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贏自以為這些心得能夠幫到年輕的五弟,可是卻誤傷莫愁姑娘,讓她當場社死。
莫愁垂下頭,匆匆說了一聲,“我,我要趕快去做晚飯。寺里的僧眾還等著開飯呢。”
隨著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窈窕的女子背影消失在了蘭若深處。
恰在此時,殷色可也追了過來,她那副拼命羅剎的模樣,看得旁人一頭霧水?
這,這到底是怎么了?
難道真地,這么快?
殷姑娘遠遠瞧見有外人,便提前收起了凝眉劍。可是方才她曾經引動劍中機關金針刺穴,擺臂時濺在袖子和裙擺上的血漬依然清晰可見。
覺法大師瞟了一眼,口宣一聲佛號,“貧僧還未做晚課,先行告辭了。”
他大袖甩開,看上去似乎也沒有走得很快,但是三搖兩晃,人影便已不見。
“啊,暅之啊,那把弩機的主要結構拼裝好了嗎?”
“老師,還差一點。”
“走,趕塊去把它完成了。箭矢將出,弩機不成,多可惜啊。”
華陽先生在暅之的肘上一托,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化作一陣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次暅之并沒有帶走劉贏。
殷色可望著鋼鐵直男,擠出了一絲乖巧的微笑,“三哥難道沒有什么事要做么?”
劉贏搖了搖頭,“沒,沒事啊!哎?你怎么也跟著五弟叫起三哥來了?”
殷色可深知劉贏的個性,知道他不是裝傻,而是真遲鈍。罷了罷了,今日看來只能認栽,殷色可冷哼一聲,“既然三哥這么閑,那我還是自己找點事做吧。我先回去換衣服。慶云!晚飯后走著瞧!”
一陣紫色旋風飄過,寺門口就只剩下了一對直兄直弟。
“哎,五弟!終于只剩我們兩個了。剛才我就想問你,那一劍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贏攙著慶云,兩人一路交頭接耳,身體幾乎靠在了一處果然是空辜美人恩,憑實力單身的二人。
慶云與劉贏一回房,便聊得忘了時日,甚至連晚飯也沒有吃。慶云講完了北行的一路見聞,又開始與三哥交流這段時間以來劍道上彼此的心得,不知不覺,天便亮了。
二人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睡眠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必選項,他們隨時都可以靜坐代眠。
慶云此時的精力依舊十分充沛,于是又想去找華陽先生比劍。
劉贏向慶云擺了擺手,“這時候華陽先生多半是沒有空的。他和暅之正在研究某種弩機的最后組裝,眼看就要完成了。”
“什么?”,慶云當然知道這支弩的來歷。弩機的圖紙是由祖沖之和華陽先生共同繪制的,之前暅之一直苦于沒有合適的材料,因此沒有動手。直到夷州神木到,弩身方才有了著落。但是按照二哥之前的說法,這支神弩的部件還有好多未能解決。
按照當初的設計,這支神弩在五百步內狙殺對手準確度極高,一旦成形,必能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氣。
此時慶云聽說弩機已經進入最后的組裝狀態,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忙催劉贏帶他去瞧。
兩人推門而出,卻瞧見殷色可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口。
“呦,殷姑娘,早!”,劉贏搶先打了個招呼。
殷色可回敬了一個白眼,“怎么?今天你們兩個還要膩在一起?三哥就不需要去幫幫莫愁姐姐?”
“哦,莫愁有明練幫忙,不需要我。五弟要去觀摩二哥組裝弩機,他剛回來,沒去過華陽先生新搭的蒸籠。我帶他過去。”,劉贏拖了慶云便走,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殷色可面色不虞。
“慶云!你給我站住!我是不是真地讓你覺得很討厭!如果是,我現在就走!”,殷色可不知何時已經是淚眼模糊,情緒微微有些失控。
慶云的直,是因為他實在沒有什么與女孩子交往的經驗,可是一旦知錯,改得還是很快。
他停下腳步,回望殷色可,似乎從她的神情里讀懂了某些他以前不太懂的東西。那一瞬間他猶如醍醐灌頂,就像是任督二脈貫通時全身通透的那種感覺……他頓悟了。
于是慶云慢慢轉回頭對劉贏說道,“三哥,你先過去。等會兒我隨殷師妹過來。”
劉贏的直,是因為女孩子對他來說不夠有吸引力,不足以引發他的思考。所以他的反應相對慢一些。但他也不傻,比如這個時候,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合時宜。
在那一剎那間,慶云忽然發現劉贏的輕功其實也不錯,嗯,是非常的不錯……
“殷師妹……我,其實一直很擔心你。從你被錦衲王捉去,就一直很擔心。但是我不太會說話。昨天,可能是無意間傷到你了。可是我……”
慶云的語起非常地誠懇,頓悟之后,萬法自通。
可是殷師妹心中過不去的,是一個人,一個讓他們兩個都無法無視的人,“所以昨天你想起瓠師姐,只是無意間的事情,是也不是。”
慶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段位還不足以拿捏出一個標準答案。
殷色可一聲苦笑,“其實你不必回答的。本來就是這樣。我當時生氣,也只是因為我知道本來就是這樣罷了。”
她倏然住口,輕提紫紗,在原地打一個旋轉,香風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定格在其中最完美的一幀。
“我好看嗎?”,殷色可問道。
“好看,好看極了!”,慶云的回答也是發自肺腑,毫無做作。
“那我和瓠姐姐,你喜歡哪一個?”
聽到這個問題,慶云就如同觸電一般,想起了他與殷色可初見的日子,在尉氏鎮上的那段對話。
當時她問出了一摸一樣的問題,是為了向他講清楚一個道理——對于沒有深入了解過的人,不能輕易的下結論。
這段對話對慶云的影響非常大,間接地影響了他的世界觀。慶云因此學會了冷靜,學會了用自己的眼睛分辨世界。
他甚至學會了相信蓋坤,學會了相信魏王,相信兩個和他父親的死有直接關聯的人。
可是今日殷色可舊事重提,同樣的問題,內涵已經大不相同了。
這個問題變得更加簡單,只是非常純粹的二選一。
但同時,這個問題也變得更加尖銳,更加地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