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說的沒錯,小白確實很白。
小白是一匹很高大的白馬,馬種相當不錯,聽織田信長的說法,這匹馬是很久之前從西洋上運過來的良種馬的后代,無論織田信長的說法是否屬實,至少這匹白馬很白,也跑的很快。
方別和顏玉一起,做了第一批前往桶狹間偵查占點的隊伍。
這說起來是稍微有那么一點突然。
畢竟自己這邊剛剛來到那古野城,轉眼就被織田信長派去參加桶狹間之戰,并且還是傳說中的正印先鋒官,這樣想想瞬間還有一點魔幻起來。
對于織田信長這個人,他還真的當得上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馬蹄踏過帶著露水的草葉,顏玉看著同樣在馬上的方別:“我總感覺你好像之前認識織田信長一樣,不過看這位大名對你的態度,你們應該是沒有見過面才對。”
“我們之前確實沒有見面。”馬在走,但是并不妨礙方別開口說話。
織田信長這三百騎兵基本上是織田的心頭肉,不過在火器逐漸興盛起來的當下,騎兵的沖擊力價值已經大大降低,不過即使沖擊價值下降,但是其機動力和后勤能力,依然是步兵難以企及的。
所以桶狹間的這一戰,依舊是騎兵先行,步兵跟上。
“但是你對他的信任有點太多了。”顏玉開口說道。
“那么請問他有沒有辜負我對他的信任?”方別看著顏玉笑道。
顏玉點了點頭:“沒有辜負。”
“哪怕說尾張現在還是如此的弱小,但是他還是讓我相信,如果東瀛能夠再度統一在一個人的手下,那么這個人最有可能是他。”
方別笑了笑,沒有接這句話。
顏玉之前沒有說謊,他們現在之所以還在東瀛,那是因為他們已經和如今的天皇達成了一項交易,挑選能夠統一東瀛的人選并且協助他完成這一目標,當然是這項交易的重要條款之一,而顏玉與何萍在東瀛的所有舉動,目前都是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的。
之前方別失憶的時候,這個目標其實就缺少一個關鍵的環節,而隨著方別找回屬于自己的記憶,這一切就開始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事實上,織田信長在觀察方別,但是方別又何嘗沒有觀察這個被稱作第六天魔王的男人。
當然,在這個世界線中一切早已經全然變了模樣,盡管桶狹間還在,但是有沒有本能寺就是另當別說的事情,如果織田信長能夠挺過本能寺,或者東瀛戰國三杰的另外兩杰就幾乎沒有了出場的機會。
“所以你也對這場戰役充滿了期待?”方別開口換了個話題。
四千對四萬,戰而勝之,還要求是大獲全勝,不能是險勝,并且是突襲,而不是守城。
這樣的戰役,對于任何人而言,都應該是一場充滿期待的戰役。
當然,失敗了似乎是順理成章地事情。
“當然,雖然說似乎只有看到奇跡才能夠看到這場勝利。”顏玉淡淡道:“但是毫無疑問,那個男人像是能夠創造奇跡的人。”
“其實老實說兵法什么的我們都是不懂的,好像說只要開打之后我們在一邊喊六六六就可以了。”少年笑著說道:“就像織田信長所說的那樣,當今川義元潰敗之時,倘若他能夠安然逃脫,那么我就負責摘下他的項上人頭。”
“這應該是我很擅長的事情。”少年接著補充道。
“你對東瀛的所謂劍圣有多少了解?”顏玉問道。
“老實說沒有什么了解,我連那個劍圣究竟是佐佐木小次郎還是宮本武藏我都沒來得及問,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燕九的劍術,是當之無愧的劍圣傳承。”方別看著顏玉回答說道。
“燕九的劍技,確實已經足夠強大了,他雖然說出身于上杉家,但是如今卻是天皇的近衛,這位天皇陛下并沒有像許多人所想的那樣深居簡出,尸位素餐,而是一直在嘗試著重興天皇血脈在東瀛的榮光。”顏玉冷靜道:“所以我們也要警惕他,與虎謀皮的生意,有的時候迫不得已也要做,不過做的時候,要給自己留出足夠的后路。”
“能夠聽到老板您能說出這樣的話我還真是欣慰,不得不說老板您似乎也算是成長了許多。”方別笑著說道。
顏玉相比于之前擔任蜂后時期的深居簡出,如今確實多了更多的自信和穩重,這并不是深居幕后所能夠鍛煉出來的東西。
“人類本來就是需要成長的,我記得沒錯的話,應該這也是你說的話?”顏玉笑著說道:“還有,讓我們回到正題。”
“或許東瀛的劍圣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強大,但是始終還是不要小覷的好。”
“我從來沒有小覷他們。”方別淡淡而認真地說道:“不過所有的未知只能夠在交手之后才能夠分明,況且也要看那個守護今川義元的家伙究竟有多少戰斗的意志。”
“對于戰斗而言,戰斗的意志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顏玉點了點頭,然后看著方別:“你似乎很久沒有問神州那邊的事情了。”
方別輕輕嗯了一聲。
他是很久沒有問了。
之前失憶的時候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肯定不會問了,恢復記憶不過是一個月的事情,不過即使恢復了記憶,少年也再也沒有問那邊的事情。
雖然相比沒有了方別的參與,那邊的事情應該會比較乏味一點。
“沒有信鴿能夠飛躍那么遠的大海。”方別淡淡說道,這也算是一種回答。
“可以通過濟州島與高麗的中轉。”顏玉淡淡說道:“情況穩定之后我就往神州那邊派去了信鴿,并且也得到了回音。”
“咦。”方別輕輕咦了一聲。
沒有想到在東瀛還能夠聽到神州那邊的消息,這讓人真的頗有些意外。
“具體呢?”方別問道。
“你的薛鈴已經在汴梁站穩了腳跟,朝廷也在暗中予以了一定的協助,如今蜂巢確實分裂了,很多人都需要薛鈴站出來對抗已然天下無敵的秦。”顏玉說道:“哪怕說你斬斷了秦的一條手臂,但是獨臂的秦,似乎比之以往更加強大了。”
“他公開向丁苦雨發起了挑戰,而丁苦雨選擇了避戰,這是更加明確的信號。”
方別又嗯了一聲,然后看著顏玉:“什么叫做我的薛鈴,你怎么現在提到那位姑娘依舊是帶著酸酸的味道。”
“畢竟她是取代我的姑娘啊。”顏玉笑著說道:“還有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說服她在這種情況下向秦反叛的。”
“明明她才是被秦扶持起來的傀儡。”
“倘若真的有的選擇,有誰愿意做別人的傀儡呢?”方別反問道:“而我則嘗試著給了她新的選擇罷了。”
“如果這種選擇出乎意料地對所有人都有利,那么每個人都會心照不宣地讓這種變化成立。”
“所以她就能在夾縫中站起來。”
“是啊,夾縫之中。”顏玉點了點頭:“你的所謂霄魂客棧的班底,也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如果將來有一天能夠回到神州的話,你有沒有想過再開一間客棧?”
“怎么?”方別回頭看向顏玉:“你是真的想當我的老板了?”
顏玉看著方別的臉,面紗之下的少女臉龐露出了輕微的促狹:“怎么,你怕了?”
“怕倒是不怕,不過老板娘只能有一個的,你當了老板,萍姐當了老板娘,這事該去找什么地方說理去?”少年微妙地開了一個玩笑。
顏玉嘆了口氣:“是啊,確實是很嚴重的事情,不過無論怎么說,這些都是過于遙遠的事情了。”
“至少目前,我們還是應該看著這場戰爭的進行與結局,然后進行我們的選擇。”
“老實說。”顏玉看著前方,也看著前方的方別:“我現在還是挺希望織田信長這個男人能夠完成這個使命。”
“希望沒有用,還是要看自己的實力。”方別笑了笑說道。
“對了。”他看著前方。
“桶狹間到了。”
桶狹間確實已經到了。
如今正值初夏,草木茂盛,桶狹間就是一片連綿山地之中的一處綿長的峽谷,與傳說中的子午谷似乎有那么一點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論長度桶狹間當然和子午谷沒有什么可比的程度,但是若論地勢的險要,桶狹間或許還要更勝一籌。
子午谷其實也就是道路崎嶇狹窄,補給無法供給,只能夠依靠自行攜帶走過這綿綿谷地,而桶狹間則是一個地如其名的地方。
整個山間峽谷,就好像一個長長的木桶,又或者說是一個口袋。
倘若說織田軍真的能夠在今川義元進入桶狹間的時候發動攻擊,擊其半渡,首尾不能相顧之時,差不多也就是今川義元的死期了。
因為這個時候,就算是再不通曉軍事的人,也會知道,今川義元恐怕已經敗局已定,因為這個時候,在兵力無法展開,并且疲憊異常的情況下,眾多的軍隊反而成了累贅。
所謂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吳。
“今日一看,桶狹間果然不愧是桶狹間。”顏玉看著遠處那個小小的山谷出口。
“我們似乎該下馬了。”
騎馬只是為了趕路,為了更快地抵達陣地并且做好潛伏。
畢竟桶狹間是地勢狹小施展不開,但是難道說這個地形要素就只對今川義元有效,而對織田信長免疫的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這種道理的。
所以騎兵的存在,就是為了趕路罷了。
“今川義元好像還真的沒有到。”方別簡單看了看遠處的山林:“不過雖然織田信長口口聲聲說今川義元是個蠢貨,辱今幾乎成了他的日常,但是畢竟對方也不是第一天領兵作戰的將領,能夠打掉今川義元的偵查斥候,似乎就是我們現在行動的重點了。”
“這是我們的工作了。”這個時候,在方別的身旁突然響起來了這個聲音。
方別回頭一看,看到了一個身形矮小的武士剛剛下馬,方才開口的正是他。
“你是……”方別考慮了一下,該如何稱呼眼前的這個男人,后來終于找到了答案:“木下藤吉郎?”
“正是在下。”木下藤吉郎笑著點頭:“其實你也可以像主公一樣叫我猴子,畢竟這樣更顯得親近一點。”
這樣說著,木下藤吉郎接著說道:“主公已經吩咐過了,在戰斗結果分明之前,兩位客人不用參加任何的戰斗,所有的工作都由我們來完成,您只需要作壁上觀就可以了。”
木下藤吉郎說的不卑不亢,并且帶著強烈的自信。
“所以你就不害怕戰敗嗎?”顏玉開口問道:“即將到來的可是數萬大軍啊。”
“害怕又有什么用呢?況且此身已經獻給了織田大人,能夠在此戰中力戰而死,也是身為武士的榮耀。”木下藤吉郎開口說道:“總之,接下來我們會在山頂上安營扎寨,潛伏下來,兩位可以在周邊游山玩水,或者說干脆在營寨中歇息,今川軍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夠抵達桶狹間,而主公的大部也還在路上,如今就好像暴風雨前的夜晚,雖然平靜,但是卻也讓人不安。”
這個侃侃而談的武士引起了顏玉的興趣,但是還沒有等她開口,方別便搶先說道:“那就多謝織田大人的照顧了,我們就現在周邊看一下吧,如果遇到今川義元的斥候,我們也就順手殺了,這個就不算是提前的出手,閣下您看如何?”
方別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木下藤吉郎就沒有辦法反對了。
況且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方別的出手,但是他親手擊殺了甲賀的眾多忍者,并且將織田市帶回了那古野城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所以他不由道了聲謝,然后行禮離開,自行帶著部眾開始將馬匹妥善安置照顧,然后山上扎營布置,準備迎接織田信長的進軍與今川義元的到來。
此時搶占了先機,就等同于迎接勝利。
“織田信長似乎很擅長發掘人才啊。”顏玉和方別走遠之后,不由開口說道。
“這大概本身就是身為人主最重要的技能吧。”方別笑了笑:“不過這與我們無關,我們現在這里看看吧,反正也沒有什么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