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
畢敏一頭沖進林振華的辦公室,興高采烈地喊道。
“誰升了?輕化廳要升我的官了?”林振華詫異地問道。
“是雁子生了!”畢敏不滿地說道。
林振華大喜:“真的!生了個啥?”
“啥,當然是孩子啦!”畢敏打趣道,她見林振華的臉上有睛轉陰的趨勢,連忙補充道:“是個男孩子!”
“這個田巫婆,算得真準。”林振華嘀咕道,他記得幾個月前田效蘭就跟他說過的,說安雁肯定會生個男孩,沒想到還真讓她算準了。
“畢敏,幫我叫小車,我現在就去醫院。”
林振華趕到醫院的時候,安雁已經從產房出來了,正躺在病房里,一臉幸福地吃著糖水雞蛋。在她的身邊,圍了好大一群人,林振華定睛細看,發現其中一個男人都沒有……這樣說也不對,那個正像玩具一般被眾女人傳看的小嬰兒,據說是男的。
“來,讓奶奶抱抱,哎喲,長得這么黑,跟峰子剛生下來的時候一個樣。”這是蘭武峰的母親在憐惜地打量著孫子。她兩個月前就得知了蘭武峰外逃的消息,在哭過一陣之后,便來到潯陽,擔當起照顧兒媳婦的任務。安雁順利生下一個男孩,最高興的莫過于蘭大媽了。
“蘭大媽,以后可就有你忙的了。”田效蘭湊在蘭大媽的身邊,呵呵笑著對她說道。
“沒事,峰子不也是我帶大的?”蘭大媽自豪地說道。
身形肥了一圈的陶暉坐在安雁的枕邊,正在向她大肆傳授著坐月子的經驗,她幾個月前剛剛生完孩子,現在正是急于炫耀的時候:“我跟你說啊,雁子,月子里千萬不能喝太多的湯,你看我就是一個教訓,現在胖成啥樣子了。你看人家上海的女孩子,哎喲,不要太會保養自己哦……”
“陶暉,我怎么覺得你現在說話都特別上海味了?”楊欣學著陶暉的口吻調侃道,“哎喲,你不要太讓我們這些鄉下人自卑好不啦。”
從燕京專程到潯陽來過暑假的何嵐站在蘭大媽身邊,不停地用手指戳著蘭大媽手里捧著的小嬰兒:“快叫姐姐,快叫姐姐。”
戴著華青大學白校徽的林芳華站在一旁笑道:“嵐嵐,你有沒有搞錯輩份,他應該叫你小姨才對哦。”
“哦,是啊。”14歲的何嵐恍然大悟,馬上改了口說道:“快叫小姨,快叫小姨。”
林振華走進病房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鬧劇。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里一下子擠了七八個女人,還能不夠熱鬧嗎?多虧史達倫有遠見,愣是給安雁弄到了一間高干待遇的單人病房,要不其他產婦恐怕早就被嚇跑了。
“林哥,你來了!”安雁第一個看到了林振華,親熱地喊了起來。
“雁子,你別起來。”林振華說道。
他擠上前去,蘭大媽連忙把孩子捧到他面前,說道:“小華,你快看,這就是峰子和雁子的孩子,是個男孩。”
林振華欲待要抱,看看自己的手比嬰兒的身體還大,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給捏壞了,便擺擺手道:“算了算了,我還是不抱了。萬一抱壞了,現讓楊欣生一個賠給安雁都來不及。”
“你胡說什么呢!”楊欣惡狠狠地在背后擰了林振華一把。這大夏天的,衣服穿得少,正是擰人的好季節。
“這孩子怎么這么黑啊?”林振華挑三揀四地說道。
“小林,這你就不懂了,孩子生下來都黑,過幾天長開了就白凈了。”田效蘭富有經驗地說道。
“對了,起名字沒有?”林振華問道,“如果沒起,是不是可以把這個起名權讓給我啊?”
“你來晚了。”林芳華拖著長腔說道。
“雁子姐姐已經給小翔取過名字了。”何嵐幸災樂禍地說道。她此前也想著要給小嬰兒取名字,誰知安雁根本就不給別人機會,自己就把孩子的名字定下了。小姑娘正在酸溜溜地不高興,現在見林振華也吃了癟,不由得高興起來。
“叫什么名字?嵐嵐說是什么小翔?”林振華問安雁道。
安雁道:“名字是我取的,峰子過去跟我說過,他特別喜歡我的名字,說這個雁字有飛翔的感覺,他說他最喜歡飛翔了。所以,我就給孩子取名叫蘭翔。”
“蘭翔……好名字!”林振華說道,“對了,我怎么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啊。”
林振華覺得耳熟并不奇怪。在新世紀初,中美兩國之間接連爆發了幾次黑客大戰。坊間稱,在美國cia編制的“中國最危險黑客”名單中,排名第一位的名字,就是蘭翔,這是后話了。
“林哥,要不,你給孩子取個小名吧?”安雁帶著歉意說道。在所有的人中,林振華對于這一家人的幫助是最大的,這個孩子能夠平安出生,也是全靠了林振華給安雁提供的庇護所。安雁覺得,不給林振華一個命名權,實在太過意不去。
“小名……”林振華猶豫了一下,說道:“看這孩子這么黑,要不就叫小黑吧,大家同意不同意?”
“不同意!”林芳華和何嵐異口同聲地喊道。
“林哥哥,你取的這個名字真土!”何嵐不滿地說道,“依我看,還是叫喜羊羊的好。”
“切!”林振華毫不猶豫地給了何嵐一個白眼,然后收獲了一頓粉拳。林振華是個好脾氣的人,所有的女孩子都以揍他為樂。
蘭大媽和田效蘭對于林振華取的這個小名倒是非常滿意,蘭大媽說道:“小黑這個名字好,叫起來很響亮。”
田效蘭也點點頭道:“這個名字顯得丑,我們鄉下都時興給孩子起個丑點的名字。”
林振華得意起來:“對嘛,我正式宣布,咱們蘭翔的小名,就叫小黑了!”
“不理你了!”何嵐嘟著嘴說道。她回過頭,依然用手指去戳著蘭翔的小臉,小聲地問道:“小黑,你喜歡這個名字嗎?是不是特別難聽啊?哦,你們看,小黑都氣哭了……”
大家鬧騰了一通,田效蘭把無關的人都帶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安雁、林振華和蘭大媽,當然,還有睡在小搖床上的小黑。
林振華問道:“雁子,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大家心里的一塊石頭都落了地。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
安雁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是把他帶大。”
林振華道:“我是說,你打算怎么把他帶大?豐華商業局那邊,你還去上班嗎?”
“我不回去,我不想回豐華了。”安雁說道,“林哥,你收留我吧,我就在你們公司里工作好不好。”
蘭大媽插嘴道:“雁子,你還是回你爸媽身邊去吧,小黑由我帶就行了。峰子這些年也存了一些錢,我肯定能把小黑帶大的。”
“不!”安雁道,“媽,你也別回豐華了,你就跟我一起在潯陽,我們一起把小黑帶大,等著峰子,好不好?”
蘭大媽求救般地看著林振華,等著他發話。在蘭大媽的心里,也是左右為難。作為母親,她當然希望蘭武峰平安無事。但是,在這樣一個信息閉塞的年代里,人們對于未知的世界還是充滿著恐懼感的。她也不知道,蘭武峰逃出國境去,到底會有多大的危險。
同樣用一顆母親的心來思考,蘭大媽又覺得,安雁不應該這樣等待蘭武峰,萬一蘭武峰一去不返,豈不是毀了這個姑娘一生的幸福?她有心勸安雁把孩子送給她撫養,自己重新去戀愛、結婚,但這樣的話,她又如何能夠說得出口呢?
“雁子,你真的考慮好了?”林振華問道。
“我考慮好了,峰子一百年不回來,我也會等他一百年。”安雁斬釘截鐵地說道。
林振華嘆了口氣,這些天,他已經反復試探過安雁的口風了,知道這個姑娘表面上看起來柔弱,但內心卻是極其倔強的。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奇怪,越是這種平時看起來溫順怕事的人,一旦下了決心,就越是難以扭轉。
“這樣吧,雁子,既然你的想法已經定了,我也不勸你。你先安心休息,等身體恢復之后,你去南京吧。”林振華說道。
“南京?”
“沒錯,南京經銷處是峰子的產業,你是峰子的妻子,接手他的業務正合適。那邊現在的副經理周衛陽是一個營銷好手,你過去不用太費精力,只要管好財務就行。”林振華道。
“那我媽呢?”安雁指著蘭大媽說道,自從蘭武峰逃走之后,她就開始把自己當成蘭武峰的已婚妻子了,所以稱呼蘭大媽為“媽”。
林振華道:“蘭大媽也一起過去吧,這樣你們一家三口互相也有一個照應。我已經交代周衛陽在南京給你們物色房子了,爭取在市中心買一套大一點的單元房,據說現在偶爾能夠買到。”
“不用在市中心,郊區就可以了。”蘭大媽說道。
林振華道:“大媽,買市中心的房子,可不完全是為了你,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小黑。以后上學什么的就方便了,市中心的學校,質量總是比郊區好一些的。”
說到這,他又對安雁說道:“雁子,小黑的戶口,我讓人先給上在潯自的集體戶上。下一步,我會去找人活動,爭取能夠把你的戶口辦到南京去,然后再把小黑的戶口辦過去。這樣以后小黑上學什么的,都比較方便,你看如何。”
安雁點點頭:“謝謝林哥,林哥這樣幫我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謝你了。”
林振華道:“這不算什么。南京經銷處去年的收益不錯,峰子名下掙到了50多萬塊錢,這些錢,都是你們三個人的。我想,有了這筆錢,你們怎么花都夠用了。”
林振華把事情交代完,安雁的臉上也現出了倦意。林振華和蘭大媽退出病房,讓安雁安靜休息。
在病房外,蘭大媽對林振華說道:“小華,雁子真的就這樣不和他爸媽來往了?”
林振華搖搖頭道:“傷痕太大了,一時可能愈合不了,還是等一段時間吧。”
蘭大媽說道:“峰子跑掉以后,我找人打聽過,人家說,安縣長這個人,脾氣很暴,但人不壞。我怎么覺得,他不一定會去公安局報案的。”
林振華苦笑道:“我現在也越來越覺得是這樣的,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我們和峰子也聯系不上,還有什么辦法?”
“唉,雁子也真可憐。人家生孩子,都是自己的爸爸媽媽在邊上照顧著,雁子這會肯定也在想她爸媽呢。”蘭大媽垂著淚說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峰子的錯。”
“相愛有什么錯的,蘭大媽,你可別怨峰子。”林振華說道。
“安縣長那邊,我們要不要通知他一下?”蘭大媽問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肯定也在牽掛著雁子呢。”
林振華點點頭:“好吧,這事我去辦。”
豐華,安雁的家里。
安東耀拎著公文包匆匆忙忙地回到家,把一張紙片遞到妻子的面前,用帶著怨氣的口吻說道:“看看吧,你的寶貝女兒。”
“這是什么?”安雁媽接過紙片,看了一眼,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喜色。那是一張電報紙,上面只有六個字:男孩母子平安。
“這么說,雁子生了?母子平安?”安雁媽看著安東耀問道。
安東耀點了點頭,嘆口氣道:“這個不要臉的丫頭,沒結婚證就當了媽,我看她以后怎么辦。”
安雁媽也嘆了口氣,然后訥訥地問道:“老安,你看,咱們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去!”安東耀喝道,“她不認我這個爸,我憑什么認她這個女兒?”
“雁子剛生完孩子,身邊沒人照顧怎么行?”安雁媽道。
“怎么會沒人照顧?蘭武峰的那些狐朋狗友多得很,能耐也大得很,他們不會照顧你的寶貝女兒嗎?”
“可是……”安雁媽欲言又止,她也知道丈夫的脾氣,生怕多說了又惹來他生氣。
“要不,我給雁子寄點錢去吧,寄100塊錢,你看怎么樣?”安雁媽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我不管,你想寄就寄。”安東耀說道,他站起身,往里屋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像是不經意地說道:“要寄就寄給到林振華那里吧,還有,寄200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