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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火地晉

  虐心!

  淚已干,

  腸寸斷。

  女丸真的快要崩潰了。

  方氏兄弟的化翼雖然對她刺激很大,但至少沒有那么悲壯。

  可是小玄霖和孫吉……

  他們,他們是用性命換回了她生的機會。

  在那爆炸的一瞬間,世界崩塌,女丸的心也碎了。

  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將她從嗚咽中驚起。

  推開門扉,一行三人踏入酒樓。

  為首的公子風度翩翩,自報家門,名喚溫良。

  身后是他新帶來的兩位伙計,周登,劉洪。

  原來那方弼方相已向故鄉鄉俚托夢,火速搬來了援兵。

  溫良三人看上去都是經驗老道,行事干練,只花了半日時光,便接管了酒樓內外事務。

  接連打烊了兩日的生意,今兒個總算是又能開張了。

  女丸無精打采地守在門前,算是充了下門面,

  見酒樓被打理得妥妥貼貼,不免又觸及了對方氏兄弟的回憶與感激。

  到了傍晚,她這才想起還沒有配制今日的黃粱釀,

  于是趕忙去灶間準備,卻發現原料已被挪用。

  女丸不禁暗自捉急。

  前前后后已經有四人為她犧牲,她可不想如此前功盡棄。

  于是她忙掏出絹冊,翻到第六頁,只希望今日功法也如風地觀的心訣,只需她一人便夠。

  不曾想畫冊上竟是康侯御馬,晝日三接。

  女丸頓時窘得滿面通紅。

  她忽然注意到新來的兩個伙計已經開始關門上板。

  細問之下,原來是兩日未曾采辦,今日原料不足,晚市是無法開了。

  功法修到此時,女丸那是絕不可能放棄的。

  她將心一橫,大不了便如那日與王魔一戰,以清醒境破魂殼。

  只是這等事情,要怎生開口?

  于是她便做了一桌好菜,說是為三位新人接風洗塵,

  席間推杯把盞,一杯杯黃湯入腹,給自己壯膽。

  酒未過三巡,女丸便感覺目眩神迷,眼簾漸重,慢慢失去了知覺。

  古戰場,萬劍冢。

  女丸醒來的時候,只見身邊橫橫豎豎插了不知道多少柄劍。

  重劍,闊劍,細劍,短劍,斷劍,銹劍,弧形劍……應有盡有。

  一道目光正注視著她,溫和地就像太上之光。

  女丸低頭看去,卻未見黃裳。

  她驀然抬頭,厲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溫良。溫和的溫,良善的良。”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神態自若,一襲藍衣,飄然若仙。

  不得不承認,是位萬里挑一的美男。

  “是你偷用了黃粱釀的原料?”

  “不是偷用。白天是我主廚,我是大大方方的用。”

  “你為何知曉穿越悅聞世界的秘密?”

  “天下修道之士何止千萬?

  然而須彌世界樹只有八十一秘境。

  三十三兜率天,四十八自在天,獨此八十一境自成規則。

  若被認了主人,則可一步登天成為小世界的神明。

  如果修得功德圓滿,便可晉升須彌天,成為真正的大神。

  想要入主這八十一秘境的,絕不只有你,我。

  只是你今日運氣不好,遇到了我。”

  溫良說道這里,將頭緩緩抬起,他的眉心之前赫然裂開一條細縫。

  筋肉向兩旁撕扯,咕嚕嚕地翻出一只怪眼,天藍色的眼瞳帶著妖冶的魔性,

  “馬王爺見了我溫良,也要喊聲大哥。”

  “你來這里,是為了搶奪這個世界?”

  “不,不是搶奪。

  是爭奪。

  按照須彌境的規則,這方小世界不是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

  只要是能和這方世界產生共鳴的修行者,都可以來爭。

  勝者晉,

  負者滅。

  這本就是最簡單最原始的規則。

  你今日面對的是我,日后可能還要面對千千萬萬如我這般的強者。

  你一日不成真神,便復一日等待對手的挑戰。”

  溫良笑了,笑的很柔和,巧妙地隱藏了表情中的輕蔑,

  “你有沒有感覺,你與這個世界的共鳴,不如我?”

  劍冢陰森的死氣隔絕了陽光,太上的神輝很難觸及這個角落。

  女丸屏息凝神,用心感應太上,

  只勉強聚攏了絲絲縷縷的殘息,披了一層蟬翼般的淡金色薄紗。

  “怎樣?你可信了?”

  “信不信,打過才知道!”

  “嘖,嘖。

  其實我還真舍不得下手。

  方弼和方相請我來的時候,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護了你周全。

  若我晉你亡,會不會有些對不起兄弟?”

  “何必惺惺作態!要戰便戰!”

  最后一個戰字出口,女丸便已經出手!

  薄紗自然沒有力量,但這劍冢四周兀自不甘,時時悲鳴的戰意,便是力量。

  塵土漫天卷起。

  那些似乎是塵土,但并非塵土。

  塵,無論多么纖小,終究還是物質。

  土,無論多么質樸,都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本元素。

  而此時揚起的,并非物質,也非世界的力量。

  而是逝者的悲傷。

  “可笑!

  所有死在這里的人,都是過往爭奪此方世界的失敗者!

  你想借用失敗者的力量攻擊我?

  你!這個失敗者!”

  一道青光從溫良額頭的魔眼中射出,

  那些無論是塵,是土,是魂,是靈的晦暗之物都被瞬間凈化,

  “看!我才是光明!

  不需要太上!我也能制定自己的規則!”

  女丸冷哼一聲,再次出手。

  她方才只不過是想看看對方的攻擊方式,不過爾爾……

  沃野之上降過龍,

  虹橋之頂斬過魔,

  重霧之中斗過兇獸,

  老娘在老娘的世界里,還怕了你這三只眼的相公?

  劍冢終日陰霾,不見天日,此刻忽然雷光暴動!

  引天雷!

  那日與孫吉并肩一戰,女丸領悟到了引雷之法。

  雖然她不能像孫吉一般憑空引狂雷漫卷,

  但自云翳之中拽出那些游離的電弧,她還勉強做得到。

  一道光鏈自女丸玉臂沖出,直擊溫良面門。

  后者的面色也頓時凝重起來,那只魔瞳開始急速旋轉,將面前的空間攪動成一道氣旋。

  雷鏈擊中氣旋,便像散開的繩頭一般不斷分叉,散作無數細小的光絲。

  哪怕是有幾根倔強的銀芒硬生生擠過了氣旋,擊在溫良身上,也只是如爆豆般彈起,噼啪一聲,散作虛無。

  “有意思,但這還不夠!讓你見識一下神的真正力量!”

  溫良銀牙緊咬,不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面上青筋暴起,似乎也用了全力。

  那道氣旋在高速轉動下似乎凝成了實體,隨著溫良推出的一個手印,竟然從那魔瞳中躍下,化作一道真正的龍卷,向女丸反撲了過來。

  女丸振起雙翅便欲飛開,卻不妨那龍卷中忽然拋出萬道雷光。

  女丸引動的天雷,在高速的摩擦下更加地粗壯暴戾,根根都如荊條般粗細。

  “啪!”

  毫無防備的女丸被一道雷藤抽中,頓時被一陣酥麻奪去了五感,直接自空中墜落。

  地面上插滿了刀劍,刀劍的殘鋒瘋狂地舐吸著女丸的鮮血。

  雖然那層薄薄地黃紗所蘊藏的太上力量吸收了大部分傷害,并不斷地試圖恢復雪白的肌膚上裂開的血紅傷口。

  但很明顯,還是破壞的力量占了上風。

  女丸強忍著疼痛站直了身體,

  薄紗已被染呈紅色,殘破的雙翼上不知被劃開了多少道口子。

  女丸回頭,望了望那對翅膀,幽幽問道,

  “你說他們是你兄弟?”

  “是的,曾經。”

  那對翅膀猛得抽搐了一下,開始漱漱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恐懼?悲傷?還是憤怒?

  女丸舒張了一下背部的肌肉.

  她和那對翅膀已經融為一體,自然心意相通。

  她冷冷地對溫良說道,

  “所以,你永遠無法在這個世界戰勝我!因為……”

  話到此處,女丸的身形忽然自原地消失不見。

  方氏兄弟所化的雙翅劇烈抖動,爆發出恐怖的速度,在起點和終點同時留下了兩道殘影。

  起點,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終點,就在溫良的背后!

  寒光起!

  一劍遞出。

  劍!是方才在劍冢里隨便拔出的,

  并不趁手,但夠長,夠直,夠鋒利。

  足夠準確地插入溫良的后心。

  “因為你對這個世界沒有投入過任何感情!

  任何喜,怒,哀,樂,怨憎會,傷別離!

  你!沒有!”

  “唰!”

  長劍入肉,三寸而止。

  那感覺的確是刺入了肉與肉的間隙,

  但那只是溫良的右手食指和中指。

  他用兩根手指便夾住了劍,笑吟吟地望著女丸。

  “誰說我沒有?”

  他的語氣又恢復了初見的溫柔,

  隨后便握指成拳,抓起長劍“噗”地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恭喜你,你晉級了。”

  “什么?為什么!”

  女丸徹底呆住了。

  “弒神,是神力成長最快的捷徑。

  這才是方氏兄弟真正拜托我的事情。

  你不要難過,這都是我們的宿命。

  我的,他們的。

  以后你會明白,如果沒有你,我們怕是也沒有機會再回世間。

  你不欠我,汝吾三接,此生無憾!”

  溫良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刃在自己的胸膛內一轉,三只眼睛同時失去了神采。

  溫良的軀體仿佛受到了劍冢的感召,化作片片埃塵。

  長劍落地,

  萬劍悲鳴。

  嚶嚶作響,

  齊吟共振。

  天地也隨之搖動,塌陷,緩緩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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