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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毒侵奇經需嘗試 髓到唇邊卻惘然(下)

  手有余香,喚醒了慶云的潛意識。

  方才行功時所觸期門柔云,曲骨芳菲織起層層綺念,涌回識海。

  慶云忽然感覺一陣燥意翻涌,渾身又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在磨蹭什么呢,是不是需要我回避?”

  采亭調笑道。

  “不,不,這熱泉蒸得我頭腦有些發昏。我,歇一歇。”

  “我可警告你,今天的事情,以后可不許拿出去亂說。

  否則,別怪四姐翻臉不客氣!”

  瓠采亭一面穿衣,一面柔聲“教育”著慶云,絲毫不像是心頭有氣的模樣。

  慶云卻以為四姐是真的惱了,忙不迭地應是,竭力壓抑著心頭邪火,分漣逐漪,向昏迷的儺吒靠了過去。

  有了瓠采亭的現身指引,慶云便依著方才的法門導引九陽氣,為儺吒拔了一遍寒毒。

  “怎么!還沒有反應么?”

  對于方才那段愈療,瓠采亭的記憶其實更為深刻,

  一來他神智清醒,無需冥想,

  二來她畢竟年紀稍長,身體更為敏感。

  所以慶云這一遍推拿剛剛結束,手勢未停,瓠采亭便已知曉。

  慶云徐徐吐出一口氣,睜開眼來,

  “看來三公子的傷勢比你要重許多,這一遍沒有拔除干凈,我再試試。”

  慶云又在熱泉里為儺吒依法推了兩遍,泉水中的三公子這才打了一個冷顫,嘴唇開始微微翕動。

  “四姐,去叫幾名李家的人來吧。”

  采亭應了聲是,立即趕去了前院。

  李靖此時行動不便,來的是長子李金吒。

  經過慶云再一次推血過宮,儺吒似乎已經恢復了一些知覺,只是面色死灰,雙目仍然緊閉。

  “慶兄弟,我三弟他,他可好些?”

  “哎,我再來一遍試試。

  儺吒兄弟受傷甚重,怕是寒毒過盛,深入腠里,

  僅僅依靠我的內功以及熱泉的功效怕還不夠。

  看情況,需要艾灸。”

  “艾灸?”,金吒驚喜道,

  “嗨,這附近別的沒有,上好的艾草遍地都是。

  對岸孫吳部落生活的水滸,就叫艾滸。

  中原的那些商人來白山黑水買貂皮老參的時候,也會時常會捎帶些艾草,

  不但可用于艾灸,也可制香囊,用來織席編履,也是極好的。

  我們這里土話,將這種艾草稱作烏臘草,那可是黑水祭祀時比不可少的裝飾呢。

  哦,我這就去準備,這就去準備。”

  金吒急匆匆跑下去吩咐下人為艾灸做準備。

  慶云又深吁了一口氣,

  “以我目前的內力修為,今天再為三公子推宮一次,便是極限了。

  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這次能挺過去。”

  再次行功周天,儺吒的唇色已經略微恢復,呼吸也變得有力了許多,雖然人未清醒,但感覺性命已是無虞。

  這時李金吒又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說是一切工具都已準備好,隨時可以艾灸。

  慶云的艾灸,是在劉贏昏迷期間跟祖暅之打下手的時候學的,不但有名師指點,臨床經驗也是十分豐富。

  但是真說到理論,他還是差了一大截,于是便問金吒道,

  “陳塘可有善艾灸的大夫?”

  金吒一聽,立即慌了神,怎么招?這位慶神醫感情只管開方子不管抓藥啊?

  他撓頭為難道,

  “不瞞檀君,這個……

  陳塘關本來確實是有一位艾灸大夫的,

  可是他與北海操斗一起鬧事,已經,已經被打死了。”

  “那此處可有《黃帝內經》抄本?

  《陰陽十一脈灸經》亦可。”

  “哎?母親那里似乎是有一份《黃帝內經》抄錄的,我這就去找找看。”

  金吒又急匆匆離開,慶云吩咐采亭道,

  “我先按照方才推拿的順序灸艾。

  等一會兒經書到了,四姐幫我先找出一篇名為《骨空論》的散文。

  我記得那一章講得就是拔除骨髓風邪寒毒的法門。

  我們雙管齊下,總是更保險些。”

  慶云在全元起處看過《內經》全篇,他雖然沒有過目不忘之能,記憶也算是極好的,對于各篇主旨尚有印象。

  室中繚繞著艾草燃燒時獨有的芳香,慶云先循病征行過一遍灸,再按照瓠采亭的照本宣科又補了一輪規范操作。

  在金吒和李家眾多仆役的簇擁下,受傷的三公子終于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有效果!真的有效果哎!

  檀君真乃神醫也!

  多謝檀君!多謝檀君!

  哎,三弟,你,你現在感覺如何?”

  此時的金吒無比興奮,趕快吩咐下人先去通知父親和留在他身邊隨侍的木吒。

  儺吒咳了幾聲,大概是由于身體過于虛弱,還無法過多言語,只是一個勁地喊冷。

  金吒命人在胡床的四周擺滿了炭火,所有人都已經額頭見汗,唯有儺吒依舊畏寒。

  不過多時,木吒扶著李靖也到了。

  李靖畢竟是個見過世面的,他見到一堆人在屋中添亂,首先屏退所有閑雜人等,只留下了慶云,采亭,以及李氏三兄弟。

  “檀君以為,小兒的病情可還有轉機?”

  慶云本來就是粗通醫道,又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古怪的掌傷,心中自然沒底。

  李靖既然問起,他也只能據實相告,眼下儺吒病情有所好轉,總要再依法施為幾天再做結論。

  于是慶云讓大棒槌先回去報信,自己和師姐又在陳塘盤桓了些時日。

  李靖一邊張羅娘子的喪事,一邊又要關心幼子的病情,形容愈發憔悴。

  好在儺吒的身體確實是一天比一天好轉。

  到了第七日的關口,他的體力也恢復了一些,可以勉強下床行走,只是稍微做些劇烈的活動,便又寒戰不止。

  如此又過數日,卻再無好轉。

  李靖為此愁白了雙鬢,撥冗與慶云密談。

  這一次慶云的估計就更加保守了,

  “以我目前的判斷,三公子這是寒毒過盛,

  雖然依靠艾灸可以控制病情,但卻無法完全治愈。

  如果真得想要再做最后一搏的話,可能要尋找至陽之地,

  普通的熱泉或者炭火環境都不足矣拔除余毒。”

  李靖沉吟半晌,嘗試著問道,

  “至陽之地……莫非指的是火山口?”

  慶云聽得心里一動,火山口?

  聽說徐太太大師的隱居之所就在某處火山口?

  只是苦于大雪封山,不得其門而入,難道李天王有什么好法子?

  李靖悠悠說道,

  “這莽莽白山之中,目前活躍的火口只有一處,

  距此千里有神山徒太,速末、馬訾二水出之。

  因其水火并濟,陰陽共生,大魏國師引為福地,在山頂蟄居開壇煉劍。

  那里人跡罕至,除了那些經驗豐富的參客,無人能在冬天登頂……”

  》》》》》敲黑板時間《《《《《

  今日立春,值此佳節,我們就先不說其他,好好講講這個立春。

  之所以稱立春為佳節而非普通節氣,是因為在中國舊歷里,立春曾經是新年的象征。是一個輪回的開始。

  中國的節氣都與天時不可分割,所謂節氣是對一年的細分,是對太陽在黃道(太陽相對地球的運動軌跡)周期回歸的一種標定。類似與西方以黃道十二宮法標定十二月。

  但是十二宮法是非常不準確的,我們知道,所謂的黃道十二星座并沒有等分黃道。隨著與黃道相交的第十三個星座蛇夫座的出現,黃道十二宮已經是一個只具有象征性的意義。這也是西方現代歷法與天文脫鉤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在中國,確定節氣的方法有天文法和非天文法兩種。

  天文法,類似黃道十二宮觀測。在中國古代,利用北極為心,北斗為指針,觀察星域的旋轉變換。將天穹分野,找到二十四個節點,其中十二個稱節,代表時令,象征月初,而另外十二個,代表月中,稱中氣,合稱就是我們所熟知的節氣。這種方法歸納起來,就是我們現在經常使用的一個成語——斗轉星移。

  看過之前敲黑板內容中關于月相回歸常識的朋友這時候已經發現了,中國歷法關于月有兩種定義。

  不錯!這就是中國農歷陰陽歷的核心。

  農歷的月,是朔望月,是根據月相來計算的。而節氣月是基于對太陽回歸的研究。這兩種月的計算存在歲差。

  為什么農歷要用月相和節氣兩套不同的測算方式來勘定月份呢?這就涉及到農歷的閏月規則。

  農歷大多30天一月,十二個月僅360天,和太陽回歸有巨大歲差,因此需要周期性閏月。那么每個閏月應是閏幾月,如何確定,是不是有許多小朋友頭上都是大大的問號呢?

  去翻老黃歷的話,時而閏三,時而閏五,看似毫無規律。實則不然。

  節氣記月反應的是太陽回歸,所以每個“月”的周期要比朔望月長。因此雖然按照周期,通常情況下每個回歸月里都應有一節,一氣對應節氣月,但長久累計下來,必然會出現某月只有一節,而缺一氣的現象。這個時候我們就需要用閏月去補。

  節氣月的非天文測量法,是通過圭表的投影長度,找到太陽回歸的規律。

  這種方法與天文法沒有優劣,應互為補充。我們并不能說圭表發明以后,斗轉星移就失去了意義。

  古人通過觀星可以在相同參照物前提下了解日,月之行。夜間日不可觀,以斗代之。總而言之,陰陽歷的核心,仍是觀星。而圭表,是修正太陽回歸極點的輔助工具。這兩種測量方式長期共存。

  早在史前陶寺文化遺址中,已經出現了圭表建筑。而直至《淮南子天文訓》,斗轉星移仍為節氣判定之正宗。所以說,圭表法和斗轉法以漢為分野,圭表淘汰斗轉的說法并不存在。無論何朝天監,“斗”都是重點觀測內容,是歷法修正的關鍵。

  同樣是尊重太陽回歸的歷法,以立春來確認新年,就比用西洋歷一月一號更有實際意義。因為立春是一個太陽回歸的特殊位置,也是氣候變化的重要節點。而西洋歷的一月一號,就顯得頗有些隨意了。

  筆者沒有將西洋歷的一月一號稱為元旦,是因為元旦是一個借用名詞,在漢語里本來指的的正月一號。需要指出的是,在中國歷史上正月未必是一月。夏歷正月在一月,因禹有中原,劃九州,因中原節氣而定。而商以冬十二月為正月。秦以十月為正月,因北斗十月指向西偏北,是秦龍興之地。秦亡以后,漢復夏歷再以一月為正月,正月一號稱元旦。

  我們結合前幾章的知識點再捋一捋——漢水既夏水,漢水流域的隨國(褒國)是歷經夏,商,周三朝的姒姓方國(夏王族)。漢高祖劉邦龍興漢水,復夏歷。這中間是不是有一些微妙的聯系?

  夏朝存不存在,有什么可辯呢?夏文化,一直存在,深入我們的天文(歷法),地理(九州分野,黃河遺跡)。

  這一章雖然講得是節氣,但是我們把所有的知識結合起來看,就能發現古代的知識體系是如何立體。

  天文與地理,始終是相對應的。比如說《滕王閣序》里講到,(荊楚)星分翼軫,地接衡廬。什么意思呢,就是說荊楚對應的天穹分野是翼宿和軫宿,地理上在衡山和廬山之間。有了這一層聯系,九州分野和天穹分野的規則就顯得特別的高大上。

  所以古代占星的核心從來不是什么吉兇問卜,而是歷法,節,時,地域農時的變遷。每一個我們所熟知的官立天監司官員,他們最有名的著作一定不是命理相術書,而是歷法算術術。所以天監司是一個理論性極強的自然科學機構。相反的,真正所謂易學命理的大家,都是一些哲學學者,他們所研究的多半是為人處世之道,趨吉避兇之學,而不是所謂的巫讖之術。

  所有過渡妖魔化的結論,都是后人一知半解牽強附會的產物。

  我們在之前章節里講過遁甲,那是一種策論的分析方式。《易經》是對于不同客觀情況作出的解答忠告,所謂《推背圖》也大抵如此。

  人們認為深奧晦澀的學問,往往是因為不理解。就像在文中出現的許多例子一樣,為大眾所不理解的科技與魔法無異。同理,中華五千年文化也并非是怪,力,亂,神。如果對整體的東方文化體系沒有概念,只是捉了一鱗半爪去嗤笑嘲諷,其實,小丑不過是就是這類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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