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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女劍未佩妥

  天祿三十二年,北鎮撫司。

  春三月,楊柳抽枝,萬物萌發,金燦燦的日光溫暖灑落在身上,足以驅散一冬來的寒冷。

  但是整個燕京城中,北鎮撫司可能是最寒冷陰暗的地方了,因為這里是錦衣衛的所在地。

  薛鈴兒穿著不太合身的飛魚服,飛魚服上的龍魚在云海中翻騰著。

  少女低頭聽著眼前公案后男人的訓話,低頭看不清容顏,只有滿頭青絲柔順披落。

  春三月,少女依然穿得有些單薄,并且衣服也不是很合身。

  “去年臘月初八,蜂巢刺殺我朝戶部左侍郎周海天,圣上震怒,責令我等三月內破案,今天已經是三月初二。”公案后的男人穿著斗牛服,威嚴堂皇:“你有什么建議嗎?”

  “屬下愿意帶隊剿殺蜂巢,請呂淵大人準許。”薛鈴抬頭,露出清麗堅毅的面容。

  “你?”呂淵看著薛鈴,笑了笑:“我整個錦衣衛這三個月來,將整個天下翻個底朝天,都最終一無所獲,你一個小小薛鈴,就敢夸下海口說自己帶隊手到擒拿?”

  “是顯得你薛鈴神通廣大?”

  “還是顯得我錦衣衛無能?”

  這兩個帽子蓋下來,若是常人早已經跪下來了,但是薛鈴依然站的筆直:“屬下不敢。”

  “跪下!”呂淵大聲喝道。

  薛鈴輕輕咬著嘴唇,沒有跪。

  “你該不會以為?”呂淵開口,聲音透著絲絲的寒氣:“薛平薛大人,他還會替你撐腰嗎?”

  “跪下!”

  薛鈴雙手握住,低頭說道:“家父已死,但我仍是錦衣衛六品百戶,得圣上賜飛魚服,面圣方才下跪。”

  她寧愿穿著飛魚服來到這里,就是為了維護那最后的一點尊嚴,但是對方卻想要將她扔到地上蹂躪踐踏。

  “好!好!好!”呂淵連著說了三聲好字。

  “薛平大逆不道,竟然敢請圣上賜你一個女子飛魚袍,錦衣衛百戶,如今薛平已死,你認為這身皮還能護著你嗎?”

  薛鈴低著頭:“請呂大人秉明圣上,奪我官職衣袍。”

  呂淵笑出聲來:“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我是奪不了你的官職衣袍,但是,上峰有令,你還是要聽的吧。”

  “錦衣衛百戶薛鈴聽令!”

  薛鈴只能恭敬半跪下來,抬頭望著眼前這個得意的男人。

  “我等經過三個月的艱苦排查,認為蜂巢結構嚴密,牽連甚多,不可貿然行動,因此決定向蜂巢內部派出暗哨,里應外合,一舉擊破。”

  “薛鈴,你身為錦衣衛百戶,又是女子,一直秘而不宣,所以是暗哨的最好人選之一。”

  “你可愿意擔此重任?”

  薛鈴不可思議:“我……”

  那一瞬間,少女百感交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樣一個詭異的任務。

  “你可愿意?”呂淵重復了一遍。

  薛鈴低頭。

  “屬下愿意。”

  三月十五日,洛城城東。

  依然是春天,青石的街道上已經是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不時傳來,薛鈴早已經褪下了飛魚袍,那東西是禮服,沒人尋常會穿,家中此時已經無人,萬一被盜,那可是重罪。

  原本薛鈴還想把飛魚袍存當鋪,畢竟她手里的銀子也不多了,沒有想到當鋪賬房一看飛魚服一角,自己就屁滾尿流地跪下來,拼命求饒,薛鈴沒辦法,只能說一句不好意思走錯了。

  她只能轉身把飛魚服再帶回家中,在院子里一個人挖坑在那株大楊樹下面把飛魚袍給裝箱埋了。

  那一夜她在楊樹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想了一夜的爹娘。

  燕京雖大,已無她容身之處,呂淵這個安排,是想讓她在這里名正言順地死去,因為畢竟亡父名聲在那里,錦衣衛里面,誰又敢對她公然加害。

  這是借刀殺人之計,但是她卻只能自投羅網。

  少女抬起頭來,看到了面前的客棧牌匾上寫了“霄魂客棧”四個大字。

  少女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知道的以為這是客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煙花柳巷呢。

  這樣想著,薛鈴提了提背上的包裹,走進了霄魂客棧的大門。

  “小姐,您幾位?”剛一進去,薛鈴就聽到了有溫和干凈的聲音問她,毫無尋常店小二的煙火氣,薛鈴抬頭一看,看到一個清秀的少年站在面前,雙眼上蒙著一塊黑布,正看著她問道。

  這人明明是一個瞎子,卻怎么知道自己是小姐呢?

  薛鈴決定不想這個問題。

  “只有一位,看茶。”

  “請問您要什么茶?”少年問道。

  “明前龍井二兩,信陽毛尖二兩,廬山云霧二兩,云南普洱二兩。”薛鈴清脆說道。

  “我這就給您去沏。”小二回頭便要去內房,竟然不問一個人如何喝的完這么多的茶葉。

  “且慢。”薛鈴叫住他:“我還要花雕一瓶,燒刀子一瓶,竹葉青一瓶,杏花村汾酒一瓶。”

  小二看著薛鈴:“敢問姑娘貴姓?”

  “我姓林。”薛鈴開口說道。

  “茶葉和酒有點多,能不能請林小姐去后面一趟,幫忙搭把手?”小二這樣說道。

  話語溫和平靜,毫無攻擊性。

  薛鈴就等著這句話,當即從座位上起身:“我們走吧。”

  霄魂客棧雖然叫霄魂客棧,但是實則只是一間普通的客棧罷了,只有一樓擺些桌子,賣些酒菜,二樓多是客房,客棧大廳后就是后廚以及幫工住的地方。

  而現在,薛鈴就被店小二一路帶到了一個狹小的房間里,薛鈴可以看到房間里有一張鋪著粗麻布床單的小床,以及床邊的桌子上放著紙筆。

  這似乎是這個店小二的房間,不過——這個房間并沒有尋常男性房間的雜亂和濁臭,反而整潔中帶著一種說不清味道的清香味。

  介于薄荷和檸檬之間的味道。

  不過在下一瞬間,薛鈴被一柄發亮的短刀抵住了咽喉,店小二一手持刀,將薛鈴壓制在了墻上,同時話語依然懶洋洋地沒有半點精神。

  也沒有一點意外的意思。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方別,隸屬蜂巢,目前是沒有蜂翅的木蜂蜂針。”

  “請問。”

  “你是我的蜂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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