被亂兵盯上了,那才是欲哭無淚。

  所以他把幾十名護衛都放在府里,只帶了李桂保和尤三姐出來,還專門叫人通知倪二讓倪二帶了百十號人在三爵街那邊候著,尋常一兩百號亂兵還真攻不破馮府。

  “外邊情況如何?”馮紫英靠在炕上。

  等到茶端上來,燙嘴,不能喝,但是裊裊浮起的水霧熏在臉上,那股子清新勁兒也能讓腦袋沒那么昏沉了。

  “孫大人出去了,好像是去五軍營大營處去了,張大人在公廨里,剛從文淵閣那邊回來,好像待會兒還要去文淵閣那邊,剛才還讓人來問爺您醒了沒有,我回了還沒醒,那邊也說別叫醒您,讓您多睡一會兒。”

  寶祥跟著馮紫英這么多年了,對這衙門里邊很多情況也了如指掌了,誰在哪兒,誰該往哪兒走,什么時候會在什么地方,都八九不離十,知曉一個大概。

  “哦?懷昌公遣人來了?什么時候?”馮紫英聽說張懷昌都還在公廨里沒睡,一骨碌翻身起來了。

  估摸著內閣那邊也還沒睡,現在局面是勉強控制下來了,但是城里邊上千潰兵,要一一清理干凈,估摸著還要一兩天才能處理完畢。

  “就一盞茶工夫之前。”寶祥回答道。

  “伺候我穿衣。”馮紫英起身,雖然很不習慣男人伺候穿衣,但這在公廨里,也懶得去喊外邊看樂子的尤三姐了,這丫頭越看越混著像個保鏢身份了。

  穿好衣衫,抿了一口茶,馮紫英才走出門往張懷昌那邊去了。

  一夜下來,張懷昌就像老了幾歲,眼袋一下子就浮了出來,臉上老人斑更是明顯,見馮紫英進來,示意馮紫英入座。

  “不行了,年齡大了,經不起這樣熬夜了,明兒個我得好好回家休息一下,就交給紫英你和稚繩了。”

  “放心吧,出不了大事兒了,稚繩兄或者我,隨便哪個,一個人就能把后續事情給處理下來,不就是仇士本龜縮在五軍營大營里負隅頑抗,尋摸著看看皇上能不能給他一個大赦么?呵呵,笑話,皇上能承認他和仇士本有約?”

  馮紫英笑了笑,“杜可立無聲無息就被人刺殺了,還在那么多人看押下呢,都推到白蓮教身上去了吧?”

  杜可立被高文秀拿下之后,立即看管起來,但是沒等到龍禁尉的人去接手,就在路途上就被刺客擊殺,刺客也當場斃命,就有這么蹊蹺。

  押送路線都是臨時定的,而且還是走的宮里邊,然而這種事情就這么發生了,讓內閣諸公和張懷昌以及馮紫英都感到震驚。

  張懷昌笑了笑,“還能怎么樣,非得要皇上承認他和仇士本、杜可立有約?誰會承認?沒見乾清宮那邊也說姓蘇的就是白蓮教徒么?跟了從元熙二十年時候就跟著皇上的老人,都成大總管了,居然是白蓮教里的人?荒唐啊。”

  馮紫英也哈哈大笑:“這可說不清,皇上那邊都說姓蘇的是白蓮教徒了,那肯定就是了,金口玉牙,說是就是啊。”

  “嗯,仇士本還在癡心妄想,再拖兩日他就明白了。”張懷昌眼神陰冷下來,“他也給稚繩遞了話,說也是奉命如何如何,身不由己怎么地,……”

  “奉命?身不由己?”馮紫英也收斂了笑容:“奉誰的命?大周軍隊之令只出一端,那就是兵部,其他任何人任何部院都無緣對軍隊下令,他仇士本當了這么多年的神機營指揮使,現在變成五軍營大將,反而不明白了,越活越回去了?找這種理由,不嫌太蒼白了么?”

  “嗯,不過就是這個理由想得到赦免吧,你怎么想的?”張懷昌搖搖頭:“這一仗可是把咱們害得不輕,這京中諸軍算是又被給打爛了,五軍營經此一役,又得要全部推倒重來,四衛營廢了,勇士營殘了,只有旗手衛還算齊全,神機營和神樞營都損失不小,這相當于要把整個京營和上三親軍重建,可恨啊。”

  的確,這一仗打下來,五軍營仇士本嫡系八部不能用了,而其余四部損失也很大,相當于要重建,神機營神樞營也損失不小,也需要補充許多,而上三親軍四衛營沒了,勇士營在承受了五軍營這一天多猛攻之后,也所剩無幾。

  這一仗下來,前期花了不少心思補充起來的各部,就又打了水漂了。

  “補充兵員倒是簡單,西北軍現在不是不好拆解處置么?正好填補進來,綽綽有余呢。”馮紫英隨口道:“就算是這樣,西北軍都還有四五萬沒個去處呢。”

  張懷昌看了一眼馮紫英,“紫英,這可是你說的,一下子就把令尊辛辛苦苦建起來的西北雄師給拆解了,你也不怕令尊生氣發怒?”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哪有千年不散的宴席?”馮紫英淡淡地道:“家父也五十多了,還能干得了幾年,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趁早回家替我帶孩子吧。”

  張懷昌點點頭,其實他也就是這個想法,正好將西北軍拆解了,來填充京營和上三親軍,剩下幾萬人在考慮塞入東江鎮中,這樣也算基本上把這樣一個尾大不掉的軍隊給消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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