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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 瞞天過海得強助 揚湯止沸問何圖(下)

  暅之,刁沖也不客氣,兩人商量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列出了一張清單遞給老管家。

  傅萬年定睛一看,知道兩位高人已經預判了形勢,所求都是日常所需的材料。只是不知道僅憑這些東西,如何點燃半城……這次倒是要開開眼了。

  第二日,宅子里不停有人進進出出。除了受傷的元十三縣和守護他的元純陀,其他所有人都忙的不亦樂乎。就連任家的四小只也成了主要勞力。

  刁沖換了一身冪磾,遮了面目,在宅中倒也能自由行動。可是出門他就不敢了,赤松觀顯然已經與穆府通過了氣,對城中冪磾人展開大面積的抽查。

  當然,此處沿河小院已經有了軍師府的背書,不在調查范圍之列。

  刁沖之所以冒險行動,全因他是今日最忙的兩人之一。

  臨河處一架水龍翻車拔地而起,前院內一鼎丹爐烈火熊熊。這許多浩大工程,暅之一人實在看顧不過來。

  說道丹爐,沒錯,正是軍事府出面從赤松觀「借」來的。

  借的道理很正當啊,有人因公受傷,需要煉制丹藥調理。

  元十三縣的傷勢可是昨夜張夫人親自檢查過的,確鑿無疑。

  當然了,鎮守赤松觀的夏赤松還是留了個心眼。他見河對面的宅子一直有大宗貨物運入,便親自攔了幾部車驗證。

  所見不是鵬砂,赭石,石英等煉丹常用的原料,就是小麥,草木灰這些生活所需之物。

  煤球碳粉,那是丹爐的燃料。只是其中還有許多生銹的鐵器…雖然不知道是用來干什么的,但看上去也是安全無害。

  即便如此,夏赤松也沒有完全放松警惕。他找了一個看上去比較精明的小工,在他懷中塞了些碎銀,讓他幫忙去宅子里看看,里面到底在做些什么。

  昨晚赤松觀的人已經兩次翻墻闖了人家的宅子,今天他是實在抹不開臉,再去親自查個究竟。

  那小工還挺上心,在宅子里兜了兩圈,出了屋里沒進其他地方都瞧了個仔細。他說這宅子里有很重的中藥味道,倒像是在煉丹煎藥的樣子。還有那江邊水車帶了一大一小兩個磨盤,小的給小麥磨粉,大的則用來碾碎礦石銹鐵。研磨出的礦石鐵粉,都被投入丹爐,密封煉制。

  送進去的東西各有其用,夏赤松的疑心便去了大半。丹家用料博雜,事實上的確有一些正氣養血的秘傳的丹方會使用到鐵銹之類的原料。既然是有人受傷,其用倒也對癥。

  正是因為夏赤松對丹道有一定浸Yin,因而更容易被騙。

  水車,丹爐這一天沒有片刻停歇。爐中煉制的鐵石粉末每過半個時辰都會取出更換。

  如果夏赤松鐵心一查到底親自來走一遭,并且留下來看完整個制程,一定能夠發現這并不是煉丹的程序。但是他不會,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軍師府的招牌也不是擺設。就算他真的能拉下來這道面皮,軍事府也自有預桉。….

  大約傍晚時分,宅子里又多了一名新的壯丁勞力。

  這人是傅萬年親自送進來的,名叫李煥,明面上的官職是治書侍御史,也就是專門彈劾高級官員的強項。但只要略識些官場規矩的人都知道,這等六品小官想要彈劾那些方面大員,沒有一些保義軍的背景,定然是行不通的。

  李煥此番隨任城王車駕北上,就是為了就地宣判,便宜行事的需要,表面上走個程序,以彰合法性。不過現在事出緊急,三日內就要動手,任城王身邊人手不夠,就先把他派進來與傅軍師接頭。

  李煥敢接這活,自然自恃膽大心細。慶云是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可與謀的主兒。

當夜,由任城王,軍師府和慶云一行三方代表出席的戰術會議就正式展開了  時,正月二十四。

  第二日便是老歷的填倉節。這本是堯王風俗,二十補天穿,二五倉滿谷,以祈一年豐順。拓跋氏追尊堯舜,這填倉節便也成了正月里的大節。

  軍師府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在二十五日一早就四處張貼,放出風聲,填倉節的晚上將有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秀。只是天干物燥,須防火燭,軍師府將派出人手逐一檢查城中各處儲水缸,確保水量充足。

  穆府,夏赤松正在與平城眼下真正的主人對坐弈棋。

  夏赤松的棋力獨步天下,他和穆泰對弈自然不費什么念力,盡管他已讓了四顆座子。

  但穆泰的神情顯然就沒有那么輕松了,他一手捻子,一手反復搓揉著太陽穴,舉棋不定,反復算計,可局面仍是下風。

  夏赤松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

  晴日,屋檐倒垂的冰錐在暖融融的日光里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這本是冬去春來的好景象,可是他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直覺告訴他,城中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發生。

  過了一會兒,府中一陣嘩聲,一隊冪磾人走了進來。他們自然不會打擾府主的棋局,只是隨下人查看了府中各處水缸。

  其時為防走火,大宅院里都會備一些粗坯大甕蓄水,以備急用。中原稱廣口大器以甕,但塞外缸甕不分,平城諸貴尚未易俗,故喜稱缸。

  夏赤松看著那些冪磾人走到一口大缸前,破開浮冰仔細檢察,自顧喃喃道,「軍師這究竟搞的是哪一出?最近,貧道總覺得軍師府的那些冪磾人有些神叨叨。」

  穆泰此時還沒有落子,口中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答道,「軍師你還信不過么?眼前城外就有任城王的部隊駐扎,他們此來當然不會只是送親那么簡單。軍師一向謹慎,多有布置,旁人自會覺得神秘些。你看,他借了個由頭,徹查城中蓄水缸,避免有人縱火生事,防患于未然,有什么不妥的?」

  傅永為穆泰謀劃數年,算無遺策。穆泰對這個軍師自然信任有加,話里話外,滿是維護之意。….

  夏赤松聽穆泰如此說,也覺得是自己有些多慮,不過也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有人假扮冪磾部夜探赤松觀救走刁沖的事情詳細稟報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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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中提到了缸與甕的問題。

  此前我們也曾經大概討論過「司馬光砸缸」一事真偽。其實人家原文就說是砸甕,并非砸缸,表述沒有任何毛病。

  鑒于大環境如此,而所謂「砸缸」說,是清朝時候才傳出來的。

  在清朝的時候,這種廣口大容積容器已經開始被稱為缸了。

  這個稱呼并非是因為文言與白話的差異,而是關外的一些認知問題。

  缸,在上古所代表的意義和秦漢以后確實有所不同。

  缸在很大程度上和斗一樣是一種度量容器,所以被制成長形,可盛十斗。

  《說文》缸,瓨也。瓨似罌,長頸,受十斗。

  可見這是一種明確標明了承載量的容器。是一種非常能裝的容器。所以,計量才是缸真正的意義。

  古代最接近現代缸的容器也不叫甕,正確的稱呼應該是罌。缶器之大者謂罌(《說文》),現代人經常爭論罌器的器型究竟是廣口還是收口,其實是沒有必要的。只要夠大,都可以叫罌,甚至從語源上來說,甕,只是罌在關東地區的叫法。

  以罌盛水防火,這種方法在春秋時期就已經出現了。

  《墨子·守備》曰:「用大瓦罌容十升以上者,步而十,盛水,旦用之。」

仰韶文化墓群里發掘出來的能容一人的  陶器實物比比皆是,上古曰缸有十升之量,唐代有請君入甕之典,宋御覽有百觴之甕故事。因此,從造器的角度懷疑司馬光砸缸的故事,是完全站不住腳的。.

掃葉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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