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萬的明軍,還有將近七萬余眾的準噶爾部聯軍,而我們呢,所有青壯加到一塊不到對方的一半,若是要反抗,我們根本就沒有一丁點的勝算。”
“太師,您若是早聽我的,雖然會折扣一些兵馬,可我們終究還是有機會逃出生天的。”
“現如今怎么辦?難道咱們就窩在這里,像是一群羔羊一般的等死嗎?……”
金帳之內,年不過七八歲的馬古可爾吉思坐在那張寬大得猶如床榻一般的椅子上,緊緊地捏著腰間那柄猶如玩具一般的短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瞪得大大的,滿是驚懼地看著這些魁梧彪悍、一臉殺氣騰騰的成年人們在自已的眼前咆哮怒吼。
“夠了!”毛里孩忍不住頓聲大喝道,濃眉高高地挑起,那雙典型的xxx人細縫眼此刻也努力地瞪到極致。“你們想做什么,當時,老夫問你們的時候,為什么不開口,現在倒好,全都賴到老夫的身上,說老夫的不是了?”
看著這大帳之內,這些一個二個神色倉皇在那怨天尤人的部落首領,毛里孩忍不住心里邊浮起了難言的悲涼,曾幾何時,草原大漠上的英雄們,居然會像是一條條的喪家之犬似的,居然會害怕起了漢人的軍隊。
那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當時漢人的皇帝朱棣的的確確是一個十分難纏的角色,把整個草原給打得聞風喪膽,望風而逃。可是,至從那家伙死去之后,漢人就再也沒有膽子,敢再踏足草原一步,而原本朱棣所建立起來的那些深入草原的據點、衛所。
也一個接著一個的,被草原的勇士們攻破,拿下,搗毀。甚至逼迫得漢人的皇帝不得不主動的撤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衛所,把大片大片的土地,主動的讓還給了草原人。
而就在兩年之前,草原的鐵騎,甚至還兵臨漢人的帝都城下,當時,毛里孩亦率著族中的勇士,站到了那昔日元蒙的大都城下,可惜,若不是因為也先的愚蠢和自大,兵馬困頓,攻城器械不足的情況下就想要拿下那舉世有名的堅城。還有那被俘的大明天子朱祁鎮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那京師城下以死相激漢人的士氣與反抗的決心。那些漢人,就會像前宋時候一般空有大軍卻連戰也不敢戰就開城納降也說不定。
而在那之后,草原上所發生的一切,明里暗里都有朱祁鎮那個被俘之后逃遁回漢地的大明天子有關。而今,大草原上原本實力最為強大,卻因為內亂而崩分瓦解的準噶爾部現如今變成了他身邊的一條惡犬。
而之后,本該能夠順勢而崛起,擁有整個草原的草原本部,卻也因為朱祁鎮的突然插手,實力大損,如今,最強大的孛來生死不知,草原本部聯軍大部被殲或者成為了那些漢人的戰俘。
而漢人的邊鎮的那些將軍們趁勢而來,就像是一頭頭兇殘的惡狼,將那些措手不及的草原部落給一一地屠滅,手段之殘忍,著衩令人發指。
而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些奸詐的漢人,居然遣來了偽裝的使節,聲明這些大明的邊軍只不過是受了上皇朱祁鎮的蠱惑與慫恿,這才誤入草原,過段時間,圣旨一到,自會退走。
正是因為那些該死的漢人使節所帶來的這個消息,讓毛里孩以及一干草原本部的首領們惶恐不安的心稍定,可是,隨著那一只只大軍的近逼。毛里孩等人從一開始的疑慮到最終那種被欺騙的憤怒,將那些漢人的使節皆盡斬殺。
那群倒霉鬼,的的確確是大明所遣的使節,而且還真是當今天子朱祁鈺所遣來的正版天使,可問題是,朱祁鈺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嚴令諸邊大軍回師的圣旨都入石沉大海一般,甚至連一朵小浪花也泛不起來。而更詭異的就是,那些使節們就猶如消失在了空氣中一般,沒有人再見到他們的蹤跡……
而相比起他們而言,被羅亨信著令那王進昌遣兵軟禁于宣府城外的驛館的那一行使節已然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至少,他們還活著。
毛里孩現在無比地痛恨朱祁鈺那個大明天子,若不是他遣使拖延住了自己撤離的腳步,說不定這會子,自己已然率部北遁于大漠,哪里還會被困于此,眼瞅著那死神的腳步在一步步地近逼。
可是現如今再去考慮這些又能有什么用?就算是把那幾個已經被斬殺的使節給挖出來鞭尸還不是照樣于事無補。
重要的是,自己的退路,已然被大批的明軍給堵住了,草原本部的血脈大多盡在于此,若是不能設法脫出身天,怕是黃金家族在大草原上的血脈,或許將因此而斷絕。
“太師,咱們還是突圍吧,留在這里,只能是死路一條。”平章昂克湊到了那埋頭沉思的毛里孩近前進言道。
“突圍,十數萬的漢人軍騎,還有六萬余眾的準噶爾鐵騎,我們能逃哪去,說不定才了迤都,就得讓那些背叛了長生天的準噶爾叛逆給截住。”毛里孩抬眼掃了下那個坐在椅上六神無助,一臉懵懂與驚惶的小屁孩大汗馬古可爾吉思,不禁傷腦筋地長嘆了一口氣。“老夫怎么也沒有想到,那些漢人的軍隊,居然不聽從他們皇帝的命令。”
“太師,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咱們要是逃不出去,那可真全完了。”平章昂克眼珠子一轉,把聲音壓得更低:“不若讓哈刺慎和喀喇沁、東土默特部先行分兵突圍,吸引住那些漢人和準噶爾叛逆的注意力,咱們再……”
“這……”毛里孩聽到昂克的建議,亦不由得有些呯然心動,哈刺慎部的孛來生死不知,而喀喇沁、東土默特部在前些日子,也被那些明軍給揍得狗血淋頭,不會,這些朵顏三衛的部落,哪里會在這個時候投效到自己的麾下。
而這三部殘余加在一起,也就將近三萬之眾,若是再拋出一些小部落跟他們一塊分頭突圍,的確是足夠吸引住明軍和準噶爾叛逆的注意力,到時候,自己再裹挾著大汗往北遁逃,這樣一來,能夠逃出生天的機率,的確是相當大。
“可是,朱祁鎮那家伙還在等著咱們的回音,這該如何是好?”毛里孩不由得再次向著那昂克尋策。
昂克咧了咧嘴,那張圓盤子一樣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奸詐的笑容:“這還不簡單,咱們就派人去告訴他,說我們愿意投降,只要他答應給我們一天的時間,如此一來,明軍自然對我們更加的不會防備,咱們逃出生天的機會就會更大。”
毛里孩沉吟了良久之后,微微頷首。“是啊,那些準噶爾叛逆與我草原本部已成死敵,那朱祁鎮娶了那綽羅斯氏的郡主,與準噶爾諸部也等于是有舊,可咱們不一樣,重要的是,咱們現如今就算是降了過去,難道還能比得上已經成為其爪牙走狗的準噶爾部嗎?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毛里孩終于下定了決心,帶著一臉殷切的笑容,告之了朱祁鎮所遣來的使節,愿意降于太上皇駕前,不過,部落太多,人心不怎么齊,所以總得給他一點時間,當然不需要太長,明天日落之前,他毛里孩及新汗馬古可爾吉思一定會率眾歸降,臣服于大明太上皇駕前。
“那毛里孩他是如此當面跟你說的?”已然卸掉了一身重鎧,換上了一身常服的朱祁鎮坐于中軍大帳之內,頗有些吃驚地看著那位歸來的使節。
“不錯,不光是那位毛里孩,還有那位昂克亦在一旁保證,明日日落之前,必定向我大明歸降。”那位奉命前往迤都草原本部部族大營出使的使節一臉肯定地答道。
朱祁鎮摸了摸下巴,掃了一眼身邊的諸位將軍與總兵,那石亨不禁微微一瞇雙眼,寒芒乍現,沉聲道:“陛下,關于毛里孩等人欲歸降我大明一事,臣心中猶有疑惑。”
“哦,石愛卿有疑惑,盡管問他。朕也想聽一聽。”朱祁鎮微微頷首笑道,而且他的心里邊也同樣滿是疑惑,那丫的毛里孩明天道干不過,干嘛不早降?現如今大軍齊至,他膽怯害怕了,想要歸降,雖然從道理上說得通,可問題是,朱祁鎮心里邊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到底是哪不對勁。
看到石亨主動站了出來,朱祁鎮倒也樂得少費一些腦細胞,也想聽一聽石亨能夠問出什么道道來。
石亨向著朱祁鎮恭敬地一禮之后轉過了頭來,向著那名使節詢問道:“那毛里孩是如何與汝所說,是當著他們諸位部落首領的面呢,還是只是與爾密議?汝歸來之時,不知道那偽汗王庭可有任何異動?”一連串的問題,讓原本竊竊私語的諸將都安靜了下來,凝神等待著答案。
“稟大將軍,毛里孩與昂克與末將述說歸降之事時,周圍并不旁人,毛里孩有言,生恐有些寧死不降者壞了大事,所以,欲待今天,將那些不愿歸降我大明的部落頭個先行擒獲,到了明日大勢已定,到時候,那些人自然是會交由上皇陛下處置。”
“末將歸來之時,未曾經過其所部大營,不過,的確能夠看到有兵馬調動之勢。”那名使節看樣子很是稱職,至少石亨的問題他都回應得有條有理。
“嗯……”石亨理了理長須,略微考慮了下之 后轉過了頭來朝著朱祁鎮言道:“微臣倒沒有聽出什么破綻,可是微臣總覺得毛里孩等人此時歸降,著實透著幾分蹊蹺。”
朱祁鎮點了點頭。“呵呵,石愛卿,莫說是你,便是朕,也覺得不對勁,這樣,來人,去替朕請伯顏太師前來,朕有要務與其相詢。”
“陛下,您莫非是想要詢問于他?”薊州鎮總兵孫之瑞不禁有些吃驚地問道。“他可是昔日瓦刺太師也先身邊最出色的謀臣,雖說如今他們暫時歸附于我們,可是非我族類,其心……”
朱祁鎮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不變:“朕知道,可正因為他是草原上最出色的謀士,所以,他應該比我們更懂得那毛里孩這位他的草原同胞,而且,他一定不會說假話。”
“原因其實很簡單,朕可是說過的,要讓娜仁郡主與朕的血脈,成為整個草原的新王。所以,朕相信,他伯顏貼木兒,定然不會站到那些黃金家族的后裔那一邊,為那些家伙著想的。”朱祁鎮不緊不慢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而朱祁鎮卻像是一個沒事人似的端起了擺在案幾上的茶水細細品抿了起來,諸位總兵與將軍們全都面面相窺,但是在這一刻,都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張嘴來表達他們的內心。
這事實在是太大條了,大條到怕是把這事擺到朝堂之上,怕是滿朝文武和皇室宗親都會吵得天翻地覆都有可能拿不出一個結果的大事件。
要知道,大明的藩王過著看似養尊處優,實則如同圈養動物一般的變態生活,所有的大明皇帝的嫡親血脈一旦降生之后,除了有資格成為太子的嫡長子之外,其他的兒子,都早已經注定了他們的命運。
那就是安安心心地居住在一間巨大的,裝飾華麗而又美倫美奐的大房子里,過上一輩子連城市的城門怕都沒有辦法踏出一步的生活。
這可是至從太宗皇帝登基以來,就立下的金規鐵矩,時至今日,不論是仁宗,還是宣宗,或者是曾經當政十數載的朱祁鎮和如今上位的朱祁鈺,都沒有一個人敢去挑戰這個規矩。
可是現如今,已經遜了帝位的朱祁鎮,卻在這里,當著他們這些人在這里輕松寫意地說了出來。這不得不讓所有xxx吃一驚之余,又不由得加緊去揣摩朱祁鎮說出這番話后面到底有著什么樣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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