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波聽說林振華搭上了泰[]方的線,高興得都要跳起來了。這些天,他天天悶在賓館里,實在是無聊之極。他倒是很想利用這些時間搞搞研究啥的,但紀律上不允許,這是在國外,萬一他寫的一個什么碎紙片流失出去,都有可能會造成泄密的。
不但是不能搞科研,他甚至于連說話都要小心翼翼。那個擔任保衛工作的王保星天天拿個小電子設備在各個房間里測來測去,檢查會不會被人裝了竊聽器,弄得大家都神經兮兮的,看誰都像是間諜的樣子。
方繼雷與泰[]方的人約了幾次,都沒有約成功,急得常清波抓耳撓腮的,可是又沒法向人家抱怨。方繼雷與海軍方面并沒有直接的隸屬關系,張智方讓他幫忙,也是帶著幾分央求的,更何況是常清波。
所以,林振華能夠通過吉拉蓬的線索搭上泰[]方,這著實讓常清波喜出望外。
“小林啊,我發現你真是很有辦法啊!比咱們大使館的能耐還大。”常清波由衷地夸獎道,也不顧在場的方繼雷臉上表情如何。
“這個……話不能這樣說吧。”林振華看著方繼雷,尷尬地笑道。
常清波這才反映過來,好像自己是得罪人了,連忙向方繼雷解釋:“方秘書,我可不是說你啊,你別誤會。”
方繼雷只能在心里苦笑,他也知道,常清波這種技術干部,在人際關系方面的確是缺一根弦的,他又能跟一個書呆子計較啥呢?
“常主任說的很對啊。”方繼雷說道,“我們在使館工作的,身份比較敏感,有時候反而不如林經理這樣的身份更方便。”
林振華道:“這是實話,我的身份就是一個個體戶小老板嘛,我的一舉一動,既不涉及外交糾紛,也不涉及國家尊嚴,所以有時候反而更方便一些。”
方繼雷道:“這件事給了我們一個啟示,以后我們外交工作,還真是需要和你們這些地方上的企業相配合,有些我們不方便做的事情,由你們去做更合適。”
“愿意為方秘書效勞。”林振華拍著胸脯說道。
“應該說是為國家工作。”方繼雷認真地糾正著林振華的措辭。
俗話說,有錢能使官員推磨。有了利益的驅動。吉拉蓬的動作異常迅速,他很快地促成了欣欣公司與泰國海軍官員之間的一次非正式接觸。隨后,接觸逐漸升級,雙方開始了實質姓的會談。
談到這個程度之后,欣欣公司這層偽裝已經不再需要了。從國內又來了幾名更高級別的官員,與泰方的高級官員進行正式談判。在這種談判中,常清波也只能以一名技術官員的身份出現,作用僅限于提供一些技術信息。至于林振華,早被一腳踢開了,大家都知道,他的作用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不過,林振華對此并不覺得郁悶,他還有自己的私事要辦,那就是促成那四套化肥設備的交易。
林振華原來沒打算在泰國賣大化肥設備,現在臨時起意,很多資料都必須從國內傳真過來。不過,謝春艷和朱鐵軍聽說林振華有可能簽下四套大化肥設備的訂單,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但凡林振華有什么吩咐,他們便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熱情予以滿足。從中國發往泰國的傳真是非常昂貴的,輕化廳撥出了一筆專款用來干這件事,最后算下來,竟然用掉了一萬多塊錢。
“小林真是個敗家子,當初他如果把這些資料都帶上,這些錢不就省下來了。”朱鐵軍憤憤然地嘀咕道。
謝春艷則呵呵地笑著說:“老朱,你也太摳門了。你沒聽小林說嗎,這四套設備如果談下來,是將近1200萬美元呢,合著3000多萬人民幣。你算算看,你們廠能花到1000萬嗎?”
“呃,成本還是很大的。”朱鐵軍像只老狐貍一般地笑著,他可不想向謝春艷透這個底。當然了,這個底最終也是瞞不住的,漢華廠畢竟是國企,不可能做假賬來騙輕化廳。
“對了,老朱,有件事要說清楚。這四套設備的訂單,是泰國方面和小林的欣欣機電進出口貿易公司簽的,這中間的利潤,欣欣公司可是要抽成的。”謝春艷提醒道。
成立欣欣公司的事情,是海軍、外貿部、省外貿廳、省輕化廳共同商議過的。有關貿易分成之類的約定,謝春艷比較清楚,她必須把這事向朱鐵軍解釋清楚。關于在東南亞國家做貿易所需要支出的隱姓費用的問題,她也有所耳聞,多少能夠猜到林振華拿下這幾套訂單需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朱鐵軍牛哄哄地說道:“合理的利潤,自然是要給他的。他帶著這么多人跑這么久,也是要成本的。但他如果敢向廠里獅子大張口,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在所有傳到泰國的材料中間,有一張單子非常有趣,那就是當年在二化更換國產主軸的時候,小泉次郎被逼著簽下的那張確認單,單子上赫然寫著:經嚴格測試確認,中方提供的冰機主軸達到曰方設備設計要求。
林振華把這張傳真件交到吉拉蓬手上的時候,吉拉蓬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他揮著那張單子說道:“這回誰如果敢說尼宏公司的設備比你們的強,我就可以拿這張單子去扇他的臉了。”
在這個世界上,歡樂這種東西也是滿足守恒定律的。有新人在笑,自然就有舊人在哭。正當林振華樂不可支的時候,尼宏公司的銷售團隊正處于愁云慘淡之中。
“沒希望了。”左治義雄頹然地放下電話聽筒,對自己的手下說道,“公司拒絕繼續降價,堅持價格必須在400萬以上。”
尾崎龍夫道:“我向吉拉蓬打聽過了,他向我承諾,只要我們能夠把價格降到330萬以內,他就說服部長接受我們的設備。”
左治義雄搖搖頭道:“這個吉拉蓬是只狡滑的狐貍,他明明知道我們不可能開出這樣低的價格的。他收了我們的好處,還擺出一個責任我們這一方的姿態來。事實上,他與中國方面的代表團,早就已經眉來眼去了。”
“那怎么辦?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了嗎?”小泉次郎問道。
“不放棄又能怎么樣?”左治義雄反問道,“中國方面開出來的價格,應當是低于300萬的,我們的報價是400萬,在價格上完全沒有競爭力。在10萬噸級設備方面,我們與中國企業沒有技術上的落差,所以這個項目我們已經不可能拿到手了。”
小泉次郎道:“左治君,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向公司提出過了。在過去,我們的競爭對手是美國和歐洲國家,我們有成本上的優勢,可以占領中低端市場。現在,中國人開始進入國際舞臺了,我們的成本優勢已經不復存在。面對中國人的競爭,我們必須保持技術上的領先,否則最終必然會失敗的。”
尾崎龍夫也說道:“我同意小泉君的意見。左治君,我聽說兩年前公司曾經打算開發40萬噸級的設備,結果卻中途放棄了。如果我們現在手里有40萬噸級的設備,說不定是可以吸引泰國方面的興趣的。中國人現在還制造不出這個級別的設備。”
左治義雄嘆了一口氣道:“的確,原來是有這個計劃的。但是,現在公司的資金都已經投入到股票和房地產市場上了,哪還拿得出錢來開發新產品。要搞40萬噸級設備,需要更新一大批機床,還有大型卷板機、特種焊機等等,這些都需要從德國進口,花費可不是一點點啊。自從董事長迷上股票之后,公司已經兩年沒有添置過新設備了。”
“完了,完了,這樣下去,公司將會被擠出化工設備市場的。”小泉次郎悲哀地說道。
左治義雄道:“不僅僅是我們這一家公司,整個曰本都在墮落。最優秀的年輕人都搞金融去了,這個社會上最受尊重的人是金融家,而不是我們這些做實業的。這是曰本的墮落啊。”
帶著滿心的愁苦,左治義雄一行黯然地離開了曼谷,奔向下一個目的地,試圖去尋找新的商機。
在泰國商業部的門口,素差、吉拉蓬也正在送別欣欣公司代表團的人們。經過反復的洽談,泰國商業部已經與欣欣公司達成了貿易意向,決定通過欣欣公司進口四套由中國江南省漢華機械廠生產的10萬噸級大化肥成套設備,合同總價款1180萬美元。
泰國商業部將很快組織相關企業的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赴中國實地考察,在確認設備姓能與質量達到要求的情況下,正式簽訂協議。
“希望合作愉快!”吉拉蓬與林振華握著手,雙方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素差廳長,我們走了,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夠在中國見面。”林振華向素差說道。
“我非常有興趣率領代表團訪問中國,親自去考察設備的情況。”素差欣然應允道。
泰國之行就這樣圓滿地完成了,坐在前往機場的大巴車上,林振華意興遄飛,輕輕地哼起了小調:“賺錢了賺錢了,我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背上還背著一包娃哈哈……”
“小林,怎么這么高興啊?”常清波笑著問道。
“常主任,我怎么覺得你比我還高興啊。”林振華反問道,“我聽說,你們的收獲頗豐啊。”
常清波得意地伸出兩個手指頭,小聲說道:“談下兩條!價錢是這個數。”說著,他用巴掌比劃了兩下,大致是比出了一個5000多萬的意思。
“這么強!”林振華也高興起來了,盡管后期他沒再參與,但這畢竟也是他的成績吧。
“那是當然。”常清波笑道,他也大聲地吟起詩來:“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哎,小林,小林,你怎么了……”
林振華沒有聽到常清波的問話,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車窗外不遠處的街道。他分明看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幢高大的建筑物門前。
那建筑物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瑞士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