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過來 “居然是孫大人,稀客稀客,呵呵,本官未能遠迎,還請孫大人切莫怪罪才是。”年過四旬,高大魁梧,身形卻已顯得有些富態的武安侯鄭能站在廳外,笑吟吟地朝著那迎面走來的孫顯宗拱手為禮笑道。
“豈敢,倒是侯爺月余不見,不但是風采依舊,而且還更顯福態了,呵呵,能以不uò之齡而為一品大員者,我大明立朝以來,少之又少啊。”孫顯宗笑瞇瞇地還了一禮,打量著這位當朝一品武將,一臉的羨慕之è不加掩飾。
聽聞此言,鄭能的腰板不由得下意識地ǐng了ǐng,嘴里倒是ǐng謙虛的。“哪里,其實說來,鄭某無功而受此高位,心中頗為汗顏,功勛之著的老臣多矣,卻不想,此重擔倒壓到了鄭某的肩上。”
“呵呵,侯爺過謙了。”孫顯宗不由得笑道。抬手朝身后揮了揮,兩名身強力壯的家丁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巨大的木箱子隨之而至。
“這是……”鄭能不由得一愣,一臉疑uò之è地望向孫顯宗。
“呵呵,侯爺高升,當時,顯宗正在外地辦差,不能到賀,雖著兄長隨了禮,可是心里邊仍舊覺得過意不去,今日登門來見侯爺,自然要以作補償,若是侯爺不棄,就收下這些小玩意罷。”孫顯宗沖那兩名家丁眨了眨眼。
家丁心領神會地將那大箱箱置于廳前,然后掀開了蓋子,扒開了蓋在其中的稻草,露出了內里的東西。鄭能看到第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珠子就凝固了,就像是兩根深深扎入了泥土的標槍一般,再也挪動不了。
一對高約一尺半,紫青è的半透明瓶子,在那日光的照è之下,散發著奪人而眩目的光彩,一圈圈的光暈游弋在瓶身上,兩只瓶子外形圓潤而毫無瑕疵,雖然沒有其他的裝飾,但是這樣,反而更襯顯出了一種簡約而清麗的美感。
“這,這實在是太貴重了,孫大人,您這禮實在是……”鄭能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星子,嘴里邊有些語無倫次,目光里全然是貪婪和占有,仿佛這一刻,這不是一位堂堂的朝庭一品大員,名聲顯赫的侯爺,倒像是一個看到了一錠黃金掉在了自己腳邊的乞丐。
“這對紫青對瓶,乃是顯宗無意中購得的,知道侯爺喜好這一類的擺件,今日也就借uā獻佛了。”看到了孫能的表情,孫顯宗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臉上倒是仍舊笑吟吟地。
鄭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著孫顯宗深深一拜,懇切地地道:“孫大人這番美意,可謂是找準了鄭某的命脈啊,哈哈,若是不收,倒顯得鄭某太過迂腐了,如此,鄭某就厚顏卻之不恭了。”
又探頭再看了眼那兩件瓶子,才想到孫顯宗如今跟自己都還站在廳外,腦袋上頭還頂著熱辣辣的太陽,不由得有些赫然地道:“哎呀,忙著看這東西,居然讓貴客站在此處,失禮失禮了。”
鄭能趕緊請孫顯宗入了前廳,一番寒喧之后,鄭能看著那對已然擺好了位置的紫青琉璃對瓶,不由得長嘆道:“我大明歷此大變,鄭某亦遭了厄運,原本以為,此生怕是終將埋骨于異鄉,再無重返中原之日,心喪若死。不料,得上皇庇佑,終與諸袍澤重歸于明,方有今日之幸啊。說來,還是托了上皇的洪福。”
聽得提到了太上皇,孫顯宗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黯然之è。
看到了孫顯宗如此,鄭能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額頭:“瞧鄭某這張嘴,呵呵,徒惹得孫大人心煩了。”
“哪里,上皇歸明,這已是天大的幸事,顯宗還有什么可心煩的。”孫顯宗哈哈一笑,端起了茶水抿了一口:“說起來,顯宗倒是真有件事,yù向侯爺請教。”
“呵呵,請教可不敢當,孫大人有話只管明言便是,若是鄭某能幫得到的,自然會戳力相助大人。”鄭能笑道,兩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那孫顯宗。心里邊暗暗盤算著孫顯宗的來意。
“聽聞侯爺的妹婿,如今恭為宣府總兵,執掌我大明宣府重鎮之兵權。而今,上皇正居留于宣府之地,故爾,顯宗特地厚顏前來,望侯爺能知會江總兵一聲……”孫顯宗笑著撫了撫眉頭言道。
“孫大人盡管寬心便是,太上皇何等人物,我那位妹婿焉敢不敬?”鄭能笑著允諾道。“再說了,鄭某能脫賊手,亦是上皇之恩澤,鄭某再怎么的,又怎么可能敢不敬太上皇?”
“那就好,對了,尚有一事,顯宗近日聞太上皇于宣府,怒斬宦官劉柄忠,斥奉迎圣駕之使,拒歸京師。顯宗聞之,頗為遺憾。”孫顯宗一臉的戚è,眼角的余光掃向那鄭能。
鄭能聞言,也不禁有些黯然,半晌方自嘆道:“說起來慚愧,我等勛貴之流,受陛下之重恩,今卻不能阻天子執意,心中甚憾。”當朝議之時,對于奉迎太上皇圣駕的規格,鄭能等一干南歸勛貴就頗為激動,強烈地反對,可問題是,天子當面表示考慮,可是扭臉就把他們的話完全當成了放屁。
他們卻也只能干瞪眼,憤憤不平,卻又無可耐何。如今勛貴自主心骨張輔之流陣亡于土木堡,而其余勛貴多為瓦刺所俘之后釋歸的。
這樣一來,他們在天子和那些官員的眼里,又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總之,當今天子雖然對他們這些南歸勛貴多有提拔恩寵,但是在問政之事上,幾乎沒有詢問他們這些勛貴意見的意思。
一句話,大明朝原本炙手可熱的勛貴階層,至那土木堡之變后,正在被當權者拋棄,漸漸地走向沒落。這也使得他們頗為意志消沉。就像鄭能,至上次天子不聽他們的反對,執意要以最低規格待遇去接待太上皇以來,鄭能一氣之下,干脆告病于府中,至今身體仍未“痊愈”。
“其實,侯爺也不必太過內疚了,天子這么做,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確定鄭能乃是真情流露,再結合之前的所作所為,孫顯宗終于確定了鄭能的心意后,決定進行試探。
“嗯?”鄭能不由得一呆,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孫顯宗幾眼,略顯不悅地道:“孫大人何出此言?當今天子如此做,我等為臣子者尚替上皇不平,你乃是上皇外親,怎么還說這等風涼話?”
“呵呵,侯爺您誤解顯宗了。”孫顯宗不由得笑道,目光卻落在了那些廳中下人的身上。
“你們都且退下,鄭雄,守在廳外,莫要讓不開眼的東西來打擾本侯與孫大人品鑒這對紫青對瓶。”鄭能心領神會地沉聲喝道。
不多時,廳中諸人皆盡散得一干二凈,只有幾名剽悍的家將扶腰間刀柄立于廳外。
“上皇于鄭某,有再生之恩,鄭某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ún帳。孫大人請明言相告便是。”終究是沙場宿將,鄭能一旦收起了方才那副貪婪jiān詐的嘴臉,眼眸之間,精光畢現,一股子沙場悍將的氣勢陡然溢散了開來。
孫顯宗心里邊不由得感慨道:“也辛苦當今天子冷臉以待諸勛貴,終使上皇能收這些勛貴之心,實乃大幸也。”
早朝,朝會,朱祁鎮穩坐于龍椅之上,目光冷淡地看著那位奉迎太上皇圣駕的正使,禮部給事中李實跪伏于殿內,哽咽著控訴他們一行人在那宣府所遭受的一切。
早已經從各種渠道了解了事情真相的文武百官以及朱祁鈺都沒有人一臉上露出什么震驚的表情,全都像是在聽人講述一個平淡得猶如白開水一般的故事。
“……陛下給微臣做主啊。”說到最后,用淚聲泣下來形容李實此刻的表現亦不為過。可是干嚎了半天之后,既沒聽到有人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也沒人就此事發表意見,這讓李實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在大殿上表演的小丑一般。
“李卿所述之事,想必諸位愛卿皆已聽聞。”朱祁鈺待那李實言盡之后,方自開口言道。“朕身邊的近ì雖有差錯,卻也不至死。不過,上皇自北狩以來,頗受苦難,以致心ìng大變,朕感同身受啊,此事就且不提了。”
“陛下圣明。”王文當先搶步而出,展開了吹捧。“能如此設身處地,為上皇著想,陛下真乃仁善之君也。”
十數名大臣亦爭先恐后地跳將了出來,紛紛表達了對朱祁鈺這位大明仁善天子那濤濤不絕猶如黃河之水一般的敬仰之情。
肉麻到極點的恭維、諂媚之言絡繹不絕于耳,聽得那些心知肚明當今天子是什么貨è的大臣人一個二個全都冷著臉在那猛翻白眼。
被這些人夸的都有些兩頰發燙的朱祁鈺清了清嗓子,示意各位馬屁高手先暫停,等諸臣都回位班次之后,朱祁鈺言道:“諸位卿家。今日,朕要與卿等,再議奉迎上皇圣駕回京之事,諸卿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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