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到胡升夢境,胡升與孫祥早在這里候著。
女丸連日叨擾,自然免不得一陣寒暄,他望著孫祥取笑到,
“看你在現世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子,你哥哥怎么就做了賊?”
孫祥連聲嘆息,
“這也怪不得哥哥。
雙親過世得早,我和哥哥相依為命。
哥哥為了供我讀書,早早出去謀些花用,一開始也是想著做些正經營生。
可是那時他年紀尚小,無論是做學徒還是雇農,都賺不到供我讀書的銀錢,
最后才鋌而走險,上了邪路。”
女丸也知道孫吉并非什么大惡之人,把它與玄霖的事情與孫祥一同分享,不知不覺忘記了時間。
武羅傳說還未有時間細講,便被傳送回了現世。
女丸被人兜頭一盆水澆醒,
仔細看時,卻是一隊官兵前來提人。
只聽為首的兵頭在那里嚷嚷,
“趕塊請兩個浣衣婦人來幫她收拾收拾!
被折騰成這番模樣,等會兒在堂前也不好交代。”
不一會兒就上來兩位婦人,幫女丸簡單擦了擦身子,又換了普通人家的粗布衣裙。
在那隊差官的簇擁下,女丸被帶上了大堂。
堂上一位書生,羽扇輕搖,自帶三分倜儻,
氣宇間一片浩然之意,倒與孫祥氣質大同。
這郡守正與那書生對答。
女丸旁聽了片刻,得知那書生名叫孫良,是孫氏兄弟的遠親。
他說孫祥是接了女丸的急信兒,遠方長輩有大變故,所以連夜回鄉不曾與書院辭行。
孫祥的哥哥孫吉早就已經先回去了,女丸的消息,就是打孫吉處得來的。
孫吉聽說孫祥把老板娘扔在書院就不辭而別,知道會出大事,
忙讓孫良來遞保函,向官老爺解釋原委,先把這老板娘從牢里撈出來。
聽到這種戲碼,女丸已經不再感覺驚異。
昔日方弼方相出了事情,冥冥中也有人幫她收拾了爛攤子。
想那高繼能的酒樓,辛環的醫館,也都有人接手,抹平了痕跡。
這些與她有羈絆的人其實都是內蘊靈身,與她的因緣際會自依天意,總會有人來收盤的。
孫良巧舌如簧,一番說辭天衣無縫,很快就將滿堂差官的問詢盡數巧妙化解,女丸當庭釋放。
“讓你受委屈了。”
孫良伸手扶住虛弱的女丸,手上的溫度暖暖的,將女丸兩日來的委屈化了個干凈。
女丸自然知道孫良不是凡人,與她一路返回,無話不談,凡有問詢,無不明言。
這幾日如何入夢境與孫祥相見,如何兩番依靠孫祥的屎星將對手擊潰,把孫良也是說得一身冷汗,連道驚險。
回了酒樓,女丸忙讓兩位伙計先去準備香湯,滌去一身塵垢,
然后便讓他們打烊閉戶,躲得遠些,防止被卷入幻境。
水殿風來,暗香浮動;疏影橫斜,月掩黃昏。
女丸又回到了昨日大戰的息忘川畔。
兩次劇斗,幾乎奪取了這片天地的所有生氣。
巖壁也被震得層層龜裂,幾縷太上的氣息竟然從裂縫中滲了進來。
女丸伸手撥弄著攜有太上之力的金色光弦,輕輕一摘,竟取下一副金色的弓箭。
這是什么意思?
是對今日的指引嗎?
沒有必要吧!今天,不是有助演嘉賓嗎?
兩道眉目朝四下一掃,果然看見兩道溫柔的目光也向她對望。
女丸正要上去打招呼,忽然見到孫良身后有些光影晃動,她忙揮手斬去。
孫良閃身避開,一臉迷茫,
卻見身后有三只發著幽幽藍光的狐形野獸已經被女丸砍翻在地。
“狐貍?這個世界也有類似狐貍的發光生物?”,孫良詫異道。
“怕是那狐媚子的監聽手段。”
女丸冷哼一聲,便俯身去抓那幾只光狐。
她雖然腰彎了下來,眼睛卻一直在注意眼前的石壁,
透過太上照入的那一縷微光,兩條碩大的人影投射在石壁上。
一道彎著腰,另一道則緩緩舉起了手。
女丸猛地抽身回斬,刷得一聲,切碎了孫良的袍袖。
“你竟然一直提防著我?為什么?”
“第一,孫祥對我說過,他和哥哥相依為命,
從來沒有提到過有什么遠房親戚給過他們什么照料。
你無處不在利用孫家遠方親戚的身份和我套近乎,是想讓我放松警戒。
第二,你對我和蘇元,李艮的戰斗過程太過關心。
第三,狐貍嗅覺靈敏,那些光狐是被你身上的味道吸引來的,你見過那狐媚子。”
“還真是不賴啊!難怪你能走到這里。”
“你將氣息掩藏得很好,怕不是普通的星官吧?”
“你又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我,就是雷部二十四護法天君之一。
被你斬殺的辛環天君之同袍。”
“天君?看來又是一場空戰咯?”
“不,這次能飛的,只有我!”
四周的靈氣開始異常波動,風雷之聲乍隱乍現,一團團黑氣自八方聚攏。
有詩為證:
黃風卷起黑砂飛,
天地無光動殺威。
任你神仙聞此氣,
須臾形化更難尋。
當年十絕之化血陣,無論人,神,入得陣中便逃不過被那風雷黑砂燉作一灘膿血!
孫良的身形無翼自升,周圍的能量在他身邊越聚越濃,團團包裹。
他也不知又從哪里取出一只頭盔,戴在頭上,那陣法頓時發生質變。
能量濃稠得就像一團烏云,壓沒整個空間,方法隨時都會化作一蓬黑雨,蕩凈此間。
看著那擾動的暴躁黑云,女丸的腦海里忽然升起一個古怪念頭,那是萬磁王嗎?
……哎?萬磁王是誰?
悅聞世界是一個沒有時間,沒有世代之別的世界。
穿越來的人們不僅僅能夠回憶起往生,有時還會感應到來世的片段。
但無論往生還是來世,都無法拯救現在的女丸。
她必須自救!
只有擊殺孫良,破去化血陣,否則這方洞天內的一切生機,都將化為膿血,無可幸免!
女丸出手必然是最強手段,
王旗下有帥,則王師在!
重騎的洪流結成沖鋒的陣型,神駿的戰馬紛紛展開雙翼,長槍指處,萬騎沖鋒!
天馬之師破入陣中,風影雷光大作,
黑砂過處,無論人、馬紛紛爆裂,化作一團團膿水。
風飲了血,帶起陣陣腥臭;
雷染了血,泛出道道殷紅;
只有黑砂還是黑砂,在風雷中放肆狂笑。
全軍皆沒,無一生還,烏云漸低,眼看就要壓落整個空間。
孫良從頭到尾保持的都是同一個姿勢,絲毫未曾移動,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就是陣法的副作用么?
孫良成了活靶子,但是又有什么攻擊能穿透這化血奇陣?
女丸咬了咬牙,她只能不斷嘗試!
王旗下有帥,則王師在!
“笑話!徒勞!”
孫良一聲冷哼,千軍萬馬,又在那陣中灰飛煙滅。
他忽然雙目一凝,似乎感覺到了有什么不妥!
一道金光射來,一支飛矢,夾帶著這個世界至高的能量破如陣中,直取孫良。
孫良受陣法所制,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盡管他調動陣中的力量全力封鎖,但那金光仿佛擁有克制邪穢的力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金箭穿過重云直貫眉心,當得一聲撞在增幅頭盔上,便軟軟得彈落,被周遭烏云吞沒。
“笑話!前世著了太乙老兒的道兒,今生安能不學乖?
這頭盔乃是異界之精所造,不受太上規則的限制。
我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見到你手摘弓箭,早就防了這一出。
你只有一支金箭。
一箭射完,看你還有什么名堂!”
陣法漸成,孫良高舉雙手,烏云壓寨。
忽然又是一道金芒起,如金烏破霾,金龍探爪,比方才那一箭聲勢不知大何勝百倍?
孫良雖有寶盔,終究護不得周全,金光過出,瞬間如入陣的兵馬般,被絞作一蓬血雨。
女丸站在一處巖壁裂隙旁,玉肌畢露。
一道光柱落下,照得她全身泛著神性光芒,不可方物。
她引天光為弦,將一身黃裳化為利箭。
那黃裳是這方天地的本源力量,比金箭之力精純何止百倍?
一擊而成!
化血陣開始逐漸散落,無數黑砂打落地面,這片世外天地最終還是被遭到毀滅性的腐蝕。
那些發著微光的草木走獸,光芒頓偃,盡奪生機。
夕陽射入石洞,
一切都將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